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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今生袖玉花开-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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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韶绾想必也很明白这个道理,不拘伍月再能不能记得,那个姑娘是两人之间的解不开的结,他再不会是那个少年英雄伍月,也再不是她心里的小伍。
  作者有话要说:  





☆、相恋成仇(二)八更

  此后,韶绾于那个部落将养了几日,却只能见伍月同阿笙的身影出双入对,如影随形,再没能有一丝儿的空隙容她钻一钻,她终明白到,她即便再做任何挽回,亦是惘然。
  于是,她决意打叠包袱,回去面对被她气得怒不可遏的父亲。
  闺女不听话,换做任何父母都是要怒的,玉袖甚是能明白沈照的心情,只因她每每不听话,皆要被阿爹祭出一根大棍子抽一顿,虽则下的手不重,但到底也是被怒火烧昏了头,将她的背上敲出一条条红疹子,方罢手。玉袖觉得起个红疹子罢了,也没多疼。因此,她回回都不怎么听话,回回都被阿爹这么一敲,她却只当是在背上按摩,咬一咬牙,便挺过了。
  韶绾大约也同自己想的一般,以为不若被罚个几月的饭食同零用钱,加之禁足亦或祭出鞭子抽一顿,只要沈照能败一败火气,便是将她打的半死不活,她也忍了。
  殊不知,自以为的半死不活,却真真成了半死不活,唔,这个词还不够活泼形象,油尽灯枯还颇有些贴切。
  何以走到这一步,还要将时间朝前推一推,恰有一个阴差阳错且莫可挽回的前情。
  韶绾离去的头一月,沈照着了亲兵去将她捉回,领头的便是他的亲妹子,将韶绾当亲侄女般疼爱的姑姑沈音。依此可晓得,韶绾能有一身绝佳好身手,姑姑的功劳亦有涓滴之助,算占了不小的勋筹。然这位亲如生母的姑姑,于端端出城之际,钻入了韶绾设下的一个套子。
  她雇了一名同她差不多个头的姑娘扮自己出城,籍此将追兵引开。古有兵不厌诈一文,她这一手金蝉脱壳端端是许多兵家爱吃的一套,沈音亦不列外,中了圈套后,方发现这个姑娘不是绾绾,却已来不及。
  恁多的赵兵入楚,即便扮得着实低调,光瞧一张面孔便能看出些微端倪,倘若再露出一口利落的乡音,露马脚三字都不烦用上,定被楚军盯梢。
  果然,沈音带着的二十多人悉数被梢住,因双方皆是没过明路的,掐架便无须约时间,同签了生死状一般,生死全全心里掂着。
  而那一战,沈音因护着颇像韶绾的赵国姑娘,心口端中一刀,且被卸去一只右手,还不能被手下将全尸带回,惹得沈照震怒三日,为妹子守灵守了整整七日。
  韶绾回到一年未见的沈家宅门时,有乌云压顶,青蛇倏现倏隐。寒风将秋叶裹成一带土黄色的长绦,席卷街巷,只索平日热火朝天的茶馆亦然一副门庭若市。
  先前便将赵国男女老少们的八卦性子提了提,乃是略做铺路,无非想说他们晓得了沈音踏入黄土一事,皆欢喜得不能自拔,话痨子嗑着嗑着,嗑了一年还能将这桩丧事当成佐酒段子嗑得津津乐道,不大巧的是,被苍黔们嗑得津津乐道,沸沸扬扬的事,被韶绾听入,只觉是一桩霹雳噩耗,冷却多日的泪腺突然勃发,几乎是冲入家门的一番奔跑势头。
  沈家宅果是白绫盖天,她拖着铅块儿重的双腿一步步踏入,勉力将战抖的身子撑住,欲要寻沈音的牌位,却于灵堂前三步被叫住:“你回来了?”
  带着一些无力的苍老口吻,她不可置信地将父亲望着,仅仅一年却似过了十年,两鬓黑发于岁月面前溃不成军,自愧地染上雪霜,以昭降旗。
  她沉默良久,晓得已无颜以对,还是将脸皮一厚,开口问道:“姑姑呢?”
  沈照面无表情道:“去岁便入土了。”他说了这样一番轻描淡写的话,看见她的脸色慢慢灰白,全似枯槁死灰的模样,便将话题转了转:“将自己打理一番,起码收拾得像个人样些,先帝前月便薨了,明日你便随我入宫。”
  寒风呼啸,灌入偌大的殿宇,整座灵堂仿若在哀嚎,她的脸上闪过坚忍,将唇瓣抿得死死的,半晌决意再拂一拂他的逆鳞:“我要留下陪姑姑,贤君可以是旁人,想必阿爹招一招手,便有许多贤士趋之若鹜”
  音未落地,被一记掌掴打断:“绾绾,你太过分了,你姑姑为了你丢了性命,如今你却依然违逆,你对不住曾经两个深爱你的女子。”
  韶绾抬头将终于怒发冲冠的人望着,嘴角深处,连年不见的笑意浮了浮,眼底满是悲怆,她道:“阿爹,若你赢了我手里的这把红缨枪,一切分付,务必听从。”不待沈照应个诺或直截训她一顿,提了手里的红缨枪,将矛峰涂上冷冽的银光,便朝他送去。
  父女间吵一吵,闹一闹,动个把手,踹数回脚,是家家户户皆有的,但大动干戈到这般天地为之变色,风云为之哀嚎的地位,少之又少。
  双枪的一战打得天昏地暗,草木生悲,沈照虽老当益壮,到底抵不过这支冰生于水而寒于水的女儿枪,只战了百回合,便渐渐落了下风。
  韶绾既占了上乘,自将一招雷厉于一招,最后一枪似灌入了苍穹之劲,红色的裙裾掀起离别的秋风,精致的五官忽然动了动,眼底的一抹苍白忽闪,手中的红缨枪擦过沈照的铁枪,于右胸前仅三寸的当空中,立时将手腕一转,秋叶打旋落地间,只索一声刺耳的撕裂声,并着她唇畔决然而去的笑意。
  她连计算沈照的这把铁枪如何刺中自己的心窝,都算的半分不差,被怒火冲昏头的沈照,不能也立时将手里的武器住一住,顺着她欺身前来的趋势,顺利将矛头如她所愿地送入。
  红缨枪自手中滑落,韶绾应着乒呤声而倒,被沈照的大手拖住,他凄厉着喊了声:“绾绾。”
  她将今生另一个重要的男子望着,眉山均染水色,一派莫可奈何,将心底的歉然一字一句道出:“一命偿一命,毕竟是天经地义,我去奈何桥寻一寻姑姑,不晓得她还在不在,若是在,侄女想同她说一声对不住。”嘴角漫出血,似千百朵蔷薇浓缩为一株,灰白的面容因这抹妍红,丽得万物成灰。
  这朵蔷薇花般的女子。
  沈照佝偻着身子,似要将她抱得紧一些,却又怕将她伤得更甚些,只能将身子颤个不住。
  她却往父亲的怀里缩了缩,阖眼道:“我方才还设想如何讨好阿爹,此后要好好孝敬您老,但是,子欲养而命不待,现下看来,是我妄想,也终究欠了您一声对不住。”
  九重天似不能承受这般悲伤的压抑,将瓢泼大雨重重砸落,扬起的浓浓雨烟,落成的重重珠帘中,似这六合之间,再无活物般,了无生机。
  那日,她是想死在父亲手里的。
  但绾绾没能死得特别痛快,因千算万算,她端端将沈照的年迈一事给漏了。两人交手百回合,早将老人家体力耗去大半,又被她气得一颗心结结实实地打颤,继而手里也跟着打颤,便不能将铁枪握得分外牢靠,以至刺进去的时刻,没能刺到位,使得她在鬼门关唱着小曲儿的时候,被连蒙带诓三拖四扯,拉回了油尽灯枯的形容,再送进宫拿珍药吊一吊命,好歹将搁在鬼门的脚抽了回来。
  韶绾终不能趁愿做一个平凡的良妻贤母,兴许是前生相夫教子的安稳日子过多了,此番定要当个奢靡华贵的帝王,享一享殊荣什么的。
  这项于旁人琢磨来,是朝思暮想也得不到的荣耀金椅,她却将它视作阿堵物,一派谁爱坐谁坐的态度,令许多臣子瞧着眼馋,又不敢伸手去捞,只能将她记恨上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
  但在一群胆小如鼠的臣子中,却有个爱同沈照处处唱反调儿的,譬如沈照欲往东走,她却偏偏唬着君上令他往西走,譬如他要用怀荣政策,她索性献上谗言要使用镇压手段。
  玉袖左思右想,这般了不得的人才,只能是三角里头的最后一个角,赵容。
  韶绾既是被拱上金座的,自然不能有许多人服她,赵容是顶顶不服的一个。于是,她怀揣着一颗比勃勃野心更结棍的蛇蝎心,想出了一条毒计。
  赵国同三四个国皆做着邻居,其中算秦楚拿大。赵容以为被两个强国夹红心般夹在当中,委实祸害无穷。倘若两个强国中间擦了火花,碰了什么幺蛾子,从而你死我活地拼一场,令繁荣富强的经济霎息倒退个千儿百十年后,赵国便能从中捞几个大便宜,于国于民皆有相当的好处。
  那时,韶绾手头里没什么实权,既赵容说的这般动听,且她又对国事爱理不理,便将这条毒计允了允,却没成想,赵容实施这条计算儿的对象,端端是伍月的家乡,却又没成想,伍月恰赶上这桩倒灶的烟灰事,正拉拔着八月大肚子的阿笙回家。
  至此玉袖终于晓得赵容想做什么,扮成楚国的将领,潜入秦国,将其中一座城的人统统灭了,以此挑拨两国起火。
  她不忍将心口一紧,一面觉得这桩事却也太巧,三个角真有运道,这样都能碰到一处,另一面觉得伍月太走霉,人都安家落户在秦国了,这风口浪尖的时刻却巴巴地跑回来。况且他单自跑回来送死便也罢了,还拉拔着妻儿跑回来,活该一家子去阎罗跟前报到。
  韶绾是之后才晓得的,却因前有百位佞臣挡着,后有军令如山的这个牌子挂着,她没权力将赵容招回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再离宫出走一趟子。她于心里暗暗下决定,这次定要将她的小伍救回来,即便他厌恶她如厌恶噬梁白蚁,她却一心佑他能平安无恙。
  疆漠的冬风似能撕扯人的心房,韶绾忍着未将息好的身子,拖着一颗千疮百孔的真心,迎面挨着无法触摸的刀刃,即便是雪骢结实的腿肉,亦皲裂开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口子,遑论韶绾薄片般的玉肌,但凡露在衣衫外头的,皆开了蜿蜒红河。
  伍月的家乡在蜀城,她潜入时却只见连天的熊熊烽火,同百姓的阵阵哀嚎,于兵荒马乱的嘶鸣声后,归于平静。从这派战歌盛天的修罗情景,不难推出赵容那支暗杀队还在兴致勃勃地草菅人命。她没有来晚,她的小伍这般聪明,应该还好好的活着。
  硝烟弥漫,惨寰不仁,她一处儿挨着一处儿将残埂断壁细细地翻检着,食铁不化,坚定不移。绾绾该算是个自私的姑娘,一切为了那个心尖尖儿上的男子,她可以漠视眼前的老弱病残,亦可以随意便允下一场累去万人性命,并劳苦子民的战事,只要同她的小伍无关,她似乎并不在乎旁的物事,但她没想过,倘若他不爱她怎么办,倘若他还是爱那个唤阿笙的姑娘怎么办。倘若她一心扑在一个冷情的男子头上,却半丝儿真情也换不到,又该怎么办。
  可不拘从寻尸还是从寻人上,皆能瞧出她同伍月真真没什么莫大的缘分,倒是甚有莫大的仇恨。这厢,她翻越了割指刮肉的碎石瓦砾,搜寻了坚如磐石的红墙深井,翻的时候,还遇着了自己人,却狠手将他们了账。待将大半个城被她翻过来后,于一滩瓦砾下头却只将阿笙寻到。
  落地西瓜般的肚皮被生生剖开,表情扭曲,显然死的时候甚是痛苦。
  韶绾俯身将她脸上的泥泞拂去,心口莫名一痛,她以为留下一两个活口又能如何,一个孕妇何如同她计较,但只能怪自己没察觉赵容这般心狠手辣,又百般纵容,诚然是她的错。
  阿笙似有一口游丝气息,睁了睁眼皮,迷迷糊糊将她望着,张嘴吐着空气字儿。她贴上耳朵去听,却只听得断断续续的番语,她听不懂,只将头猛然点着,不若希冀这位没能当成娘亲的女子能安心离世。
  韶绾做这些皆出于一番好心,叵耐天不遂人愿,人的铁腕子再刚强,终究刚强不过青天老爷子的手段,她送阿笙离世的一幕,端端被伍月逮了个正着。
  身后有难以置信地熟音响起:“你在做什么?”
  她转了转眼珠,看见一张惊愕的脸,她日思夜想爱恨不得的脸,想要抱一抱他,却突然发现此番不是抱的时候,右手托着阿笙,左手却握着一把长剑,鲜活的红珠自冷冷剑口滑落。
  这些是赵容爪牙的血,但伍月不晓得。
  他步至阿笙身旁,将她环入胸中,抬起惨白的脸,冷静质问:“那些嗜血修罗原来不是楚国人,是赵国的?你派来的?”
  她脱口而出:“不是。”说完发现,那确然是她自个儿点头应允的,发兵的暗诏上还盖着她那枚鲜红的印章。
  他面容带笑,眼底却有吱吱烈火,说话时能听得手骨嘣脆一声:“那你倒给我做个清明的解释。”
  她无言以对,将头埋低。
  却听他似隐忍着怒意同深深的哀痛:“缘来你得不到我,便恨不得毁了我,你晓得这里住着我的家人,便发了兵,顺便挑拨秦楚两国,是不是?你也恨阿笙将我夺走,害得我不能记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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