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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歌之天下无殇-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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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置若罔闻,依旧往前疾走。
  
  等到出府之后,我才醒悟过来,一般宅院其实都不止一扇门,秋府也一样,而这“如故轩”虽然偏远,离后门却十分的近。
  
  一匹马,系在马桩上,见有人来,发出“哼哧”的响声。
  
  “凭什么挽幽姐和萧遥都知道你和秋家的关系,就我一个人傻乎乎地被蒙在鼓里!”出了门,我小声嘀咕道。
  
  不料他耳尖,竟听见了,回头凑过来邪邪一笑:“七夕阁收集天下消息,挽幽作为阁主,知道这件事有什么好奇怪的?萧遥是我兄弟,自然也能知道。你呢?你是我什么人,我要把一切都告诉你?”
  
  我顿时气结,挺胸直腰,不服气道:“你怎么能说出这么不够义气的话?我们好歹也认识四年了,我一直拿你当好朋友,你居然居然简直太没良心了!”
  
  “好朋友?”他的脸色骤然冷下来,放开我的胳膊,转过头去,“我不稀罕!”顿了顿,又冷冰冰补了一句:“何况,我跟秋家本来就没有任何关系!”
  
  我被他这话呛得不行,怒火直烧到头顶,差点没大发脾气,可转念一想,他从小被秋兮涯抛弃,缺少父爱,受尽流离之苦,如今想要让他迈过那道坎,平心静气面对,也确实太过为难。于是,只重重哼了声,暂时放过他。
  
  “我们就这样走了呀?”又行了两步,忍不住回头瞄了一眼跟着出来的慕管家,有些心虚地小声询问道。
  
  风莫醉抬了抬眼皮:“难不成,你还想留在这儿?”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别过脸看向他,想起那一地散落的凌乱棋子,有些不忍,“他好歹是你爹,你这个样子是不是过分了点?”
  
  “我没有爹!”一句话带着怒气冰渣一样摔出来,“从来都没有!”
  
  我瞅着他难看的脸色,仍是没有憋住已到喉间的话:“血浓于水,终归是父子,能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闹成这样?”心底生起淡淡的哀伤,视线飘到远处不知名的地方,迷朦的夜色里,仿佛有一角青袍若隐若现,“如果我爹能回来,无论他曾犯过多大的错误,对不起我多少,我都可以不计较,只要他能回来”
  
  天意如刀,生死无常。
  
  谁能有那样的幸运,每一次回首,守候的人依旧还在?
  
  或许,这一刻还在互相伤害,下一刻,就连遥遥见一面都是奢求。
  
  那么,还有什么值得计较的?
  
  “再说了,就算是素昧平生,他肯将‘拈花一笑’拱手相赠,我们也该心怀感激才是。”视线挪回来,我一本正经苦口婆心地劝道。
  
  风莫醉的脸色稍有缓和,沉默了一瞬,盯着我道:“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了想,决定送件礼物聊表谢意,却发现身上带的都是些女孩子用的东西,原本备了礼物的包裹又早已被萧遥拿走,正在苦恼之时,忽抬眼瞥见某人头上琥珀色的羊脂玉簪,很精致古雅的样子,遂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踮脚抬手抽下簪子。
  
  “借用一下,回去送你根新的。”墨色青丝轻拂,淡蓝发带尚在,倒不至于太凌乱,我顾不得看他的脸色,用丝绢包了簪子,转身朝慕管家走去,伸手一递:“慕管家,这是小醉送给你家老爷的谢礼,等长安事了之后,他还会回来看望的。”
  
  慕管家微微一愕,越过我的肩,看向风莫醉。我也回头,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风莫醉兀自走到一旁,解开拴马的绳子,似乎对此并无异议。
  
  慕管家终于颤着手接过簪子,脸上露出激动的笑容,“多谢碧姑娘,姑娘若是有空,不妨也多过来走走。”
  
  再转身,风莫醉已上了马,见我过来,居高临下地伸出一只手:“可以走了吧?”
  
  我望着月光下那只指骨修长的手,有一瞬莫名的怔然,随即环顾了一下四周,皱眉不满道:“怎么只有一匹马?”
  
  他嗤笑道:“就你这副两眼发昏、举步欲倒的模样,还想骑马?小心半路打瞌睡摔下去变得更傻!”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才变得更傻!总之,男女授受不亲,我才不要跟你这个色鬼骑同一匹马,万一给人看见——”
  
  “啊——”还没啰嗦完,就被他十分粗暴地一把拎上了马,蹄声急促而起,风掠过耳际,我猝不及防,惊呼一声,颠了个七荤八素,下意识地伸手抱住他。
  
  好容易稍稍稳住身形,抬手就捶在他肩头,怒道:“你太过分了!”
  
  “傻女人,刚刚拔我头上簪子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有这些顾忌?”疾风掠走声音,听起来有些断续拖长,“如果你不想早点看到小筑和青泽平安无事,尽管从马上跳下去!”
  
  “你!”我悻悻地住了口,冷哼一声,气得咬唇又打了他一下。
  
  清浅的香味逸入鼻间,仿佛月光的味道,手中是顺滑的轻软衣衫,带着淡淡的暖意。良久,我果然有些支持不住,倦倦地将头靠在他肩窝。
  
  迷迷糊糊中,像是睡着了,又仿佛没有。
  
  四下景物匆匆掠过。
  
  某一瞬,蓦地清醒。
  
  好像很多年前,头枕白衣如雪,骤然睁眼的刹那,看见那张笑颜如酒的脸,漾开近在咫尺的幸福。
  
  一梦经年。
  
  往事如烟,芳华似水。
  
  从眼前,从指间,消散。
  
  再不会回来。
  
  那么,而今,我依偎的,又是谁的怀抱?
  
  没有侧过视线,只是抬眼望天。
  
  明月将沉。
  
  晨曦将现。
  
  又是新的一天,而时光,也老去一天。
  
  下颚叩上肩头,手在他背后轻轻抬起,偶有缕缕青丝撩过。
  
  白玉簪慢慢自袖中滑出,被握在手心,一遍一遍摩挲。
  
  冷白色的月光,淡烟流水般落下来,为这玉镀了一层寒凉。
  
  默默地,在心底问:流觞,我是不是太贪心了?到底怎样,才是最好的抉择?我还可不可以,重新等到花开?
  
  一骑扬尘,所有迷惘,都付风中。




☆、秋千架上情几许(一)

  【无论多踟蹰迷惘,终归要有一个抉择。】
  
  几日后,小筑和青泽终于平安醒来,中毒之事算是告一段落,大家都松了一大口气,萧遥把药交给依柔姐姐之后就踪影全无,大概是怕我和风莫醉找他算账。
  
  “阿萱阿萱”正要出随心居的前院,忽听见几声小心翼翼的轻唤,像是萧遥的声音,我立刻止步,环顾四周,却仍是没看到人影。
  
  “阿萱这儿”
  
  循声上前几步,终于在海棠树后的院墙上看到了那一袭风流不羁的身影,果然是消失多日的萧大世子,他单手支着墙头,斜身而坐,被花已谢尽的树枝遮住了大半个身子,衣摆随意滑落。微微泛黄的薜萝藤蔓沿墙游丝般袅娜而上,我走到树下,仰头望着他,从洛阳积聚至长安的怒火直烧到头顶。
  
  “嘿嘿阿萱,好久不见,你终于平安回来了。”没等我开口发火,他已一脸谄媚地笑道。
  
  我眯眼瞅着他,冷笑道:“好久不见平安回来哼哼”十指紧握成拳,要不是知道够不着,早就狠狠揍了过去,“世子好大的能耐,三言两语,就把生父变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真是让阿萱好好长了回见识!”
  
  “阿萱,你听我解释,我真的是一番好意想帮你们拿到解药,”他一下子从墙头跃到树上,摇落几片树叶,“你想啊,以疯子醉那个脾气,肯定不会低头去秋家求药,人命关天,我只好出此下策了。”
  
  “他不肯低头求药,你就能用这种损招来害我?居然居然让我去色诱”我转过身继续盯着他,又气又恼,后面的话更是说不出口。
  
  他继续赔笑道:“还不是因为你在疯子醉心目中的地位特殊嘛,只要你一出马,他就什么脾气都没了。”
  
  “胡说八道!他当时恨不得掐死我!”我气得头都疼了,揉了揉额角,真想把他从树上揪下来。
  
  “不会吧?”萧遥攀着海棠枝,低头惊诧道,丝般墨发悬空垂落下来。
  
  我好容易才勉强压住怒气,想了想,迟疑道:“其实,这件事我可以不计较,不过,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他大概没想到我忽然改变态度,微微愣了愣,随即一脸欣喜地问道:“什么问题?本世子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垂下头,沉吟道:“你能不能告诉我,挽幽姐手中那块原本属于你的蓝色玉佩,有什么特殊含义?”
  
  “特殊含义?”他呆了一下,忽地从树上跃下来,落在我身前,以异样的眼神打量着,“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我别过眼,看着墙上缠绕的薜萝,很快又回头道:“没什么!就是有点好奇。”
  
  “这个嘛——”萧遥张开玉扇,侧过身子,若有所思地用余光瞥向我,“自然是有的,当初本世子和疯子醉因缘际会,同时得到两块可避一般毒物的上好古玉,本世子的是蓝色,他的则为白色,我们定了一个赌约,谁先将手中的玉送出去就算赢,前提是”他顿了顿,偏头看着我,眸中神色意味深长,“这玉只能送给我们各自的心上人。”
  
  我心下漏了几拍,觉得胸前某处一阵灼热,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本世子一时大意将玉佩丢失,却不料竟辗转到了挽幽手里,还真是姻缘天定,”他凑近一些,眸子里满是笑意,分外清亮,“你想不想知道,最后是谁赢了赌约?”
  
  “你不用再说了!”慌慌张张地打断他,身子有些微抖,视线都不知道该放在何处,身畔有发黄的叶子蛱蝶般舞落。
  
  “阿萱,有些事情,逃避不是办法”他摇着玉扇,望了望飘落的黄叶,颇为感慨地絮叨起来,“你再笨再傻,也不至于过了这么些年,还看不清楚”
  
  我脑中一片嗡然,不经意抬眼,余光瞥见远处一角模糊的衣襟,猛地拔高音调,大声道:“世子!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萧遥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世子!你最近好不好?”我继续大声嚷道,边嚷还边往衣襟闪现的方向瞄去。
  
  他终于意识到我想干什么,收了扇子,恨不得捂住我的嘴,左右瞅了瞅,压低声音道:“阿萱,你答应过不计较的,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世子放心!我向来一言九鼎,绝不会告诉别人——”这一次我还没嚷完,他就径直跃上了墙头。
  
  只可惜还是迟了一步,数颗石子迅疾射至。
  
  他单手撑墙,侧身堪堪避过,嘴里叫道:“疯子醉,你别乱来!”
  
  一袭身影早已如风般掠过来,负手望着他,冷冷道:“萧大世子,别来无恙?”
  
  “托你这位疯子的洪福,勉强还可以。”萧遥径直懒懒倚在墙头,挥开玉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邪邪笑道。
  
  “是吗?”风莫醉也轻轻勾起了嘴角,泛开一抹狡黠渗人的笑。
  
  极短暂的相安无事。
  
  倏地,两人同时动了。
  
  短枝斜削,破风而去;玉扇反挡,灵活有力。
  
  我满意地笑了笑,转身朝一旁走去,眉宇却似乎怎么也展不开。
  
  秋千架。
  
  缠绕的青藤已枯,不再鲜活,像逝去了、苍老了的岁月。
  
  抬手抚上那脉紧缠的凹凸不平,不由觉得有些恍然。几乎都已经忘记了,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还有这样一副秋千,在风大时,兀自孤单落寞地摇摆。
  
  当时年少,秋千架上春衫薄。
  
  莫名的倦意涌上心头,扶藤缓缓坐下,一踮脚,轻轻摇了摇,白色裙裾下现出淡了色彩的绸缎绣鞋,鞋底滑过略带淡黄的草尖。
  
  人,很多时候,就如这秋千。
  
  风未起时,无波无澜,孤寂静然。
  
  一朝风起,摇摆不定,不知该停留何处,不知该如何抉择。世间种种,总会有一些你看不通透的东西。
  
  只是,秋千,总有停下的时候,风止了,它就回到原点,等待下一次摇摆。
  
  而人,却不能。
  
  无论多踟蹰迷惘,终归要有一个抉择,哪怕这个抉择,会伤到别人或是自己,都不可以逃避。
  
  “笺笺姐姐!”一个清脆的声音蓦地响起。
  
  循声望去,只见谙谙笑着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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