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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今生袖玉花开-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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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袖揣着疑惑,见红烛下,慕蝶的容颜支离破碎着,温婉端庄竟是一概蠲了。子诚挨着她坐下,目光含痛道:“蝶儿,我们成亲了。”缓缓抚上她的脸庞:“我们会有很多孩子,你想要几个?”说着,他笑了笑,一滴泪啪得落下,他吻上她的额:“慕蝶,我很想你。”
  玉袖抚胸大呼一口气儿。
  咳,接下来的活动内容她了熟于心了熟于心啊。她看凡世里洞房花烛夜的戏码,较之学堂里老先生交给她的《帝经》或是《神仙本传》,前者是多如牛毛,后者只能是略知皮毛。
  戏本上举不胜数,但她却没实践过,难得踏入凡世,是老天要她经过滚滚红尘中的重重考验,她要接受枪林弹雨的锤炼,也要接受明争暗斗的磨练,更要接受视觉上的枪林弹雨和心理上的明争暗斗的风月戏的修炼。
  但这个修炼没有修得圆满。
  她的脑袋冷不防被一敲,耸了下肩旁,她捂着头顶转眼去看,凤晞一张好看到要命的脸,放大在眼前。
  她咽了咽口水。
  他瞥了眼窗内,面无表情道:“杵在这儿做甚么?天色将息,作速回屋。”
  她敷衍道:“看风月”戏字还掐在喉头,将视线拉回窗内的瞬间,徒有喜烛袅娉婀娜,熠熠跳跃。方才的旖旎暖室,冰冷成棺。子诚立案临摹,姿势板正中规中矩,一副读书人悬梁刺股的派头。只一身红衣裳昭示玉袖方才见的情景确然没虚的。
  她讶了讶,揉揉眼,顺道掐了掐一块肉,没觉得疼,蓦然以为是自己困出了些虚念。人家慕蝶好耽耽躺在床榻里侧困眠,哪里来的大红嫁衣。她敲了敲脑瓜,果然是困傻了么。
  玉袖指了指窗内,压低声音道:“哎,你方才瞧见慕蝶是穿着亵衣困眠,还是着了嫁衣端坐?”端端将问题托出,转眼见凤晞青着一张脸,勉强开口道:“你掐的舒不舒服,要不要换另一块地方掐。”
  她呆了一呆,将双眼哧溜到他的腿上,吞了吞干燥的喉咙,于黑黑然的眼色下,将爪子默默收回。拢进袖口时,不忘顺带便朝手背上捏一把,痛得龇了龇牙。
  因得了一场畅快淋漓的痛,恰令困意如流云般散去,豁然澄明澄明地悟到,方才的情景,乃童叟无欺。既然是童叟无欺的一场洞房花烛,并非她错眼生虚,那么只得是里头的两位,于她回首的一瞬间,耍了耍花招,将凤晞的一双凡眼诓了过去。
  她正于要不要同凤晞谈一谈此事时,眼角瞥见黄袍子一闪,是他蹲下身,稍稍将她拉开些窗,压低声音道:“你担忧甚么,不是有我在。”
  玉袖被这番话惊得做呆呆然状。凤晞这句话似乎是晓得个中诡异的意思?她定了定想,咳,即便他的两方黑潭是一双凡眼,亦是带了仙味儿的凡眼,很是了不起嘛。
  心里称赞了他两回,回神见他笑意盈盈地将自己望着,忽然发觉被他潜移默化了问题,再压低声线重问道:“你方才不是瞥了一眼嘛,却没将她穿嫁衣的模样瞥见?”
  他正经道:“即便见了如何,夫妇俩人过家家罢了,我们两却是外人。”
  她反驳道:“风月也是一种修炼。”觉得不够能掩饰句中污秽的意境,又添了一句:“我们要接受美好的事物,也要承受阴暗的画面,更要欣赏美好又阴暗的肢体语言。”
  月光下,他的面皮瞧着有些凉,冷冷将她塞进被褥道:“你的意思是,你对风月戏很感兴趣,你对洞房这件事也很感兴趣,你很想亲身实践?”
  他凑近玉袖,刚抹上一丝笑,她便拉上被角蒙住半张脸道:“当然不是。”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她,“普通女孩子都应该向往罢。”
  她扭头道:“我没有。”
  他悠悠道:“那你是”
  她摸了摸心口:“我在心里默默地实践。”
  凤晞:“”
  凤晞说没见过慕蝶穿大红嫁衣,她没觉意外。倘若人存了心思,要将某些事掩藏起来,旁人定是甚难发现。即便教她这个没大本事的神仙窥得了,也没本事能令旁人信她一信。
  但凤晞没条件信她,这却令她有些意外。意外之中,又带着些温暖。四海八荒有一句话诚然不错,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般的队友。她没有选错这个队友,凤晞的文武智慧是可同神做一做较量的。
  回了屋,玉袖便将自己往床榻里侧挤,挤到一半被拉出来。她偏了偏脑袋看他。他的面上铺了一层忧伤,神色晦暗道:“你挤这么里面做甚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她拎起被角将半张脸遮住,含糊了一声:“我怕我吃了你”
  他一副没听清的模样,皱眉道:“你说甚么?”
  她清了清嗓子:“我说天色将息,该睡了,将烛心捻一捻,窗棂阖上。”
  他照分付办事,回头又听她吱吱唔唔道:“我见那桌案不大适合教人趴着,怪硌骨头的,咳,你不介意睡一张榻子也行。”说完,再将被褥蒙上,两只大眼哧溜溜地转,转得他笑出声来:“你方才怕我应该是怕得有理,这厢邀我却邀得没道理。这一睡,定然会睡出些不好的传闻。即便事情是虚的,但众口铄金,到底有损你女孩子家清誉”
  她打了个哈欠将他一番推脱截断:“你们凡世讲究大丈夫不拘小节,可巧,神仙也讲究这节不节,譬如我家乡从来不讲究名节。即便是弃妇依然能梅开好多度,嫁个五六回皆不成问题。你不若是在我身旁躺了一躺,连清誉两字都未看见,别说要损了。”话完补充一句:“说来,你到底拘不拘小节的?”
  玉袖说的话算是一种激将法,但凡有些个骨气的男子,皆莫能被说成拘小节的男子,那个说法显得过于娘娘腔了。且凭她多日观察,凤晞并不能被划于扭捏一派的人,必然是要遵从她的。
  他果然踱来掀开被角躺下,抬头将她的眼皮阖上,轻声道:“我在外侧躺着,倘或有个差池,也是我来做垫背,你便将心安下,好生睡个沈眠。”指尖有暖暖幽香萦纡,令激退不久的困意卷土重来,慢慢教她的灵台迷蒙。沉眠的瞬间,她却听得一声声忧伤的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  





☆、如花美眷(三)

  第三日的早晨,和风透过窗棂拂进,案前的纸张欲翻未翻,飘了几许落下。东方旭阳从禺海挤出,辉白一层一层漫下来,混沌渐渐开明。玉袖张眼便是一双深邃的眼将她望着。
  这双深邃的眼望得她心里一阵阵地抽。
  她掐指一算,应是初七了。
  凤晞笑得如暖阳下一朵不败的袖玉花,深幽幽的瞳仁好看得教神仙羞愧,令凡人羞愤。这样的笑,犹如在她心里埋着已点燃导线的火药。
  凤晞不负众望地将火药引爆,笑幽幽道:“上仙的脚今日觉得如何?”
  玉袖咕噜一下从床上翻出去,一头栽倒地上,爬起来,不及拂去点尘土,战兢兢地问:“你方才说甚么?”他微微惊讶:“昨日上仙不慎将脚崴了,但目今看上去,能滚能爬还能站,挺不错。”不及玉袖将火药熄灭,凤晞起身,踱到案前,将看了一夜的书阖上,又浇层油道:“上仙今日随我下山寻个郎中再仔细瞧一瞧罢,莫落下病根。”
  她如遭雷劈,他却穷追猛打:“你饿了么,早膳备好了。”将视线从书上撤去,窗缝淘进几缕微风,拂得莹莹翎羽悠悠荡漾,“唔,子诚兄还有位夫人,你与她觌个面”发现她呆若木鸡,他越过桌案,轻轻推搡她,将声线极尽所能地柔和:“怎么了,不舒服么?”
  玉袖猛地抓住他的手,壮士扼腕般问道:“最近的河在哪里?”
  他默默寻思的模样,盯着她半日,道:“你会凫水,跳水没用。”再略瞟了她一眼,摇摇头道:“果然落了病根。”
  玉袖直柄柄躺下挺尸。
  眼目前是清粥小菜,玉袖极目望向彼方,心如死水。她万没想到,自己将同一天过了三次。
  慕蝶再次将白粥端来,笑容婉约,欲说些许甚么,玉袖却抢了一步道:“虽然这里久岁不曾来客,没怎么招待过,夫人的手艺却是没退的,夫人是想叫我们逞热腾喝罢。”慕蝶呆挣一忽儿,点点头,默默坐下,将惊讶消化。
  凤晞看了她一眼,没接话,却替她盛了碗。
  玉袖忧愁地望着手里的勺子,搅了搅粥,把心一横,吃了。
  一上午,两人如胶似漆的节目依旧没变。
  玉袖忧郁地看着贝萝树,风中的它们摇曳地颇趣致,又像一群在树上安扎驻营的蝴蝶。半晌,她起身,左走了走,右踱了踱,状似不经意在旁站了站,状似不小心把眼觑了觑,吃了个惊。嗯,也不算个大惊,但也不算小,足足惊到她罢了。
  一副宜家融融图,画上的正是夫妇俩人,执手傍依,相濡以沫,眉眼似桃,朱唇如花。旁出还撰了八个字:“两情相守,朝朝暮暮。”
  牙又免不得一酸。
  亏得不是那些“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的诗句,教她这种不精通诗文的人,也会跟着新愁旧愁一道遂绿水悠悠。玉袖脑子虽然没张开,究竟有三万年的阅历摆着,这些优啊愁的看多了没劲,却在肠子里回味一回味,竟有股酸涩反上来了。
  想起她年幼时,大哥正值少年,悲春悯秋,时常卖弄些骚文酸诗。她有幸拜读,颇有造诣。而今回思,从前的子曰诗云,有些明朗的诗境因年代久远,记不清切,变得彷徨。
  目今一追溯,也追溯出些诗感了。
  她回神后,凤晞恰巧从屋里出来,手里端着昨日他赠送自己的那支玉钗,若有所思地皱眉。玉袖暗暗想,是告诉他实情,还是继续瞒着他。说了,怕他认为自己是神经病,然则不说,又该如何编派这钗的谎。正打着腹稿,凤晞便踱到玉袖面前,将株钗稳稳□她的发髻,笑道:“上仙忘记东西了。”
  玉袖:“”
  作息不至片刻,觉得有些无趣。凤晞站了起来,轻飘飘地看向玉袖。她索性道:“你想下山罢,想拖我一同罢。”
  仿佛被击中要害,凤晞眸中稍显惊色,但面上波澜不惊,确然是潜心修了数十年的道士,一副沉稳的面相不惊得甚好。
  玉袖晓得要令他一张平淡优雅的面容风云变色,委实艰难,但能叫他心中破涛汹涌,她也心满意足。便故作高深道:“本上仙上通晓仙籍,下闻达鬼箓,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神通至斯也。”话完,从板凳上起来,拂整衣裙,擦过他时问道:“走不走啊?”
  凤晞挑着眉,低低笑着,略带赏意:“今个儿瞧你竟有那么一点儿神仙的形容了,委实不容易。”被他这样一说,玉袖觉得自己还真不容易。
  走了几步又想了想,这句话好像在损她罢?便有些愤怒地回头寻他,声音飙高:“你说甚么!?”
  他却已经走远了。
  第三次到镇上,光景依旧,两旁栒树郁郁,桃花簇簇。她没有兴致同凤晞逛,一条街左右就这么长,一眼望去便能望到头了,遑论她逛了两回。径直走到两次将她认成凤凰的道士跟前做一番澄清。
  老道觑了她两眼,不搭理。
  旁处的一朵桃花落下。
  玉袖道:“本仙是东皇翎雀,不是凤凰。”老道睁了睁眼皮子,继续不搭理。桃树垒下一摞桃花,树头有只老鸹叫了两声。
  玉袖狠狠瞪了它一眼,嘲讽道:“今个儿你倒瞧不出本仙了,前两回必是你架谎凿空,凡世的道法果然衰败,不如从前邃博。”
  凤晞在一旁未来得及堵她嘴。在轩辕阁修道多年,也晓得大多道士自命不凡故作清高,腔调一向拨得很足,特别是愈老的,愈爱在此道上起劲儿地兴派头,半点受不得折辱。
  老道士的一张老脸齁红,花白胡子微微翘起。
  凤晞将玉袖挡了挡,端端打了个千道:“您老息怒,内人学识少,不大懂事。况不日前,摔了崖,磕碰了脑,宽宏如老者自然不会同内人计较。”
  老道士承了凤晞一通吹嘘,怒意如潮汐褪去,鸡皮疙瘩手捋着胡须道:“少年甚懂礼数。”再将清高端出,眄着眼道:“夫人是要算卦,还是测字。”朝幡面上指了指,悠悠道:“贫道这儿可是本镇最有准头的神算子,不是贫道浮夸,贫道这一指掐,即便天上的命格星君那儿的命盘都能掐出来。”
  玉袖心头尚盘算些甚么,听了他这句话,在心里不免做番讥讽。若叫缙文晓得了,往岁百年轮回路他定帮你谱得分外崎岖。
  她朝案上的几张宣纸觑了两眼,架势行头摆得很到位,道:“测字罢。”
  凤晞递了几枚铜铢后,老道方递了张纸与玉袖。她未加思索,作速写了俩字交还。他半眯眼眄纸,捻着长须,眉眼间泓壑浅浅深深,时而唏嘘,时而叹息,时而惊讶,时而痛疾。想必不是个佳谶,他道:“这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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