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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如来不负卿-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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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翻书,想了想:“《国风?邶风》里的《击鼓》会么?”
  他咧嘴一笑,双手背在身后,踱起方步,晃起脑袋,抑扬顿挫地念: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这是《诗经》里我最喜欢的一首。我跟弗沙提婆都是讲吐火罗语的,不像罗什,讲的是汉语。乍听弗沙提婆背汉语诗,听他怪异的发音,我想笑,又觉得鼻子酸的好难受。
  “记得么,你说过,只要我背出《诗经》你就会回来?”我点头,真没想到我当初只是随口说说的,他却当了真。
  “第一年,我就背出了全部《诗经》,结果你没有回来。我就想,是我没学好,所以第二年我又背了一遍,可是你还是没回来。每年汉历正月初十,我就到你房间背一遍《诗经》,背了十遍,你终于回来了……”
  “弗沙提婆……”
  “感动么?”
  我点头,鼻子太酸了,我快撑不住了。
  “那让我抱一下。”
  一个恶狼扑上小红帽,我一把PIA开他。刚刚想涌出的眼泪通通吞回肚子里去了。
  那天还去见了鸠摩罗炎。十年时间,他的儿子们都已成长到人生最绚烂的年纪,十年时间在他身上却如被刀狠狠削过。原来就清癯的脸更是瘦得形削见骨,头发已经全白了,他今年也就五十几岁吧?可是,看上去身体很不好,不时咳嗽。可是那双镶嵌在深凹眼窝中的浅灰色眼睛,那双充满智慧与人生感悟的眼睛,仿佛能穿透人心。突然心弦拨动,罗什的眼,好像他啊。
  嬉皮笑脸惯的弗沙提婆,在父亲面前却神态极为恭谨,一脸认真地用梵语跟鸠摩罗炎交谈。鸠摩罗炎不时用惊诧的眼光看向我,看得我心里一阵慌。可是,直到最后他也没对我奇异的来历说什么,就用吐火罗语温和地要我安心住下,府里的人会以贵客待我。我猜的果然不差,睿智如鸠摩罗炎,就算他也无法弄懂我的真实身份,却绝不会将我当巫女烧掉。也难怪他能有这么两个出色的儿子,而兄弟俩又如此尊敬父亲。
  那天夜里,在我先前住了三个多月的房间里睡得无比香甜。睡前想到,不知罗什知道我回了国师府会做何想法。唉,不知他现在在做什么。他会想到我么?

  精彩苏幕遮

  我醒来时发现床边有个人影,吓得起床气跑得一点不剩。又是那家伙!小时候来吓我倒也罢了,现在都是个大小伙了,怎么一点都不懂男女授受不亲啊?
  “你还真能睡啊,我都看了半天了。”
  我愤愤然往毯子里缩了缩。我只穿了很薄的吊带睡衣,不知道刚刚有没有让他看见露在外面的胳膊腿。
  “呵呵,别藏了,没什么好看的。”
  我丢出一个枕头炸弹,被他灵巧地躲过。他大笑着站在离我不远处:“快点起床啦,今天的苏幕遮更精彩呢。”
  “那你出去,我换衣服。”
  他倒是没再捣乱,乖乖向门口走去。已经踏出了门,却又探进身子,冲着我眨眨眼:“你身上穿的这件就很好看啊,不过,只能我一个人在屋里的时候穿给我看。”
  我气愤地到处找武器,他已经哈哈笑着跑远了。
  街上人更多了,弗沙提婆护着我,不让我被人挤到。只是,他的这种保护方式,还真让我不太适应。我几乎就是被他搂着在走,任何人看到,都会认为我们是对恋人。而他,似乎挺有人缘,好多人冲他打招呼,男男女女都有。男人看见他搭在我肩上的那只爪子时都露出不怀好意的笑,而女人的眼神就复杂多了,绝大多数是飞刀,割得我心里怪寒的。但这家伙丝毫也不在意,一脸没心没肺的模样。
  我试图挣开他的魔爪,挣扎了两把,却被他搂得更紧:“嘘!别闹!狮子舞马上要开始了。”
  几十只羯鼓齐声响起,气势磅礴,青、赤、黄、白、黑,五种颜色的狮子,从五个方向向中心舞去。每一只狮子有十二个人舞动,戴红抹额,前有两人执红拂子,作出种种戏弄状。旁边有一百多号人的伴唱队,高唱着歌颂龟兹王的赞歌,齐整的合唱响彻九霄。狮子是龟兹王族崇尚的动物,龟兹王自称狮子王,并编造了一个龟兹先王降服狮子的故事。狮子舞便是根据这个故事来的。吕光破龟兹后,带着鸠摩罗什和龟兹的艺人共上万到了凉州(今甘肃武威),狮子舞融入汉人元素,改编成了流传中原的五方狮子舞,流传至今。
  广场前有一排华丽的帐篷,龟兹王白纯和一众贵族们端坐在里面。我问弗沙提婆:“你怎么不跟他们坐一块?”
  “跟着那群老头有什么意思?我就想跟着艾晴。”音乐声太吵,他凑近我耳边大声说,“看你出丑和傻笑更好玩。”
  这没大没小的家伙!我气得摔开他的爪子,没多久又搭上来了,任我怎么使眼神必杀技,也完全无视,照样嬉皮笑脸的。看我生气那么有意思么?
  这样看一天歌舞表演,晃荡着吃各种小吃,跟弗沙提婆吵吵闹闹,很快又是一天过去。晚上把门窗都锁好,防贼防盗防弗沙提婆。早上醒来没看到弗沙提婆,倒是自己差点热出一身痱子来。结果门一打开就看见他倚在墙上,摆一副酷样,伸手递给我一个小瓶子。我好奇地接过,问他是什么。这家伙居然告诉我是痱子粉,还一本正经地宣传了一遍夏天保持室内通风的重要性。我随手抄过门旁边的一把扫帚,追在他身后在院子里厮杀起来。
  我当然跑不过他,在他十岁时我就是他手下败将了。跑了几圈就累趴下,举着扫帚脱口就说:“小的投降,将军饶命啊!”
  话刚说出口就感觉不对劲了,我怎么还拿着跟他小时候扮家家的口头禅啊?唉,条件反射,条件反射。他站在院子中间,笑得几乎瘫倒在地,府里的佣人跑出来,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们俩。我的老脸都没地方放啦……
  苏幕遮第三天,照样是各种歌舞表演。西域各国的艺术家似乎都集中到了龟兹,每天狂欢不断,惊喜不断。弗沙提婆最爱凑热闹,哪儿人多就拉着我往里钻。此刻我们正站在大广场边,中间已经搭上了舞台,舞台中间有一朵巨大的莲花骨朵。随着三声急促的鼓点,莲花苞开,一位蒙着面纱的女子,身穿宽大的紫红色绣罗袍,衣帽拖曳金铃,垂着长绸带,脚上一双小巧的红锦靴。音乐响起,那个女子开始舞动,衣帽上的金铃扑转有声,铃声悦耳。
  “这是柘枝舞。”弗沙提婆贴在我耳边说,“等会儿看了可别害羞哦。”他吹进我耳朵的气息让我痒痒地赶紧偏头。说个话而已,至于凑这么近么?
  鼓声越来越激烈,舞者的腰肢扭动,越发显得柔若无骨。然后,鼓声突然刹住,披在身上的绣罗宽袍就被舞者扯了下来,抛在莲花里。她上身是紫红色紧身纱衣,覆一件短外衣,下面是同色的飘逸长裙,随着鼓声飞快地旋转,裙子飘飘,宛如飞仙。突然,鼓声又住,她的短外套迅速褪了下来,只剩裸着双臂的紧身纱衣,身材玲珑,凹凸有致。下面的人看得叫声连连,个个面露红光,我就是其中一个。鼓声又起,她又开始旋转,细腰摆动,无限风情。然后,她随手将裙子扯掉,里面是粉嫩色的束脚灯笼裤。到最后,束在腰上的腰带,紧身上衣,都脱了,只剩下类似现代的BRA和灯笼裤,还摆出各种诱人姿势,艳情地要命。
  “哇塞,天啊,脱脱脱衣舞耶!”我把眼睛无限扩大,狂咽口水。真没想到一千六百五十年前的西域就已经如此开放,就算在21世纪,要看这样级别的脱衣舞,也得到酒吧和夜总会,怎么可能大庭广众下表演?
  鼻子突然被重重刮了一下:“奇怪了,我以为汉人女子都是很害羞的,结果我一个大男人都没有你那么兴奋。”
  我捂住自己可怜的鼻子,跟他们龟兹人比,我的鼻子本来就不够挺,现在更塌了。
  “要不,这么喜欢的话……”大灰狼又凑过来了,“晚上回去你跳给我看?”
  他的鼻子上挨了一拳。
  他捂着鼻子,脸上的五官夸张地挤到一块,好死不死地又添一句:“唉,还是算了,脱了也没啥看头的……”
  他是不是想让鼻子永远扁下去啊?
  睁开眼时又看到一双浅灰色的眼睛故碌碌地盯着我,距离近得让我还没起床就犯心脏病。唉,那个,习惯就好,习惯就好。我这次的应对措施是没换睡衣,就这样和衣而眠了。所以,窗子大开着一觉睡到天亮。
  他脸上有明显失望的表情:“你那天穿的那件小衣服呢?为什么不穿啊?”
  这个色狼!我得意地起床:“你不是说没啥好看的吗?”
  “这倒是的。”他点点头,想了想,“艾晴,你多吃点肉吧。”
  “为什么?”
  “这样,这里才会大啊。”他比比胸部,“你现在太瘦了,摸上去手感不好。”
  天哪!谁来帮我灭了这小色狼!
  又是上街玩闹一整天。我好像都忘了要工作了,每天除了睡觉就是玩。弗沙提婆绝对是个好玩伴,永远都有层出不穷的主意。每天带着我去不同地方吃饭,印度菜,中亚菜,波斯菜,中餐,各种口味的大餐和小吃,我还真的腰上起了圈圈。这整整七天的苏幕遮可比我们的五一十一精彩多了,那些街头表演的艺术家都是真才实料,群众们的参与性也非常高,往往是听到音乐声一起,大家就不分男女老幼翩翩起舞。
  苏幕遮第四天我看到了慕名已久的胡旋舞。胡旋舞源自中亚康居国(今乌孜别克斯坦撒马尔罕一带),传入中原后风靡一时。唐代无数大诗人描写过胡旋舞,最有名的就是白居易的“胡旋女,胡旋女,心应弦,手应鼓”了。杨贵妃据说非常善于跳胡旋舞,以至于白居易指责“贵妃胡旋惑君心”。现在亲眼目睹,果真是好看。胡旋舞是群舞,十几个身姿妖娆的少女飞旋,动作轻盈,被诗人喻为“逐飞星”,“火轮炫”毫不为过。我在埃及看过当地的苏菲舞,是由男人跳的,也是不停旋转,身上的彩条裙飞旋起来如万花筒一般,让我赞叹的同时非常担心他们会不会旋晕了。
  晚上我照例想着罗什入睡,回忆与他的点点滴滴,丝丝温情之处也能咀嚼半天。这几天玩得太疯了,说实在,我从来没那么疯玩过,而且还是连续那么多天。要是他能伴在身边……呵呵,不想了。想像不出他跟着我蹲在街头啃羊肉串的情形,弗沙提婆还差不多。念及弗沙提婆,突然想到明天一定要跟他说了。不能老是一大清早就跑我房间来……

  花心大萝卜

  “你干吗每天早上跑到我房间来啊?”我抱着毯子,头疼地叹气。
  “这有什么?我以前不都是这样么?你忘啦,我还跟你一起睡过呢。”
  气死我了:“你那时候才十岁!”那时候粘人倒也罢了,现在都是个成熟男人了,还那么粘,他以后的媳妇怎么受得了!
  “知不知道你现在已经长大了。”
  看见他点头,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上去一脸无辜样。又拿小时候最常用的一招对付我。
  “男女有别啊,小兄弟!”我抱着头,都想往墙上撞了。
  突然被紧紧拥入一个强有力的怀抱,头顶上传来些微颤抖的声音:“艾晴,我不要一早醒来,你又不见踪影,叫我无处寻找……”
  我心一动,原本要竖起的刺立刻软了下来。原来,他每天跑我房间里,是为了确定我还在。想想当年他才十岁,眼睁睁看着一个大活人跟变戏法一样凭空不见,就是个心理健康的大人也会受不了。那时的他会有怎样的失措与恐惧?唉,只怕这辈子他都会有心理阴影了。都是我不好……
  “对不起,弗沙提婆……”其实我这次还是会一样消失不见,不过我发誓绝对不会让他再次目睹了。这个时代,又没有心理医生能帮他。
  “对了,艾晴,我是不是你睡过的第一个男人?”
  天哪,是谁说他会有心理问题的?我杀猪一样地惨叫起来——谁来帮我把这块狗皮膏药撕开!
  第五天苏幕遮的重头戏就是胡腾舞。这是男人跳的舞,舞者腾踏跳跃,急蹴环行,反手叉腰,合颌耸肩,现代新疆维吾尔舞蹈里男子的舞步很多就是从胡腾舞演化而来。音乐声激扬振奋,热情奔放,几十个男人口里一边欢呼一边腾空,男子气概十足,看得我大声叫好。
  “艾晴,喜欢这个舞么?”他凑在我耳边大声问,我没空理他,肯定地点点头,眼睛还是直直盯着那些英挺的男人们。
  他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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