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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今生袖玉花开-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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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真上了夜,却发现不妥。
  不凡的山鸡周身有一圈金灿灿的光晕将四壁染成韶华。晚上不用上华灯,便已明若金铛。穿透力之强,能让蒙在被子里的人依然微见霞色。玉袖蒙被子蒙了两日没有睡好,昏聩得厉害,一张萎靡的脸,好似被折了两万年寿命的模样。最后她不得不寻一块黑布罩上,方睡了个好觉,捡回了一些被折去的修为。
  山鸡生生挨了两道天雷,伤得挺重,有十几处口子渗着血丝。玉袖真是妄生为一个姑娘,竟比二舅舅还要粗枝大叶,替山鸡包个扎,却将它包成一团白球,她内心有些愧疚。
  养一只普通的山鸡,大约每日喂些饲料,早晚带出门溜一圈,晒个太阳,感受一下大自然便好。
  要如何养一只精贵的山鸡,玉袖却有些怅然。起初那会子,玉袖奉上的茶点,它皆置若罔闻,想来是因重伤缘由,令它丢了些食欲,只爱昏睡,她便时时看着它睡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突然觉得自己对这只精贵的山鸡,有些无力。
  但无力的感觉这般锲急地缠着她,又是一件好事,以免她太有力太活泼之后,将山鸡牵出门自鬻溢夸,搞得远近闻名,教所有食肉的狐狸们每日觊觎着这只山鸡,时时刻刻想着如何暗杀她,将山鸡夺了去。如此,她亦要日夜紧绷神经,以防在美梦中永远沉睡的事情发生。
  玉袖在脑海中将这样的境况演习了一回,觉得自己真是找罪受,还是看着山鸡睡觉罢,没事儿还能一起睡,多好。
  虽是只不凡的山鸡,却没到能说话的火候。偶尔醒发那么两次,也只是扒拉着脑袋,脉脉地将她望着,有些凄苦的味道。她觉得这只山鸡有些可怜,她很怜悯它。
  收养一只宠物并不是什么大事,晓得这桩事的三舅舅却似受了刺激般尝冷待她,不是每日拉长着脸,便不时说些话与她心口添堵,譬如:“它每日自顾自将息,不与你说话,你一张热脸却硬要贴上,何苦来”又譬如:“欲人不晓,莫若勿行,你这样将它藏着不是办法,早晚会教其他狐狸嗅出,不若将它放了更好”再如:“自古为人赡养的禽畜不如野外的寿命长,它这样忧邑沉默大约不喜你如此关着它,还是将它放了罢”诸如此类。
  三舅舅说的,玉袖深以为然,不过念在它身上数十道口子还未痊愈,再侍奉些时日,便承颜候色道:“待它身上几处伤好了,它要走,我并不拦着。”
  山鸡恍然将脑袋转了转,似一只被商议着如何转卖的孤鸾,眼神委屈地将她望着。
  玉袖心里嗖得一凉。她甚至觉得,倘若这只山鸡会支一言片语,便会立时呜咽出声。她十分心疼。
  若不是数日前被三舅舅套出话来,事情委实不用发展到这步地位。
  大约是一个月前,三舅舅将看管玉袖的小仙娥罚了几鞭子后,玉袖便与他生了些罅隙,是要怄几日气的。她本以为两人算作在冷战,三舅舅同她一般,心里应该包着一团火才是。不承想,她出门负暄时,却见三舅舅与几位姑娘攀谈甚欢,且端端占着离她房门不远处的一株玉树琼花前。她心上不觉得难受,只感到惊讶。
  三舅舅此前并不是这样的气性,因他比自己小了百来岁,玉袖便一直视他作弟弟来瞧,时时将他带在身边,也是掺了这样一份情,且三舅舅也格外粘她,事事唯她令奉行,从没有拂逆过。即便二舅舅来与她混闹,惹她生气时,三舅舅甚贴心地宽籍她,致使她心生感动,一门心思要担他的半个娘亲,一手将他带大。
  但这样的日子却没维持许久,她堪堪弄丢了些记忆,躺了两百五十年。她并不晓得三舅舅改头换面翻了个大翻。
  各中的缘由,大约同空桑谷的君位搭上一些干系。少渊爷爷的这个君位缘本是要传与少染姑姑的,但考虑到少染姑姑终有一日要嫁人的份上,还需从三位舅舅里头选拔一位培养成一国之君,好接替少染姑姑做空桑之主。
  然少渊爷爷玉尺量才,大浪淘金甚久,欣觉三位舅舅中,只有三舅舅天资聪颖,勤学刻苦,便日夜严加管学,方成就了三舅舅一身才学本事,其中幸酸泪自不消说。
  而目今,三舅舅已执掌空桑诸多政权,将少染姑姑肩头上的一些繁重琐事分去不少,俨然有一国之君的小派头,室内业已有一只通房的小狐狸。
  上头的这些事,是玉袖从几个闲磕牙的小仙娥那儿窃听得的,她心里有些五味陈杂,觉得岁月是把杀猪刀。她从小带着的三舅舅,在她尚躲在云雾里看花的时候,竟已脱胎换骨,从黄毛狐狸成了身高七尺的公狐狸。但这些,她都没能亲眼见证,便顿时有白云过隙之感。
  玉袖听到这件事时,正站在琼花树前。仙娥们是躲在树后头,略有些叹息:“三殿下房里的云狐是个牙尖嘴利的,当然,我并不晓得牙尖嘴利是否这样形容,但我却觉用在她身上不错。”
  另一惊讶道:“那位姐姐小仙见过,脾气与模样甚温和,诚不似你说的,牙尖嘴利大约是存了贬义的罢。”
  又一插嘴道:“便是她平日中规中矩,笑得太阳花也似,到底是个通房的仙婢罢了。据闻君上要替三殿下挑个贤内助,他却迟迟不从。”
  前一位音色清甜的道:“三殿下莫不是依然候着三万年前时常与他同入同出的仙子罢。”沉寂片刻,又糯糯道:“三万年的时光,看似飞箭一般,倘若真揣怀一个人候着,是要把人磨死。”
  玉袖在树根前站了些许时辰,倒便宜了这双耳朵,这些八卦想要从三舅舅口里掏出来,那是天荒地老四海枯竭都不可能的事,现却能听个心满意足,她倍感快慰,直接阖眼倚着树干子养神,继续便宜耳朵。
  果然小仙娥不负她一派持久要听的姿势,继续道:“你说的却荒唐,三殿下不若是幼时脑子没有张开罢了。他三万年潜心修学,万没有空档闲遐胭俗,便是那位仙子重伤的时日,殿下也未踏过那处仙丘半寸,何来苦等一说。”
  玉袖尚在琢磨她说的离奇段子与三舅舅的年龄有参差,也猜测她们此番说的大约不是三舅舅其人时,只听另一沉甸甸嗓音的仙娥道:“你们说了大半天,愣没将那位仙子说出来,果真是欺妹妹拨来空桑时日短不知头里的□。”
  清越嗓子的仙娥正要回答时,两位舅舅却不晓得从哪处转出来,二舅舅遥遥跳起来,开亮了一副嗓子,拔高了调儿,唬了她一声:“侄女站树后头是做甚?”
  他这一唬不仅唬得玉袖睁开眼皮,跳了一跳,树另一边的三位仙娥更跳了三跳,三颗狐狸脑袋,六只圆溜溜的狐狸眼,唰唰唰转过来对上她,纷纷煞白煞白了三张粉妆玉琢,惊悚得不能自拔。
  这场面略有些混乱,玉袖不得不将矫饰太平的虚样端出来,和善笑道:“本仙适才拉了方鲛帕,折回来取,你们说的本仙没能有幸听清些,嗯,你们继续八卦,继续八卦,呵呵。”
  言罢,甩手变了方鲛帕拎手上,在三位仙娥惶恐不迭的目光中,与久违重聚的八卦,再度离别。
  作者有话要说:  





☆、珍贵山鸡(一)二更

  春意阑珊,几朵浮云懒懒地在岑天琼树上躺着,几净明亮的微尘似被泼了一层幽幽蓝光,于互相嬉戏追逐之下,将周寰铺设得似幽冥阴司般阴冷,恰有一团小风扑面,玉袖暗暗打了个冷哆嗦,抬眼见二舅舅猴子也似蹦跳着,撒欢儿着朝她招手,她慢慢挪过去。
  二舅舅一把将她拉过来,舒卷开眉峰道:“本少日前寻的那位画糖师父甫竣工两幅,这便去取两个来与你俩尝一尝。”
  哦,这样快便将师傅请来,并画成了么。
  玉袖眄眼将二舅舅似笑非笑的神情,于心里掂了掂,按理,此番无须将三舅舅请来,他与自己一同尝尝,晓得一个味便可,却巴巴地将三舅舅也拖来,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二舅舅此举莫不是怕被那位来路不明的画糖老师傅毒死罢。
  她斜眼朝一旁镜水里觑了觑,发现自己神情高深莫测过了头
  二舅舅如她所想开始解释道:“唔,舅舅将阿起唤来与侄女一同尝尝,是因你俩是一个手心一手背,两头皆是心尖儿肉,有好物儿需同享。”
  他突然将三舅舅的名讳一提,玉袖突然想起来,许久不见几位长辈,差些将几人的名讳忘个干净。
  她在心里虚了虚,亏得二舅舅提得巧,顺带便将染羡尔起,四个大名重新捡起来在心里炒个冷饭。据闻少渊爷爷取名懒怠,皆将四位夫人的名字抽一个出来,换个偏旁便填上,以至于大哥时常嘀咕二舅舅的尔字忒娘们儿了些,没有起字来得气魄。
  但玉袖觉得三舅舅虽得了一个起字,为仙却也不怎么气魄,一如此时听得二舅舅的一派推卸之言,只捧着公式化的笑脸,没有说话。
  玉袖便将二舅舅的话头接过来,阴恻恻笑道:“素问古人有孔融让梨一说,舅舅的拳拳关爱之心,委实令侄女感激得紧,侄女也要学学古人,便将这份画糖让与舅舅。”
  二舅舅明媚的笑容在阳光斜插的角度,微微变了变,咳了咳道:“侄女说的是,这位孔龙,还是孔农什么的,呃,也是让梨与他的舅舅?真是一个有高尚节操的人。”却见眼前两人不约而同成了两座石雕,嘴角的弯钩雕刻也似,他又道:“主要是本少这些日嘴里没味儿,司膳房里没什么食物与本少提提鲜,才对品这个画糖没什么信心,倘或将味道弄错,便是本少的过失。”
  玉袖在怀里掏了掏,变出一把红彤彤的辣椒粉捧与他:“来给你刺激一下味觉。”
  二舅舅:“”
  二舅舅最后退避三舍表示味觉大好,食欲倍增,风火轮也似奔走,说是将画好的糖给他们带来。
  将那身红艳艳的火轮目送走,三舅舅便笑道:“我们进屋坐坐。”
  他这个态度,玉袖甚以为神奇。自冷战多日,今天头一遭碰面,他却似个没事儿人的形容,顺其自然地邀她进屋坐一坐。他难道磕了脑门儿,将惹她的一笸箩事统统忘了?还是认为她虎胆不横生,便是个好惹的小山猫,随分招惹一回,惹毛了便看成一件衣衫,挂竿子上晾晾,两天后便能自发好了的人?
  玉袖将满手的辣椒粉拍净,想自己也不是什么肚里撑大船的人,既将她惹了必然是做好俯就她的盘算,念在他小时候的那些情分,还是与他个机会,看看他预备了些什么花枪来耍。
  但走到半路,玉袖方将屋里的山鸡记起来,她顿时如坐针毡,油回磨转两步,急赤白脸地与三舅舅道:“那个,我屋里有些乱,难站地,我先行一步拾缀拾缀,再招待你。”
  不予他说无妨或不碍事的机会,提起裙裾八百里加急奔进屋。
  待她端端将黑幕盖上,三舅舅已推门而入,眯眼朝她身后觑了觑,又提了提下摆径入就座,俨然端起茶壶自斟一杯,全当是自己屋子的模样,甚没规矩。
  玉袖心上开始冒疙瘩,可想起头里与他时时傍一处的日子,似乎也没什么规矩,便也罢了。虽说三舅舅有了些储君的架子,骨子里还是个比她小的娃娃。他也没将那些往昔光景忘却,不仅不端出架子,至今还能与她随意攀谈,她尚觉宽慰,便冲这一点,她必得宽容宽容,不再铆足劲与他怄气。
  她拉出一张椅子,忽然想起今早忘了换茶,那壶茶是昨夜煮的,三舅舅此番大约会喝得满口茶渍。
  果然,他皱了皱眉。
  玉袖将盘子整了整道:“昨个儿剩的,给忘换了,我去着人重新煮一壶。”
  他点头,将茶壶递过来。
  她接过后,甫朝门前迈了两步,转过头来问道:“要什么茶叶。”
  他笑道:“花茶。”
  倒还记得她喜欢花茶,其实她对茶道没什么造诣,花茶颜色比较靓丽,争她眼罢了,旁些茶品她亦能迁就。便差了只小云狐去沏茶,转身回来与他道:“我记得从前你也常来我这里坐,还要与我睡一处,偏教姑姑来揪你才肯离开。”
  此话籍着头里的几分情谊,原本是起个良好开端,再顺着将两人的谈话铺设得温馨一些,三舅舅却抖了抖手里的茶杯,十分震惊地面容。
  不晓得是她这话头开差了,还是他近来变邪乎的脾性愈益猛增。总之,看着仪表堂堂,却手握重权的三舅舅,她难以将从前对他那般的好拿出来,十分里要打个对折,拿出五分已然是最大底线。
  他愣了半晌,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你还记得从前?”
  怪哉,如何不记得,即便她伤得半死不活,总还是记得那只温良爱粘她的金毛云狐。
  他却惨然道:“我以为你心里满满的都装着他,早将我忘得干净。”抬眼又笑了笑,道:“我之前听闻你丢了些记忆,有些不大可信,但目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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