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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烟乱-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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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风如此诚恳谦逊,在座皆是频频点头,哪里还会有人心生不满呢。即便有什么不痛快,也都归咎到天绝门的头上去了。

  “南风城主严重了,若不是天绝门此番突袭,大伙儿本当是高高兴兴的才是,虽说凤珝已死,但天绝门的余孽,必不能久留。”

  说话的是天水楼楼主玄非,他与南风相仿,也是最近才继任天水楼楼主一位,对南风有着莫名亲切,自然胳膊肘儿向着南风这儿拐的。

  当然,此人说的不无道理,好端端一场夜宴,却被天绝门扫了兴致,实在叫人高兴不起来。

  说罢,其他那些个宾客们也是众口一词,表示赞同。

  “就是,要不是天绝门余孽造次,哪里生得出这般是非。”

  “归根究底还是天绝门惹的麻烦。”

  “魔教就是魔教,连凤珝都死了,没想到他们还能如此猖狂。”

  “所幸南风城主临危不乱,我等也都能帮上些忙,否则也不知今日会变得如何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全然没有留意到南风面上一闪而过的笑意。

  一场宴席被搞砸,南风备下了几间厢房让宾客们得以先在明月城内歇息一晚,说是次日再将这宴席重新补上一回,南风盛情难却,掌门人们推托不过,也就安心在这儿暂且住下了。

  轻寒与缦舞所居的流芳园未曾变动,这让缦舞略显尴尬。回想起前夜里他们三人之间的对话,她的瞳眸渐渐透明,染上一层琉璃之色。

  回去流芳园的一路上,只有他们二人同行,缦舞低垂着脑袋只瞧着自己的脚尖儿,一步一步,踩在青石板铺就的小道上,默默不语。

  秋风萧瑟,夜里多少已有了沁凉之意,两旁的树梢都被吹得瑟瑟作响。缦舞下意识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不觉加快了回去的脚步。

  肩头顿觉一重,缦舞抬起头,只见轻寒褪下罩衣披在她身上,光线太暗,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缦舞看了看他,开口想说写什么,却被对方抢了白。

  “天凉,以后夜里出门记得多添件衣服。”轻寒云淡风清般开口,声音淡淡的,听不出额外情绪,为她披上衣衫后的指尖无意掠过缦舞颈肩,肌肤相触,带着丝丝暖意。

  “嗯。”缦舞喃喃应了声,伸手拢了拢肩上衣衫,又垂着头继续往流芳园走去。

  轻寒照旧与她并肩而行,二人之间不再言语,像是又回到了方才,各自怀揣踹着各自心事。

  只是,空气中弥漫的情愫波动不止,心里头似乎有些什么变得不太一样。

  不知行了多久,总算是回到流芳园。

  站在庭院里,缦舞与轻寒的屋子分别置于两侧,到了该各自回屋的时刻。可两人站在庭院中央,似乎都没有立即回屋的打算。

  不动,也不说话。任凭秋风在彼此间穿梭,时间点滴流逝。

  生怕,一转身便是天涯。

  轻寒抬头望天,月色皎洁,银霜落在他脸上,竟有几分凄凄婉婉的美感。

  是落寞吗?缦舞被自己的认知吓到。她从未在师父脸上看见过这般神色,分明此时真真切切站在自己身前,却仿佛伸出手也未必能够触碰得到。

  恍惚陷入自己的幻境,缦舞浑然不知轻寒已收回视线,转而低头落在她的身上。不再是往日一沉不变的冷峻,他的眼里,在此刻终于带上了特别的感情。

  “舞儿,你果真决意留在这儿了么。”轻寒的声音像极了月光,清冷无波,却又给人莫名孤寂悲凉之感。

  缦舞愣了愣,头垂得更低了些,“恩。”

  轻寒眸光一黯,“逃避并不能……”

  “并不是逃避。”缦舞忽然打断他,“我只是,暂时没有办法面对你。虽说对于六岁之前的记忆都没有了,但毕竟凌霸天是我父亲这桩事实摆在这儿,一时之间,让我脑子里很乱,我想,我需要一些时间让自己平静下来。”

  轻寒又问:“你恨我么?”她的父母双亲虽非他亲手杀害,却也与他脱不开干系,无非就是主谋和帮凶的区别。

  缦舞毫不犹豫地答道:“我不恨你。”

  她的回答让轻寒眼中神采又现,刚要说些什么,又听缦舞继续开口说道:“师父对我有十年养育之恩,我怎么可能恨你。只是,毕竟你与我双亲的死有着莫大干系,虽说我对他们并无印象,更别提所谓感情,然血浓于水,叫我如何能够说放便能放得下的。”

  所谓煎熬,并非爱得刻骨铭心,亦非恨得锥心切齿。所谓煎熬,是明知不能爱,却依旧义无反顾地爱上,不能自拔。

  明知道轻寒与自己有着灭门之仇,怎奈天意弄人,缘何要让自己在他的照料下度过整整十年,有缘何要让她爱上自己的仇人?

  早知有这样一天,与其彼此伤害彼此纠缠,倒不如在十三年前就死了,干干净净了无牵挂,哪里还会生出现在这段是非。

  如果,一切都是如果。

  可这世上哪里会有“如果”一说呢。

  爱便是爱了,恨便是恨了,相忘江湖,岂是这么容易就能办到。

  缦舞褪下肩上的罩衣,归还到轻寒手上,淡淡说了句:“我先回房了。”头也不回转身回到房里。

  深夜里,缦舞的背影落在轻寒眼里,多了几分怆然。在她转身的那一刻,他何其想要握住她的手,将她揽入怀中,轻抚她墨般青丝,对她说:“舞儿,请你留在我身边。”

  只是,伸出的手终究还是收了回来。

  眼睁睁望着她远去,人生头一遭,轻寒觉得自己是如此懦弱,他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可那又能如何?

  于轻寒而言,他唯一的期望,便是能让缦舞平安,这三年来他所做的一切努力,不也是为了这个目的么。

  或许这样也好,放开手,让她走罢。那个男人,那个名为南风的家伙,或许可以保她周全。

  在他拥有足以保护她的能力之前,就让南风暂且照顾她好了。虽然对南风其人他并无好感,但直觉告诉他,南风不会伤害她,但是这一点,足矣。

  轻寒立在庭院里头,久久仰望头顶月辉,时而云层遮挡,时而明媚悠然。一如轻寒此时心境,忽明忽灭,捉摸不定。

  缦舞屋里的灯光暗下,从外头望进去一片漆黑。

  是睡下了么。轻寒自嘲般地笑了笑。倘若她夜夜都能拥有好梦,那他也不再奢望别的什么了。

  他对着那扇早已暗下的窗户看了许久,眼波流转之间,想起了诸多过往经历,一幕幕,全都是缦舞的面容,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他轻轻叹了口气,回身踏进自己屋里,阖上门的那一刻,缦舞屋里的灯光骤然亮了起来。

  缦舞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只小小一条缝隙,往轻寒那边望过去。就连他最后那声叹息也都已消散在秋风深夜里,觅不到一丝踪迹。

  再度合上门,缦舞施施然回到床上,却不急着躺下睡觉,懒懒倚在床框上,星眸微闭。

  她试图回想十三年前的往事,但不论她怎么努力,结果仍旧是和过往十三年中每一次回忆落下同样的结果。

  头痛欲裂。

  仿若千百只蚁虫蚀咬骨髓。

  不一会儿,她的额上便沁出一层细密汗珠,单薄的衫子也被背后的冷汗打湿,紧紧熨帖在身上,好不难受。

  她睁开眼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歇了好一会儿,心口仍是隐隐泛着疼痛。

  缦舞认命般仰头靠在床框上。每一回都是这样收场,每一回都无法拾起被她遗落的过往。究竟是命运与她开了个玩笑,还是上苍注定,她这一生必定辗转多舛。

  翌日清早,庭院里头传来阵阵扑簌簌的声响,把一直到了后半夜才好不容易谁去的缦舞给惊扰醒了过来。

  她推开窗户,只见一只通体银灰的鸽子飞进庭院,落在轻寒门前的台阶上头。

  几乎与她同时,轻寒也推门出来,面上仍旧带着困顿倦意,似乎没怎么睡好。

  轻寒蹲下身将那鸽子抱进怀里,抬起它的爪子从那里取出一张信条,又一扬手复又放走了灰鸽。

  也不急着看字条,轻寒抬眸与缦舞的视线撞了个正着,缦舞心里头咯噔一下,像是被什么撞击了似的。

  轻寒朝她微微点头,随即才打开手里的字条,细细看了起来。

  显然,那张字条带来的并非什么好消息,看轻寒面上不善的神色便能猜到一二。缦舞愣愣站在那儿,一瞬不瞬关注着轻寒脸上的变化,她不知道那上头究竟写了些什么,可轻寒的反应让她没来由的担心紧张起来。

  方才那只灰鸽是凌烟山庄与轻寒之间的通信渠道,若不是什么大事,决然不会在这个时候用上。

  犹豫着要不要出去一问究竟,却见轻寒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怔忡片刻,转身回到自己屋里。

  缦舞一怔,不知那一眼意味着什么,只知道那字条上必是写了什么要紧的事情,否则,轻寒绝不可能如此忧心忡忡。

  约莫一刻钟后,轻寒主动推开了缦舞屋子的门扉,这让正在案几前研习着医书的缦舞惊愕不已。

  “师父?”她愕然抬头。

  轻寒跨过门槛儿踏了进来,面色凝重,“我知道,无论现在我说什么你都是不会与我回凌烟山庄的,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你。”

  “师父……”缦舞呐呐,不知轻寒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轻寒伸手揉了揉缦舞额上碎发,又道:“好在你待在这明月城我也放心,别到处乱跑,迟早有一日,我会来接你回山庄。”

  终有一日我会来接你,回去凌烟山庄。

  说完这句,轻寒头也不回地离开,背影萧索,孤寂落寞,浓浓缠绕在他身后,紧紧相随。

  缦舞一阵恍惚,张了张口,最终却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这一日,午膳将近,凌烟山庄庄主轻寒,因庄内要务提前向南风辞行,离开时,为让任何人送行,骑上一匹快马,独自绝尘而去。

  不多日,江湖上盛传,凌烟山庄庄主轻寒,同天绝门余孽勾结,意图染指武林,乃至庙堂之上的堂皇高位。

  一时间,整个武林再起波澜,孰是孰非难辨其中真伪。

  《凌烟乱》苏窨 ˇ谣言起真假谁人知ˇ

  流芳园好似一处与世隔绝的桃源仙境,每每待到秋风起时,院里金桂飘香,即使待在屋子里头,馥郁香气也能穿过门窗的阻拦,飘进屋里。

  特别是在清晨推开门的那一刹那,清香扑鼻而来,驱散全部睡眼惺忪的困倦感,神清气爽,一整天都格外有精神。

  只是……

  缦舞怔忡站在房门口,望着对面那扇紧闭的门扉,抿了抿唇,若有所思。

  过了有多久了呢,自他离开之日起。她居住在此,幽静、与世无争,却并不意味着她什么事儿都不知道。江湖上早已沸沸扬扬的那些个传言,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进了她的耳朵。

  她断然不会相信这些传闻,可那又如何,武林人士怎么想的,并非她能够左右。

  这样莫须有的罪名加盖在轻寒头上,想必,是有人故意加害的吧。若说果真如此,对方会是谁,这么做又有何目的?

  在思忖这个问题的时候,缦舞脑海中第一个闪现出的画面,竟是南风。她甩了甩头,也不知自己怎么会将南风与这事儿牵扯上关系。

  风忽然止了住,缦舞的面色渐渐凝重起来。

  莫非……果真与他有关?

  话说那一日轻寒接到飞鸽传书之后,快马加鞭赶回凌烟山庄,跃身下马直接风风火火冲进庄内。

  内堂,城七与嬿婉早已在那里恭候多时,个个满脸忧愁,心事诸多的模样。一见轻寒进门,眼前忽然一亮,像是等到了救星一般,急匆匆迎上前去。

  “师父!”他二人异口同声唤道。

  轻寒踏进门,稍一摆手示意免去那些个繁文缛节,径直走到太师椅上撩了衫子坐下,气儿都不缓一下,开口便问:“眼下是是何情况?”

  城七面色深沉,一五一十都向轻寒汇报清楚。

  原来,近几日凌烟阁屡屡遭人在暗中做手脚,先是日日有人上门找茬挑衅,搅了凌烟阁的安宁,致使客人们都不敢来凌烟阁里。后来,竟又发现在后厨房的菜肴里头被掺了泻药,倘不是厨娘曾习药膳经验老道,早就中了招。

  试想一下,一家声名远播的酒楼若是闹出菜食不干净这种传闻,别说凌烟阁自己的招牌被砸,同样也会连累到幕后经营的凌烟山庄。

  这些个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一日不找出幕后黑手,凌烟阁便一日不得安宁。凌烟山庄的日子也难以好过。

  轻寒定了定神,思忖片刻后抬头对嬿婉道:“这样吧,你先领人去彻查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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