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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烟乱-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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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当然。我就想不明白了,门主好端端的和那个缦舞姑娘睡一块儿,也不怕人说闲话么,好歹是我们天绝门门主啊,这么轻易就被那个女人给够了魂儿了,还真叫人窝火。”

  “你火个什么劲儿,咱们不过是做丫鬟的,多做事少说话。莫非你还想攀上枝头做凤凰不成?”

  “呸,你就寒碜我吧。不过我猜啊,那位缦舞姑娘八成也是双被人穿过的破鞋了,要不然门主怎么还会这么心安理得地天天与她同进同出。”

  “门主不知早说了,那是为了照顾人家嘛。”

  “得了吧,照顾?照顾照顾可就该照顾到床上去了吧。”

  凤珝眉头紧皱,低头看见缦舞的脸色愈渐铁青,她剧烈起伏的脊背泄露了她此时血气上涌的心境。

  后面那两名婢女又说了什么,缦舞已然听不清楚,脑中“嗡嗡”作响,像是炸开了一样,全然不能思考。

  只是,她有何能够反驳?她们说的并没有错,她确实是个瞎子,也确实与凤珝同处一室朝夕相处已久。于情于理皆有不合。

  一切道理她都明白,可她仍是按捺不住心头翻涌而上的气血,“噗——”地一口,鲜血喷出,溅在地上,溅在假山上。

  “舞儿?!”凤珝扶住缦舞摇摇欲坠的身子,关切地望着她。

  缦舞护住心神敛起情绪,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不着痕迹地从凤珝怀中挣出,摇摇头表示没事。

  那两名婢女听见动静后慌慌张张跑出来,一见凤珝与缦舞,立即白了脸,腾地一声跪在凤珝跟前,嘴里念着:“参见门主。”

  她们头也不敢抬起,冰凉的地面甚至没有落在她们身上的凤珝的眸光来的森寒。

  凤珝冷冷地望着跪倒在地浑身颤抖的那两名婢女,心中猛然窜上的怒火无论如何都难以克制。倘若只是在背后胡乱说些他的坏话,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只是,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触犯了他心中底线,甚而害得缦舞吐血。

  他如何能够饶过她们!

  长剑出鞘,光影闪烁,只一阵风呼啸而过,便听两声沉闷的“噗通”声,刚才还活蹦乱跳乱嚼舌根的两名小丫头,瞬间化为两具冰冷死尸,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你杀了她们?”即便双目失明,好歹习武也有十年之久,这点风吹草动还是能够察觉的到。缦舞敏锐地嗅到了空气中传来的血腥味,比方才自己吐血之时浓重很多。

  凤珝不以为意地收起剑,“我天绝门不需要这样在背后乱说闲话之徒。”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抑或是,佯装无事。

  若是往日里,缦舞兴许能够从凤珝的话音中寻得对方的情绪,只是如今这样连她自己内心的纠葛都无法解开,又如何能够顾到他人?

  缦舞落寞悲戚的表情尽数落入凤珝眼底,杀得了两个婢女又能如何,终是不能解开她心里的结。他知道方才的那段话会让缦舞一直这么耿耿于怀下去,他也知道无论自己将那两个婢女杀个几回都不足以弥补她心头的缺口。

  就如同木板上钉入的钉子,即便拔掉,也会留下永不磨灭的印迹。

  望着眼前柔弱可人儿的缦舞,凤珝握掌成拳,终于下定决心。

  双肩霍地被人握住,缦舞不觉吃了一惊,待她反应过来这是凤珝的时候,耳边传来他慎重低沉的嗓音:

  “舞儿,我愿成为你的眼睛,与你相伴此生。我们成亲吧。”

  这么突如其来的求亲叫缦舞讶异地说不出话来,结结巴巴了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半晌,一双温热大掌抚上缦舞顶上的发,轻轻揉了几下。

  “我知道一时半会儿你还不能接受,没关系,我给你三日时间考虑,三日之后由你决定是否愿意嫁于我为妻,到时候,无论你的答案为何,我绝不勉强。”

  而后的话题便不再围绕于此,凤珝扶着缦舞回到屋里,借口有事又走了出去,留下缦舞一人待在房里,安静而又空荡。

  她坐在床头,眼前仍旧是一片漆黑,或许,今后也将永远如此了吧。缦舞无力地牵扯嘴角,留下的却只有苦涩与无奈。

  诚然如今的她已是一个瞎子,事事都需他人从旁协助才能完成。也诚然像她这样与凤珝非亲非故却同居一室,难免要招来闲话,蜚短流长之事,本就不是随随便便能够制得住。

  凤珝所为或许是杀一儆百,然则悠悠众口堵之不竭,并不是光靠压制能够行得通的。

  缦舞这心里头纠结难安的自然不只是这些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轻寒的面容屡屡在她眼前闪过,甩甩头,仍是不能忘却。自己至今没有将这个男人从记忆当中剔除,无法逃避。不甘心也好,不认命也罢,那个时时浮现在脑海中的面容,时刻提醒缦舞过去十年的点滴。

  确实,十年弹指一挥间,匆匆掠过之后,光影却也在心间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哪里是说忘就能忘记的。

  曾经的她是凌烟阁阁主,凌烟山庄庄主轻寒的三弟子,一身武艺皆传自于轻寒,如师如父亦如友。对他的感情并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

  而如今的她身处天绝门,与天绝门门主凤珝共处一室朝夕相对,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凤珝还向自己提出成亲。

  一时间似乎发生了太多事情,令毫无防备的她措手不及。

  凌烟山庄与天绝门,轻寒与凤珝,白道与黑道。

  早已不是简简单单嫁与不嫁的问题,曾经与今后截然不同的立场,让缦舞望而却步,不敢轻易做出决断。

  说来凤珝也着实奇怪,三日来对成亲之事绝口不提,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照旧对她的生活照顾得周周道道一丝不苟,平日里的言语行动都看不出什么异样,委实叫缦舞觉着像是只有自己在自作多情。

  也不知是何缘由,如此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的生活,却叫缦舞失却了起初的压力。这使她不禁开始怀疑,凤珝的用心良苦,是否真是被自己给忽略了。

  三日转眼即逝,看不见昼夜交替,却能听见鸡鸣暮鼓。渐渐的,缦舞似乎也习惯了在黑暗中生活。

  ——让我成为你的眼睛。

  凤珝当时是这么说的吧。

  而他确实也按着他所说的做到了。

  “凤珝,我答应你,与你成亲。”

  这一回,是缦舞主动开口,她看不见凤珝的反应,但从忽然紊乱的空气波动中能够感觉到,这个男子的激动与兴奋。

  凤珝再不能抑制心头喜悦,冲上前去紧紧握住缦舞的双手,“你是说真的?当真愿意嫁于我?”

  他害怕,害怕自己不过是做了场梦,害怕方才的话语只是自己期盼过了头产生的幻听。所以他要再一次确认,确认缦舞刚才的话,是真真切切,并非虚幻。

  缦舞被如此孩子气的凤珝弄得忍不住笑了起来,露出浅浅梨涡,耐心地又说了一遍:“是真的,我,缦舞,愿意与凤珝成亲。”

  声音比方才更为柔情。

  《凌烟乱》苏窨 ˇ何以述情深ˇ

  凤珝的喜出望外本在意料之中,缦舞并未觉得有多惊讶。只是他后头说出来的一番话,倒是叫她着实震惊了一把。

  “舞儿,将你师父请来做主婚人可好?”

  缦舞怔忡了半晌,面上不觉染上了些许薄愁意味。

  由轻寒来做主婚人无可厚非,他是自己的师父,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更何况他对自己有着整整十年的养育之恩。凌烟山庄便是自己的娘家人,师父便是自己的父亲。

  父亲……脑海中闪现出这个词儿的时候,心里明显抽绞了一下。隐隐刺痛。

  然她心里的疙瘩如何能够这么快就消解,自个儿心里头摇摆不定的同时,还要忧虑着轻寒可能会有的反应。

  是不屑?是欣喜?抑或……一如既往的淡漠处之……

  半晌,缦舞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背被一双大掌包住,裹在温热的掌心里头。那双手掌细滑柔腻,毫不似习武之人应有的粗糙咯应。

  这双手一如它的主人,媚骨柔情,凉暖不定。

  缦舞心下一动,缓缓将手抽出,随即覆在凤珝的手背上,轻声吐了句:“好,依你便是了。”

  她无法拒绝这个男人的温情,无论凤珝看起来是如何的不可一世俾睨众生,每每在缦舞面前,他展露出的却都是令人心生疼惜的模样。

  或许,与他在一起,这能令自己彻底走出那个人给她留下的记忆也不一定。

  缦舞垂目深思,没能留意到身旁凤珝悲喜交加的神态。

  她看不到,他亦不想被她看到。

  两人的婚事定在一个月后,也就是三月十五,虽说凤珝并不相信所谓命里风水一说,但仍是有意挑了个传统意义上的黄道吉日来举行仪式。

  这已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关乎缦舞,关乎他们两人的未来。即便是凤珝,这心里多少也有些紧张。

  这桩婚事诚然是匆忙了些,为了赶在三月十五之前将一切事宜准备妥当,整个天绝门上下一派繁忙。

  丫头小厮们也好,天绝门门下弟子们也罢,一个个都卯足了劲儿,对凤珝分派下来的任务不敢有一丝懈怠。

  也是,天绝门是个魔教组织,同时也是杀手集团,时时刻刻处在武林的风口浪尖上。这回好不容易门主大婚,此等喜事给天绝门沉闷了许多年的气氛带来不小改善。

  人心都是肉长,试问天下谁人不望日子能过得欢天喜地些的呢。

  整场亲事的准备凤珝无一没有亲自操刀。说不上是对他人不放心,只是他想为了缦舞做些什么。

  缦舞眼不能识,凤珝便耐心地一一讲述给她听。

  喜服的料子、样式、纹饰,珠冠的材质颜色,大婚当日请来观礼的宾客名单,宴请宾客时的菜肴酒水,事无巨细,统统向缦舞一个个解释清楚。

  手掌在裁缝连夜赶制出的喜服上面摩挲而过,细密的针脚在缦舞手心留下浅浅痕迹。

  凤穿牡丹。

  只凭触感便能感知出此嫁衣的做工精细、匠心独具。可见凤珝为了他俩的婚事,是有多么上心在意。

  是日,凤珝揪着裁缝在缦舞房里继续给她修改嫁衣,不仅要求合身,就连细节之处也不能马虎。

  缦舞哭笑不得。自己又不能看见这嫁衣长什么样子,大约知道了上头的纹饰以及整件衣服的样式也就差不多了,谁想凤珝比自己还要挑剔,俨然一副这衣服到时候是穿在他身上的样子。

  缦舞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声音很小,却还是落入了凤珝的耳朵里。再待缦舞回过神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然只余下他们两人。

  那裁缝不知何时已被凤珝遣了出去。

  灵觉敏锐的缦舞洞察到屋里的变化,止住了笑,气氛霎时安静下来。

  凤珝就站在自己跟前一步之遥——即便双目尽盲,缦舞仍然能够依靠气息辨别出对方的位置,更何况彼此的距离如此之近。

  沉默良久,就在缦舞打算随意找个借口将凤珝打发走独自一人好好睡上个午觉的时候,凤珝的眸光霍然闪烁了下。

  当然这一点缦舞是看不见的。

  当凤珝轻柔曼妙的声音飘进耳朵里,惹得缦舞浑身一阵酥麻,她这才发现气氛与方才大相径庭。

  “舞儿。”凤珝开口轻唤,不等缦舞应答又自顾自地继续讲了下去,“你可知对我来说,此生最幸运的事情为何吗?就是遇见了你。自从第一眼看见你,我已在心中许下誓言,今生今世非卿不娶。日后我必当寻遍天下名医来为你诊治双眼,不过,退一万步说,即使你今后再不能看得清晰,你只要握住我的手就好。我来带着你走,成为你的眼睛,与你相依相伴,死生不弃。”

  相依相伴,死生不弃。

  这八个字如同天降甘霖,浸润缦舞那颗在漫长漂泊中愈渐干涸的心,对她而言,誓言也好承诺也罢,并非如此重要,只是,这样一个无悔付出的男子,这样一段不能不动心的真情,仍谁都不得不承认它的弥足珍贵。

  缦舞微微颦眉,脸上有些热,别过头去淡淡道:“缦舞不过是个走进人群即会被埋没的平凡女子,何以能让你为我如此深情。”

  不得不承认,她的心里对凤珝抱有愧疚。他对她用情至深,而她,虽不至于敷衍了事,却诚然没有凤珝来得这么深这么真。

  凤珝垂下头深深凝视着眼前这个略显羞涩的少女,他温柔地转过她的脸,手心捧着她圆润的脸庞。

  好像……被吸引住了一般。凤珝不由自主地俯下身,他不过是想凑着她更近一些,看得她更清楚一些。

  纤长的睫毛上面挂着几滴晶莹水珠,扑闪扑闪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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