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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韩朗躲在树后，这时候中年男子忽然猛烈地挣扎起来，男人之前估计以为他快不行了，便放松了些，差点被中年男子逃脱出来。
混乱之际，男人转了个方向，侧脸明晃晃地对着我。
怎么可能！
我大惊，伸手死死地捂住嘴巴，瞪大眼睛看着中年男子的脚剧烈地蹬着。
渐渐无力……渐渐无力……
最后了无生气地挂在了那。
一切做完，男人熟练地把中年男子放在了杂草地上，探了探鼻息，最后放心地离开。
我身体僵着，眼睛死死地看着男人的背影。直到最后男人从我的视野里消失，我才颓然地坐到了地上。
“怎么会……怎么会……”我语无伦次地默念着，想不到刚刚的那个人男人竟然是他。
竟然是，瑞华。
我实在是想不到，当年憨直得连一只蚂蚁都不敢踩死的瑞华，现在竟然能徒手杀掉一个人。我也更想不到，他的心狠到会去杀人。
忽然感觉身体一轻，我被韩朗横抱在了怀里。我抬头看他，他一脸的严肃和担心。
心里一根弦忽然放松，我躺在韩朗的怀里休息着，不断想着刚刚看到的事情。
瑞华这个人的性子不是会杀人的，肯定是受命于别人。中年男子刚刚也提到大将什么的，但是瑞华也更不会去贪图什么帮日本人做事。
除非，除非是和他重要的人有关。
身子一稳，我已经被韩朗放在了长凳上。
他伸手把我拥入怀里，我定了定神，很快便恢复了。
我也只是不解，为什么瑞华会这样。
“韩朗，你知道刚刚是瑞华吗？”我起身问着，毕竟韩朗这几年在共｜党，应该会有一些日本人的资料。
果然韩朗点头，说道：“瑞华、王丽鹃都在日本人手下。”
我恍然大悟，果然瑞华有重要的人在。
瑞华原本就是个死脑筋，原本就吃死了王丽鹃，为她杀人卖命，肯定是在所不惜的。
“清菡，你看到那个男人……没事吧？”韩朗语气担心。
我一笑，摇了摇头。
这几年上海就不曾太平过，我也已经见多了这样的事情。当初我记得同韩朗重逢时，见到一个女人被射杀，便让韩朗去给些钱好安葬。那时候，没有看见那么多生离死别，只觉得可惜。
若是换做现在，我怕是不会再这么做了。
这点，我不知道应该是笑还是悲。
“韩朗，我们回孙军府吧。”
“恩。”韩朗点头，挽紧了我的手。
回到军府，刚进大厅便看见孙巍一个人呆坐在沙发上，却不见玉奴的影子。
我正要开口问，孙巍却提前说了：“清菡，我有事和你说，能和我来下书房吗。”
我点头，看了眼韩朗，他便也挥挥手，自己往钢琴那边走去了。
跟着孙巍上了楼，他把书房的门给关上，将韩朗弹起的钢琴声挡在了屋外。
“什么事情？”我在一旁坐下，打破少许沉默的气氛。
“清菡，我有一样东西给你看。”孙巍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有些旧的本子，递到我面前。
“这是什么？”我问道。
“吴右尉的日记。”
第47章 粉碎
“啪。”
我将日记本扔在桌上，语气冷淡：“这个给我看做什么。”
对于吴右尉的东西，我什么都不想碰，我也没有这个心情去体谅他，或者去探究他的想法。而且我也不会明白，这样一个极端的人内心的想法。
孙巍看我一脸决绝，并没有多说话，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里面有和你母亲有关的事情。”
我一怔，诧异地看着孙巍，他稍稍点头，在对面坐下。
犹豫了一会儿，我终于伸手翻开了那本日记本。
大致看了一眼前面的日记，基本上都是一些琐碎的事情，还有他在上海上任之后处理的事情。
其中也说了很多事情，很多将他从一个还算负责的军官变成一个贪图享乐的军官的事情。只是我没有耐性一页页看下去，便直接翻到了那年的五月中旬：
【一九一七年五月三十一日小雨】
二十八日是陈老板的生日，听说在和升戏院已经摆了好几天的戏台。原本我也不高兴去，唱戏本没什么好看的，太过拖沓，只是实在挨不住陈老板的邀请，毕竟不能让他掉了面子。
不过我去了之后才发现，是我去得太晚了。
台上那个女人将我牢牢地吸引住，她唱的是霸王别姬，我从没看见过这样漂亮的女人，一颦一笑好像都是世上最美的。
我愣愣地看着她，分不清是戏还是现实，直到身边爆出的掌声才将我叫醒。不等他们散场，我便跑到了后台。
我本想去好好认识她，可是还没等我进去，便听见里面人在听说话，说他们明天就要回去了。我有些心慌了，刚想进去却被陈老板给叫住了。
他说着他那批货的事情，我却无心讨论，第一次觉得这些金钱的诱惑都不算什么，我只想急切地看见那个女人。
可是当我好不容易摆脱了陈老板，再回过去看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开了。
明天，我一定要去追到她。
【一九一七年六月一日阴】
我真的没有想到，我真的没有想到会这样。
我只是想要去拦着他们，我以为朝马按下喇叭马车就会停下来。我真的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情。
我不相信他们翻崖就死了，我不会相信的。
我要派人去找。
看到这里，我才明白，为什么当初我父母的马车会翻下山崖。
心里冷笑一声，一切的源头竟然都是吴右尉。
“后面还有关于你的。就在后面。”孙巍说道。
我翻了一页，真的后面就是十年之后的事情了：
【一九二七年 二月二十七日晴】
我又看见你了。
唱的还是霸王别姬，还是那样的动人，没想到十年之后我还能见到你，我就知道你当初不会死的。当初我也被退职来你住的小县城，这应该是缘分吧？
可是你怎么和另一个男人那么亲密啊。
我终于不用再找别的女人来代替你了。
所以我可不会再放你走的，不会的。
看到这里，后面的事情我便也都知道了。吴右尉把我认成了我母亲，想要不择手段的得到，这十年来积压的感情再加上当初亲眼目睹我母亲翻下山崖时的刺激，让他都疯魔了。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我心里的感觉，我还是不理解吴右尉的感情，也当然怨吴右尉害死我妈。可是，怨又有什么用？
要是当初知道，说不定我会选择和他鱼死网破，只是现在也没有意义了，他都已经死了。
“孙巍，为什么你会想到给我看着？”我不解，伸手将日记本递回给孙巍。
孙巍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倒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的父母都是他害死的。”
我点头应着，但是明白这不是他要告诉我的事情。
“我的父亲被他逼得上吊自杀，我的母亲被他逼到跳山。可是这些，却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日记里过。”他缓缓道来，语气悲凉。
“我恨他逼得我无家可归，但是我更恨，那么多人为他付出生命，他却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当做是理所当然，我没有办法原谅。如果当初，我看到他日记里写了几句忏悔的话，几句也好，我也不会那么做得那么决绝。”
我默然不语，可忽然想到之前玉奴知道事情，不也是在吴右尉的遗物里看见的吗。
“你搞错了吧，玉奴她……”
“她看见得是我伪造的。我只是想让她知道，她父亲做了些什么。”孙巍淡淡说着，忽然声音里却带了几分不舍：“我也想告诉她，别让她对我这么好了，一切都是惘然。”
孙巍的表情很不容易让人看清他在想些什么，可是那双本是锐利的眼睛里，却透出了几抹哀伤，让人不能直视。
“孙巍。”我叫了他一声：“虽然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让我看这些东西。但是我还是很谢谢你，起码让我知道了我父母为什么会死。”
我停顿一下，继续说：“撇开他间接害死我父母不说，我当初也是极恨他的，也想把他杀了。但是……你扪心自问一下，这些和玉奴有没有关系，这些的发生，她愿不愿意。”
孙巍看向我，片刻便又把头转了回去。
“玉奴对你那么好，你看得到，别让她等太久了。”我说着起身，走到门前：“你休息吧，我先下去了。”
转身出门，韩朗弹奏的钢琴声又飘进我耳朵里，随着楼梯往下走，便看见韩朗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优雅地来回滑动。
韩朗总是穿着西装的，我也不得不承认，这很适合他，加上他的身板原本就很好看，结实却不粗犷，穿着这一身更是风度翩翩。现在韩朗坐在钢琴前俨然就是一个钢琴家，若是不知道的，肯定想不到他现在做得是刀尖上的事情。
我有些痴迷地看着他弹钢琴，眼神随着他的双手来回摇摆不停。
忽然琴声很好的收住，让我不得不回到现实里来。
“事情谈好了？”韩朗盖上琴盖，转身抬头看向我。
“是啊。”我应了一声，等走到还剩一个台阶，韩朗正好也站定在我面前。
我不知怎么心血来潮，抬起右手，轻放在他面前，朝他一笑。韩朗宠溺般地笑了下，伸手轻捏住我的指尖，在手背上落下一吻。
“沈小姐，可否赏脸跳支舞？”韩朗忽然说着，一如当初订婚时。
“荣幸之至。”我笑着回道。
韩朗轻笑着，牵着我的手下楼，接着便双手搂住了我的腰，我则将双手轻环住他的脖颈，两人默契地跳着当初订婚时的舞步。
“哈哈哈哈。”一个下腰起身，我实在忍不住，笑倒在他怀里。
韩朗同我一起笑着，轻轻拥住了我。
我渐渐止住笑，靠在韩朗的臂膀上，心里平静安稳。
当初周叔在他的信里告诉我，让我好好地去珍惜，不要再错过。
我离开韩朗的肩膀，抬头吻住他的嘴唇。
韩朗似乎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惊着了，楞了一下，才深深地回吻起来。
我和他的唇齿相互碰撞、纠缠，彼此深深地陷进对方的火热里。
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不再错过。
这样想着，我踮起脚，更用力地同韩朗拥吻着。
天色渐暗，我在孙军府吃过晚饭后，便出门叫了黄包车回到公寓。
韩朗本想送我回去，我没让，只想让他好好休息。
原先我也有想过让韩朗住到我的公寓来，只是被孙巍反驳了，说是住在他家最安全，以韩朗现在的情况毕竟也危险，住在这一来他们有士兵可以保护，二来任凭谁也想不到共｜党的人会和国｜军在一起。
我想了想，觉得也对，韩朗生死，是最重要的。
楼道里的灯坏了一个，有些昏暗，我上楼刚掏出钥匙开门，却抬头看见一个女人落魄地坐在我家门前。
“是谁……？”我试探着问道，慢慢走近。
“是我。”女人从地上站起来看着我，我一怔，眼里黯淡了下去。
昏暗的灯光下，是王丽鹃失魂落魄的样子，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便绕过她，径直开了门。
“清菡，让我先进去好不好。”王丽鹃抵着门，不让我关上门。
“我有话要说。”她见我不说话，便继续央求着。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王丽鹃，黯淡无光的眼眸，身上的衣服也不似以前那样的雍容华贵，给人清贫的感觉。
“你等我一下，我们去外面说。”我想了一会儿，找了个折中的办法。
听我这样说，王丽鹃便也不再坚持，由我关上了门。
为了我的安全，我没让王丽鹃进来，毕竟她现在还在日本军官手下，我吃不准会有什么意外，再者，她上次这样费尽心机请君入瓮，我不可能再拿自己冒险。
另外我也很疑惑，为什么她会知道我住的地方。
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我慢慢理清思绪，看时间差不多了，我便起身开了门。
“走吧。”我转身关上门，同王丽鹃一起走下楼。
一路无语，我看着王丽鹃，她长得还是那样的漂亮，好像几年时间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一如当初我订婚时，她在台上那样的风华绝代。
“要去咖啡馆吗。”走出大楼，我问着，而王丽鹃却忽然停了下来。
“清菡，你是不是怕我害你。”听见王丽鹃这样问，我反倒有些诧异，抬头看向她时，没想到她也正看着我，眼睛里，竟然有些亏欠。
“要去咖啡馆吗。”我又问了一遍，没有回答。
王丽鹃见我这样便也笑了笑，摇头：“就在这里说说吧。”
我自然不会强求，便和她站定在大楼下，沉默无语。
“要是没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