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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今生袖玉花开-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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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母将前来说配的结缡一一推了不胜几多,敷衍说道发定结缡尚早,他却也理解。
  再听了大哥说的几番离奇情世,顿感那爱憎会,怨别离,求不得,另有恸厄。青龙与大哥笑道:“大约碰着那样的情,恐怕会寻个安谧处,将余生了渡。”
  虽说是句玩笑,但也将大哥唬了一跳。因他同缙文交情也不差,是以当青龙下凡后,便去看了命盘。回来便将阿爹埋在杏树下的几坛子酿的不算熟的杏酒挖了出来,一面灌着一面叹道:“我那兄弟八成是不会回来了。”
  那厢她没将大哥的话听明白,今日从陈主的命盘里,看着青龙恁般跌宕起伏盘根错节的感情路,换做是她,怕也遁入空门了。
  此段情路的前情,要说某日天帝又掐出鬼届不安生,便着了青龙去平一平。结果平是平了,青龙从此再也没回来。个中缘由,还需道其所历的这个情劫。
  众仙得知这出佐酒的风月段,便群聚一屋蓬,讲得叽里呱啦热火朝天,如星星之火燎了一大片,将九重天阙的三十六层从太皇黄曾天燎到大罗天。众仙甚有理有道顺经摸骨地推算,青龙神君九成九被一道平掉了。
  再说到这个不普通的劫,地界便是陈国。青龙诞于一家不错的沐姓人家,据说是个江湖里头占着龙头位的。沐氏是用毒世家,只不过到他那代颇颓败,他爹便只得将脚跨出了江湖,投靠那不中用的皇帝老子,吃一口皇粮大米。谁知陈国国君连带着他三儿子皆不思进取,统统被皇叔咔嚓了,保皇的沐家没幸免。
  青龙却侥幸为一相师所救。他披露道,沐家几百条人命是为薛谨手刃。青龙误听谰言,愤懑之情顿激荡,欲寻他报仇。
  但这位相师很有来头,乃是邻国相爷,姓楼表字时迁。当时陈室积弱,邻国国君自然想将其纳入国境,却苦于双方有签订《南北条约》。意指长江南北互不侵犯。邻国的国君彻夜不眠,想破脑也没能将不出一兵一卒,便战俘陈国的法子给想出。楼时迁便设诡谲,倘若趁陈氏断后,陈国内乱时,适时出手匡扶一人登位,党同伐异,剪除旧陈羽翼,陈既为之腹中物矣。
  楼时迁莫同青龙提到薛谨的身份,因他乃陈王的私生子,既是私生的儿子,当然没多少人晓得薛谨,青龙亦不晓得。便轻信楼时迁所说,薛谨乃善妖蛊,戕害其族为冶制蛊毒之言。
  在谁都以为事情顺顺利利,可以大摆宴席庆贺时,青龙却痛不下杀手,其中缘由便是两人生了情。
  这也是他们情劫的伊始。
  伊始后的过程,缙文寥寥几笔带过,不愿多谱。薛谨说的两剑,笔墨中也只略提了提地点时辰,往后便是结局。
  鬼犰终究莫能被封死,青龙化了真身同它一战,救了千万凡届黎民,功德无量。而记仙史神箓的宝典上添得是这样的一笔,青龙神君为救苍生牺牲真身与六界同化归去。
  玉袖再将这桩掌故反复在心里熨帖,便十分能理解大哥灌酒气闷。这般跌宕起伏万分精彩的人生,还不若一位讨饭的日子来得舒坦。
  凤晞端着严肃的宝相,不评言论,兴许也捞了个闷子。
  掌故的前后有了条清晰的脉络,玉袖便踱到缙文身旁,俯身道:“你也晓得这桩情债委实难办,便与我支个招儿,能让我在幻境那儿插个队?”
  缙文舒坦地倚在一张云榻上,挥手化出一对白云茶杯,斟了盏茶慢慢啜了口。
  玉袖对缙文的夙性拿捏得颇准,譬如这个时候,她应该适当的说几句好话,但又不能表现出为了达到她的目的,而刻意说出这番好话,乃要不动声色地夸上他一夸。
  她想了想,伸手替他斟了盏茶,凑过去:“我此前还听说,缙文你的仙力又精进了?”说完觉得以缙文的智商可能不懂她言语之中的赞美,便又添了一句:“但仙衔这种虚号着实没有意义,众仙表面臣服,实则皮里阳秋,不若将仙力倍增来的实至名归。”她站直,咳了两声:“当然也有胸怀若谷的神仙,正如你我都是胸怀若谷的神仙。”那盏她替缙文斟的茶,迳自入了自己的肚腹。
  缙文额上沁了一滴汗,他伸手拂去,僵硬一笑:“确是。”几个字像是便秘许久后,努筋拨力挤出来的。
  他将云杯甩手一撤,边道:“我虽想与你支这么个路数,但幻境那儿出了些乱子,数亿凡尘苍子来回乱窜,前世后世的人颠了个彻底,仙子忙得U饴易右怀觯棠哑祝患拘蔷械没牛袄暇致鄣婪ㄈチ嗣础!
  太虚境果真出乱子了?玉袖抬了抬惊落的下巴,收了收瞪出的杏眼,突然气愤,这等好事怎么轮不到自己头上呢。她想回五十年前回不去,倒便宜了旁人闲来无事穿一穿。
  缙文置喙道:“但还有一法子能助一助。”眼风里扫到玉袖亮丽眼,他的笑容抹了一层糖霜,将卖起来关子的托出道:“六界之事大多繁杂,天帝不是样样能管,不是管了能次次管得圆满,是以便添置几个人做帮村。青龙嫡传的直系,除却九重天阙,还有一位落在凡届,担的职位便是这个做帮村的。”他停了停,方才一气呵成的话十分卡喉咙,又化了盏茶,润润嗓子道:“你对凡人众口相传的龙之九子一典故,晓得多少?”
  玉袖道:“你是说”
  作者有话要说:  





☆、九重天(四)

  他打断道:“也不是虚言,他们不若是给青龙打打下手。”
  她的一舌话憋住。
  他又问:“你对上古神器昆仑镜晓得多少。”
  她道:“哦,那是”
  他又打断:“便在存饕餮手里头,你自己去找罢。”
  倘若玉袖手里有一把刀,她势必会将缙文变为砧板上的肉,即便千秋万载她也会永垂不朽地剁这块肉。
  玉袖变了脸色,却令缙文十分快慰,站起身朝窗外的九重天拜了拜:“你的师父西华,同青龙那位传下来的直系孙甚有交情。时常能见着他招了朵云从我的宫顶上过。一过便将整个白日癫了个黑。托他鸿福,不曾晓得凡届黑夜的我,时常能身临其境地体验一番。”
  他此番的语调虽分外持平,没温没火的形容。但玉袖左右敁敠,都觉得他没存着感然的意思在里头。那他方才那一拜,是在拜什么,总不会在拜天罢。
  身侧的凤晞却皱眉研究着那本金灿灿的簿子,伸手前后翻了几翻,似乎寻些什么,大约没找着,又将壑眉紧了一层。
  缙文回过神,感慨道:“偶尔拜拜天,有裨于仙心。”
  玉袖:“”
  之后,缙文从内阁取出一信笺递与玉袖,吩咐将信笺交由五十年前的他。
  玉袖接过信笺,拽着凤晞紧锣密鼓地赶去。
  赶去的一路,她便于心里计算着,以师父老人家从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性,要请他亮一亮脸面,替她借一借昆仑镜的成功率大约有多少。
  因头里一些推大不掉的宴,师父会去;一些他中意的宴,师父也会去。其他时候,玉袖想了想,她醒后的五十年间,似乎就没见他出过那百里杏花林。
  对这位师父,玉袖一直处于自我理解中。她以为明泽不多话,是脾气好,倘若自己有什么要求,他一定会应。五十年来,她的要求挺很多,可俻细想来,似乎那些要求,她从没说出口。
  这样一回想,玉袖突然忆起来,如她恁般舌灿如莲,一肚子坏水的神仙,抬到师父老人家面儿上,却收敛得很,甚至温顺如一只任宰的绵羊。当时她以为这是女子对未婚夫的一种顺其自然的俯就,是以便时常在有要求时花些铃子,欲想他也能俯就自己一番。
  但是明泽不应。
  玉袖觉得自己花的铃子,大约过分晦涩了。师父老人家莫能明白,便加大了它明亮度。当暗示几乎快成了明示,就如大红灯笼,明晃晃挂眼前时,明泽依旧没予反应。玉袖心灰意冷地想,该不会她的未来夫君,因年纪忒大,便老年痴呆了罢
  那会子她尝惓惓这个想法,接带着饮馔也分外怠惰。直至仙吏小官有一日来访,拉着她道道家常,随口一唏嘘:“小仙今日是来请西华帝去参个制礼典会,他分明点头了,却说‘近日是该添个典法,譬如在人家入睡前随意叨扰的,抽两下雷鞭’”
  说此话时,明泽正将一炉青眄捻灭。青眄这东西,仙吏小官认得,乃是取佛座前的菩提莲香,混合迷迭,和三生石旁的往生彼岸花,调成的助眠熏香。
  仙吏小官立时僵直脊背,往麟趾宫宫门口掩了几步,再掩了几步,悻悻打躬:“哦,小仙只是来问问,呵,问问。制礼定典这俗事,哪劳西华操心。”话完,便急急拂着汗,道了声告退,忽的一溜烟跑了。仙吏小官同玉袖感叹道:“西华帝,依然是一如既往的腹黑。”
  玉袖因那时入肚的墨水稍稍见短,莫能将仙吏小官最后一句话了解详透,蹙眉问他道:“腹黑?”
  他解释道:“就是,汝觉其善,则恶之,汝觉其笑,是思险极也。”
  玉袖眯眼道:“说人话”
  他咳了咳道:“便是披着羊皮的狼。”
  那厢,玉袖端端晓得,师父老人家竟是这样一个神仙,也端端晓得,他有这样一个封号。
  她之后滞思多日,发现她做出那些暗示时,似乎师父他老人家总无意一笑,似看猴儿唱大戏,小丑跳高粱,一派甚喜的形容。她觉得自己有些丢脸,便再没同师父老人家亲厚上一层。待时间一久,她于亲疏分拣之间,豁然明了,她对师父的感情,乃是一派纯正的敬仰之情,此前自以为的未婚夫妻的感情,不若是少女时对长辈的一种情怀罢了,是同爱情二字,全然不搭介的师徒情谊。
  追忆至此,玉袖一面叹自己的年少蒙昧,颟顸至极,一面又叹自己没将那份感情认错,乃是英明之举。但是傍今,她确有这桩不能不得其应的要求,要如何教师父老人家破天荒应一应,她脑袋空如青天,没什么好法子。
  正思虑着,袖子却被凤晞扯了扯。她眨眼将他望了望,却见他抬抬下巴道:“将心神收一收,你那位师父来了。”
  玉袖一怔,师父他老人家来了?师父他老人家竟出山了?师父他老人家怎么可能会出杏林呢?一连三个问号,将自己问得发懵。
  凤晞素昔谦和,提到她师父老人家,语调却直转而下,分外冰凉彻骨:“大概是掐算到你的水平不足以摆平这桩事,而他又正好动动嘴皮子便能摆平这桩事,为了在你面前显得很有师范,很有帝威,便特特来助一助你。”
  这个说法,玉袖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师父他老人家怎会这样失格。可旋即一想,师父他老人家在众仙面前似乎,从来没有有格过。
  这句反问盘亘于心许久,玉袖顿时疑惑凤晞又如何将师父老人家的肃穆形容认出,甫启口一字,他却抢先道:“道观里挂着三皇及历代五帝像,我当然认得。”“”
  南天门仙气此时纯得很,浓得很,墨玄色的长袍同白云格格不入,调调儿被拨的很高,也只有那温文尔雅、含蓄羞涩、仙格比才华尤加横溢的西华帝,明泽帝莅临,才说得通。
  玉袖和凤晞到南天门时,两位天将挺直了身躯,挂着虚汗把门。他们也没闹明白,西华帝好耽耽的长留山不坐镇,却来南天门这么一站,也是来把门的?惶恐之极外,又不能失守,便只能以汗流浃背,来言表他们的惶恐。
  玉袖慢吞吞过去,笑得分外和蔼:“师父。”眼风里扫到师父老人家一副泰然神色,再扫到凤晞也是一副泰然神色,一股悲怆之情油然而生。她身边怎么尽是泰然自若的家伙,既然她身边皆是自若的家伙,自己为甚没能泰然一些。
  她伸手敲了敲脑袋,觉得呆在泰然的家伙身旁,真是分外幸酸,分外艰苦。
  敲了两下,手被困住。她抬头做仰视状,比她高出一个脑袋的杏花面皮定定将她打量,是师父老人家惯来训人的态度:“叫他助你改了多年的癖习,傍今却忘得干干净净,越活越不似从前那般老练伶俐了,倒将初初见你那会儿的傻气发挥得淋漓尽致,你委实对不住他。”再面无表情道:“愈敲愈笨,快赶上天篷了。”
  她心底的一股怒火滋啦啦窜上灵台,师父不动声色贬人的活计,益发了不得了。那天篷元帅,不便是猪么,他拐弯抹角说了一通,便是将她贬如一只猪。玉袖努力将这股火辣辣的气,败浇得一滴不剩。她头里便领教过师父贬人的功力,她的一派雕虫小技万万与他并提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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