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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今生袖玉花开-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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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衡幼时的脑瓜向来不够灵光,便令那只骂他是条有爹娘养,没爹娘疼的野白龙,继而惹他打架的小熊精捏掐着这点,先发制人将他告上。这是个好计策,而玉衡也确然着了熊精的道,气齁齁地朝他爹面前一站,揎着小拳头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是本公子打的!”
  于是乎,这个小冲头便吃了一顿生猛的竹笋烤肉,躺在花床上大半个月方能着地,但因此得了他娘大半月的照拂,他却觉得很赚。
  此后,玉衡日日要闹出些幺蛾子的事来,令爹娘的头疼一疼,也令自己挨一顿揍,虽则疼在身上,但这样能令爹娘同他多说些话,他心底里偷偷开心了好几日。
  恁般疼痛喜悦了几百年,却迎来一个不速之客,他的娘替他添了一个妹妹。从此不拘他如何闯祸闹事,他的爹娘再难分出心神顾拂他,他觉得十分沮丧,打心底讨厌这个小妹妹。
  他的小妹妹同样从圆滚滚的壳里蹦出来,但要小得多,身形也是瘦兮兮的皮包骨头,看着十分硌心。都说翎雀生来人形,他却见过几次她变回原形的模样,拿戏本上画的彩屏孔雀同她作比,相形见拙许多不说,更带了些侮辱的意味。
  他掩在门后头偷偷瞧过,每根翎羽拖着数千根长着星星的羽毛,七根排开流光溢彩的形容,便是九重天倾洒五彩云庭,也自行惭秽。
  打那次后,他似堕乌托邦,呆了许多日不能缓过神,心底对这个小妹妹渐渐改观。
  翎雀得了袖玉花的日月灵华,原形固然美得紧,人形却皱巴巴的。玉袖小时候不仅皱巴巴,皮包的骨头愣是养不肥。玉衡讨厌这个瘦兮兮皱巴巴的妹妹,便去山里掏了一只蛇蛋,扯空砑光哄着她:“小乖乖,你将自己变回原来的模样,还要展一展漂亮翎羽,不然我给你吃蛇蛋,蛇蛋很臭很难吃。”
  他自以为这个气性劣倔的妹妹,一定会同他犯对,他于心里略略设想一番,若小妮子果真劣倔得很,便将蛇蛋直接塞她嘴里,倘若能就此塞得一命呜呼,也能消去这些日积在心底的许多不快。
  何其简便又令人愉悦的法子,他为自己的慧黠暗暗自豪。
  但小妹妹却将水灵灵的葡萄眼睁得跟星星一般闪,糯糯着甜嗓子,从喉咙眼里咕噜了一声:“哥哥。”
  这声不得了,直截令他呆了呆,将蛇蛋往自己嘴里一送,回头捧着一把蜜糖果子来,粉嘟嘟着脸蛋与她道:“唔,给你吃这个,你能不能再叫一声,嗯,哥哥。”
  那以后他于心里暗暗定了个秤砣,谁欺负他的小妹妹,他便要记恨着那个人千千万万年,拿命来搏一搏不算,还要日日扎小人才显得出当他哥哥的霸气。
  玉衡这个身份子,除却长留和昆仑两块儿仙丘不敢弄大发些的闹腾,其他仙界,列如西荒的空桑谷,皆是他称王称霸称地皮头头的地儿。是以,当他将他的小妹妹当成一块得来不易的连城璧,在众仙面前显摆得意时,便落下狠话道:“见本公子的妹妹,便如见本公子,谁敢欺负她打她的主意,莫怪本公子心狠手辣,逐个拿你们开刀。”
  他说这话并不是开开玩笑要消遣谁,既将宝一样的妹妹推出去了,他自当掂过许多过儿,也严整地嘱咐手底下的几个心腹,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若谁胆敢忤逆他,寻他宝贝妹妹的晦气,他便第一个拿那个人开刀,杀鸡给猴看。
  然不服他的人有,但没什么人活得不耐烦到惹这两个小祖宗,即便不服,也只能全权不去搭理俩兄妹,倘若不经意走在一条道上,也立刻甩脑袋走人,一副眼不见为净的形容。
  玉衡晓得这群人的心理,却也识相地不同他们一般见识,恁般相安无事许多年后,突然冒出只小云狐公开同他叫板,据闻还日日欺压他的宝贝妹妹,这口气他不能忍,便招来了一伙人,约了时间地点,一同操家伙,预备要大动干戈一回。
  同他叫板的小云狐是少染姑姑的亲弟弟,单讳一个尔。他不屑地将眉毛一拧巴,这样娘儿们的名讳,带出来的人,定然也是个娘儿们。
  大动干戈的那日,他悠悠坐在西皇与中皇交接的一处山崖后头,隔了一层薄薄的云霭,将山崖上短兵相接,呼天抢地的两伙人望着。领头的那只白云狐长得白白嫩嫩,跟一块水豆腐似得,五官正得很,玲珑有致得很,身膀子却瘦弱得很,两条细胳膊委实难瞧出还能扛着把三斤重的铁剑挥去自如。
  他当下便将手上的茶杯啪得一搁,溅出两滴水珠儿,心底冷笑一声,果然是个娘娘腔。
  那时,他从未将这只娘儿们似的云狐放在心上头过,却不知,端端便是这只娘儿们似的云狐,在他心里打上了一个死结,一生再不能解开。
  山崖上的混乱没持续甚久,大约过了半炷香的时辰,便只剩着水豆腐,同他手底下的那只二麻子老虎精。这厢,二麻子已被卸下了一条胳膊肘子,颤巍巍地跪在水豆腐前头。
  水豆腐拧着鼻头笑,大概是想将自己弄得威武些,但玉衡怎么看都觉得威武全没有,倒更妖媚了些,看得他心里渐渐发毛。
  水豆腐对着云霭后头拉拔着嗓子叫唤:“喊姓玉的白龙崽子滚出来,老子今日要他认一认祖宗!”
  他平素里乃是一分外不爱事必躬亲的人,今日却似遭了大邪,听得水豆腐的甜嗓子,似喇叭花般的开唱后,生得一种亲自采撷的心理。
  连揎拳捰袖的黑豹灰熊,见他起身抖袍子,一副要亲自上阵的派头后,也不免将吃惊的模样摆出来,纷纷凑在云霭后头开了赌局:
  黑豹押了他:“定然是公子赢。”
  灰熊亦押了他:“本熊昨日输了子儿,暂赔上一颗熊胆。”
  蝎子精却笑眯眯凑过来:“公子素昔不将那般爱显摆的人放眼里,今日撞了这样大的邪乎,要去会一会这只云狐,是个什么道理?”
  一堆妖精小仙凑过来,蝎子精拎出一把折扇,将半盏茶送口里润了润,摇着凉风,邪笑道:“那只云狐是少渊帝的二公子,除却咱们谷里的少染姑姑,少尔殿下乃是朝阳里头长得最标志的云狐了。”再笑眯眯地甩着尾刺:“倘若是我,便设尽千计,布下百策,也要将这样的美人儿捆在身旁。”
  黑豹咂咂嘴:“这该不是罢。”朝灰熊递了个眼色,他亦摇摇头:“本熊见公子对着姑娘流哈喇子的形容,定然不是好这口的。”
  蝎子精将折扇一收,朝赌局上啪啪两下:“赌新的,光说不练假把式,玩儿一把大的,十万年忒多,取个七字讨个吉祥。”
  是以这桩赌局在玉衡不晓得的情况下,从赌输赢变成了赌断袖,还是许多年后,他成亲那会子才晓得有这么个赌局。眼光独到的大赢家蝎子精立时被他收了做军师,自此前途无量。
  空桑谷漫山遍野皆琼花玉树,玉衡择的这块地儿,乃是琼花最少的地儿,光秃秃的山崖,只有一棵琼花树干晾着,从四面看这头干架闹事,看得最是清明。
  水豆腐正站在这棵琼花树底下咋呼呼地叫唤着,小摸样摆得挺真,挺有派头,却依然脱不出身外那层豆腐皮,抱着不搭调的铁剑,水灵灵地抖着二郎腿。
  玉衡站在他身后,不动声色地将水豆腐打量了一番,于心底将他的定义升格为一碰就散的水豆腐,再拍了拍他的肩头,咳了声:“你朝哪里望?”
  一碰就散的水豆腐一惊,猛地窜了起来,调转剑锋对着他,怒着一张如花似玉的脸,掳着急如雨下的汗道:“白龙崽子耍阴?你偷袭老子!”
  作者有话要说:  





☆、玉衡番外(二)六更

  虽然是一副憨皮的形容,却憨皮的十分赏心悦目。玉衡摸着下颌做打量,不晓得这幅面容挨不挨得住他一拳,再三权衡决意不挝挠这张脸,全当给少染姑姑面子。
  被定义为柔弱得不堪一击,一碰就散的水豆腐,又被轻蔑地决意放他一马,他的一双柳眉倒插到一个士可杀不可辱的位置,龇牙咧嘴道:“白龙崽子不晓得好歹,见了本少不喊一声二舅,气焰倒放足了,本少今日要清理门户,收拾你这个眼里没长辈的侄子。”
  听得侄子一称呼的玉衡突然滞了滞,他确然没将这个比他小的二舅舅放眼里过,即便是少羡也从未将他当侄子一般看过,皆是酒肉池林称兄道弟的关系。而今,舅舅一辞从水豆腐嘴里抖出来,他却觉得硌耳得很。
  自称为长辈,并要清理门户的水豆腐已挥着明晃晃的铁剑,劈头朝他招呼来。玉衡一面觉得这把钝的不能再钝的青峰速度忒慢,一面默默计较着,如何对付这个不自量力的长辈时,正使了个绝佳的束缚绊子,将水豆腐压死死地在底下,半点都动不得。
  他拍了拍水豆腐的脑瓜,逼得其现了形,笑眯眯道:“到底谁认祖宗来着?”
  水豆腐挣扎得厉害,尖利的云狐爪子作势要挠他,奈何四条短腿在半空中担雪填井了一阵儿,徒劳无功地抓了个空,只能愤恨地挝耳挠腮道:“哼,哼哼,哼哼哼,此番本少爷输了,乃是本少一个疏忽,让让你罢了,有本事放了本少,再来一回。”
  狐狸崽子要使激将法,还挺有些脑子的嘛,只不过道行欠缺,单凭这番话委实激不得他。玉衡打哈欠想了想,以为这是水豆腐头一次这么有脑子,得表现得着了道,做番鼓励才好,便掏了掏耳窝子道:“好。”
  老祖宗说的名言警句,向来是亲民的,总不诓四海八荒的子民,但今日有一句老祖宗的话,却结结实实地将少尔诓了一回。
  他同玉衡交了七回手,回回都是被压的,且回回都不过两招,他甚没力道的扭了扭,却横针不拈竖线不动,索性垂了一双狐狸耳,将脸贴着地面装死。
  坐在上头的玉衡笑道:“嗯,现在你说说谁认祖宗,认不认输,服不服气?”
  装死的水豆腐动了动耳朵,咬牙道:“不认输,不服气!”
  玉衡揪着他的一只耳朵,并扯着云朵似得狐狸尾,道:“以后还敢不敢找袖袖的晦气?敢不敢在本太岁爷爷头上动土?”
  水豆腐偏过来怒道:“老子才是这块地儿的太岁爷爷,祖宗爷爷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为什么这句话不灵验,教你这条白龙压了老子!”
  他愣了愣,记得从手底下收集的关于这只白云狐的情报,乃是朝阳里头的混世魔王,连少渊爷爷都不爱搭理的小混账,竟是只色厉内荏的小混账,还能混账得恁般可爱。他动容地松了松手劲,又将那张可怜巴交的受欺面孔瞧了瞧,松了松手劲道:“大约因你不是一条蛇,只是一块水豆腐的缘由罢,但即便你真寻来一条蛇,本公子也能将它压住。”怜爱地拍了拍水豆腐的脑袋,白绒绒的云狐毛被蹭掉了一层,“实践出真知,由此可见老祖宗的话,也不是每一句都可信的。”
  玉衡将气焰低迷的水豆腐放回山,本是打着若他不再找他同袖袖的晦气,便河水不犯井水,互不相干的念头,却不想这块水豆腐乃是一块韧性儿极强的水豆腐,自被他打败后,便跑到他的地盘来同他叫板,意思是要再战一回。
  他也发过慈悲略施小惩,训斥了几次,但水豆腐似被打上瘾了,日日要来求一顿打。他委实拿水豆腐没法,几番着了手底下的人将水豆腐轰出去,却全被打了回来,惹得他不得不次次见水豆腐一面。
  如此过了七日,玉衡决意要同水豆腐摊牌,约了他在翎雀园里头的黑水潭一见,打算大开天窗将亮话晒干净。
  月湖婉约,黑潭绮丽,黑水里头的水波一划过,便生得玎玲泉音,悦人耳目。
  玉衡负手于悦人耳目的泉音跟前站着,水豆腐便从远处拄着拐杖,一瘸一瘸地步过来,脑袋上包了一圈绷带。他站在这头看伤痕满布的水豆腐,有些看不过,高抬了几步腿,移到水豆腐跟前道:“既然还带着伤,便差个小仙同我讲一声,过几日来赴这个约也没妨碍。你当本公子是狼豸的心,阴犬的肺,不讲道理的?”
  水豆腐却出奇的安静,用爪子挠了挠头,不发一言。
  他撇了撇嘴,又道:“但你既然来了,我们便将话摊出来讲一讲,你也该晓得我定的这个约,是为了什么。”
  水豆腐悠悠抬了抬眼皮,闷声闷气道:“倘若是讲打架的,便不用多耽搁口舌了,本少一日不能败你,便一日要在你家门口同你战一回。”
  这番滴水不漏的说辞倒被他点得精准,要点便是不能败他一事。他皱了皱眉道:“你的意思便是若你能败了我,便不恁般日日缠着我,要同我一战?”
  水豆腐迟疑着点了点脑瓜。
  他端出无所谓的模样道:“本公子今日便站在这里让你打,你觉得何时消了气,不再来缠着我,和翎雀仙园里头的一干老小,便何时住手,本公子半根眉毛也不会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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