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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亮军刀-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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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泪光中,陈锋望着几年来朝夕相处,一起浴血奋战的战友兄弟,站在队列的前面无声地流泪,那些日子里的身影和话语就像一幅波澜壮阔的史诗画卷一样,在他的脑海中瞬间重放。看着缓缓远走的兄弟,陈锋再也挺不住了,眼前一黑,保持着敬礼的姿势栽倒在地上。
  几乎一天一夜水米未沾,再加上受伤失血,铁打一般的汉子终于倒了下去。兄弟们围了上来,抱着陈锋,有人端了水喂进去,又掐人中,陈锋才缓缓醒过来。团里就要把陈锋往后方医院送,被他一把拦了,这个节骨眼上哪能离开兄弟们呢。
  丁三扶着陈锋回到团部,医务兵过来把绷带解开,里面血肉模糊,看得几个兄弟暗自叹气。丁三端了水盆在边上帮忙,来回地换了三大盆子水才把陈锋的伤口清洗干净,医务兵要打麻药,陈锋知道药品紧张就没同意。生是拿鱼肠线缝了十七针。正缝合呢,一发炮弹就砸在离团部不远的地方,陈锋叫人过去看。
  紧跟着炮击越来越密集,兄弟们过来报告说是鬼子开始进攻,陈锋催促着快缝,这边安排报师里要增援,让王卫华立刻带上警卫连去阵地上督战。这边团部边上也被紧急放上警卫哨,时刻准备转移。
  陈锋在团里喝了两大碗红薯稀饭,兜里塞了馒头,手上拿一个,带着丁三就要去前沿看看。团里的几个兄弟都拦住了不让去,陈锋一着急扯了伤口,疼得脸都扭曲了。
  因为伤到了骨头,伤口清了之后,时不时地一下一下跳着痛,打仗的时候精神高度紧张,往往不觉得,但一旦下了战场才发现伤口钻心地痛。有团里的老兵说要不抽两口大烟吧,本来陈锋不打算抽,最后痛得没法子,只好让他们取了一点。当时的国军好多都有烟土,主要是在地方当钱使,但陈锋一直命令禁止抽大烟,只要发现的,一律踢出团里,所以全团始终没有抽大烟的现象。
  当时也没有现成的烟枪,幸亏有个兄弟依稀记得烟枪的结构,就凑合着拿竹子做了一个,用手榴弹的保险盖子做了个烟盘子,陈锋对着马灯火苗子吸了一口,呛得他直想吐,但疼痛到底是缓解了很多。
  当陈锋脑袋上冒出豆大的汗珠,痛得浑身打抖,那点烟土成了支撑他留在阵地上的无奈的办法。仗连续打了三天,陈锋忍着疼痛在阵地上坚持了三天,师里往军里要增援,军里往后方要增援,一个个母亲含泪将自己的儿子送上了前线,这就是母亲,伟大的母亲。
  师里从预备队里抽出两个营增援给了陈锋,仗已经打到苦得不能再苦了,连续的炮击,烟火熏得兄弟们吃不下饭。每个连队都在承受着巨大的伤亡,无论何种压迫,似乎都不能把这群铁打的汉子吓倒。
  日军在飞机坦克的掩护下撕开的口子,兄弟们挺着胸膛,端着刺刀,举着手榴弹用血肉之躯堵上去。当那些汉子抱着炸药捆子扑向钢铁怪兽的时候,世间所有的语言都无法去描述那种英勇无畏。
  陈锋眼睛通红,像疯子一样带着丁三盯在前沿督战。弹片横飞中,他丝毫不躲,把吓得蹲在地上的兄弟拽起来,把捐躯的兄弟抬回去,把一颗颗手榴弹扔出去。阵地丢了,他把眼睛一瞪,目光就能让人矮掉一截。
  去,把咱中国人的地方夺回来!目光里就这一句话,一个无声的命令。
  团里苦战三天,日军终于放弃对阵地的争夺,除了几百具尸体外,他们一无所获。
  禽兽,你再来啊,除了尸体,爷们照样让你一无所获。
  举着望远镜看着日军后撤的陈锋,难得地露出点喜悦的表情,他脚步蹒跚地从土岗子上下来,对着增援过来的某营营长向毅说:“走,回团部,我得好好款待款待兄弟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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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无名的伤痛(1)



  几个人就在三营的营部吃,说是好好款待,其实没什么可吃的,饭是红薯饭,而且这段时间饭里面红薯越放越多,米是越来越少。兄弟们都开玩笑说快成饭红薯了,可就是这样的食物,兄弟们却吃得毫无怨言。
  菜也很简单,寒酸得陈锋都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一盆子雪里红烧豆腐,一盆子煮豆芽,一盘腊肉。陈锋让人找来瓶酒,向毅冷冷地说自己中午不喝酒。向毅是黄埔毕业的,骨子里好像看谁都不服,陈锋也不劝,和兄弟几个一人倒了点。
  饭吃到一半,团部来人说,师里下了命令,部队明天换防。整个师要撤下来休整,另外一个师来接这个防区。
  吃完了饭,陈锋往各营传下去,彻底清扫战场,准备防区交接。他送走了向毅,肩膀的伤口痛得不行,就要人取了烟土,点上抽了几口。
  三营在外面清点,陈锋伤口的痛好了些,也到阵地上转转。
  见着几个兄弟在捡炮弹皮,陈锋就打发丁三去问,原来鬼子重炮的炮弹皮钢口好,拿到后方可以换钱,老百姓拿来做菜刀什么的。
  陈锋觉得有点意思,就也在阵地上闲逛,捡了两块比较大的。他和丁三走到一棵被炸断了的泡桐树边上,丁三叫住他,指着树底下一个地方。陈锋顺着方向走近一看,是一截胳膊,胳膊上挂着军服的残片,仔细看看,是国军兄弟的。陈锋看了心底一酸,从地上把兄弟的胳膊捡起来,让丁三找了个装迫击炮弹的木头箱子装了进去。
  两个人一路走着,每隔着十几米的地方总能见着人身上的四肢、躯干碎块,陈锋忍着痛都捡了起来。一个箱子不知不觉地就装满了,然后又拿过来一个箱子。
  丁三跟着陈锋后面,捧着箱子,里面都是血肉模糊的兄弟们的骨肉,阵地上的人都停下手上的活,呆呆地看着他们。
  慢慢地,阵地上的兄弟都默默地这么做,没有任何命令,战死了的弟兄身上的血肉,被捡了起来,一个又一个箱子装满了,沉甸甸的,最后在团部门口码成一堆。
  第二天,来换防的兄弟部队过来了,陈锋痛得倒在团部地上蜷缩成一团,参谋长王卫华带着人去办的交接。等交接得差不多了,陈锋还是痛得不行,只好又抽烟土。几个月后,陈锋在后方的大医院一查,伤口因为当时没有及时处理,感染的地方损坏了神经,所以才痛得特别厉害。
  到中午,两个团的团部把交接全办妥了,陈锋和兄弟部队的军官相互敬礼,带着团里的兄弟抬着伤员和战死的兄弟的骨灰往后方撤。
  走到下午,前边报过来说有一个营的国军迎面过来了,好像是要往前线上开的。陈锋骑着马到了队列前面。那个营远远地看过去是一条蜿蜒的队列站在路边上,过去询问的兄弟跑回来说,是一支学生军,要到前线换防,说是知道咱们团是刚撤下来的,主动给让路,表示尊重。
  等走近了,那个营都站在路边,队伍很整齐,左肩膀上都挂着不熟悉的新番号衔。他们肩膀上的枪很奇怪,比中正式好像粗一点,后来陈锋团里也换上了这种枪,才知道这枪不用搂枪栓,而且能装填八发子弹,大家都管这个叫大八粒。
  当团里的兄弟抬着伤员和骨灰经过那个营的队列时,站在路边的对方营里有个兄弟就举手向这支刚刚从战场走下来的国军部队的弟兄们敬礼。跟着又有人敬礼,最后无人下令,整个营向陈锋的这个团敬礼。
  一直走到晚上,团里露天宿营,架上电台和师里联络,陈锋这个团将被调防到一个整训区,和另一个团一起接受整训,人员补充完了才重新归建师里。
  整个晚上陈锋仍然是疼痛难忍,到了下半夜,浑身冒出黄豆大的汗珠子,牙齿咬得咯咯响,师里新任命的副团长李雄明带着兄弟伺候了一夜,最后只能用大烟来缓解疼痛。第二天痛得也不能骑马了,团里要把陈锋往后方送,但他没同意,心里想着等部队到了整训区再走吧。
  队伍离整训区还要走上三天,李雄明真的担心陈锋在路上有个三长两短,但面对自己的老长官,自己也不敢多嘴,就安排几个心细的兄弟,拿担架抬着陈锋随部队行军。
  等到了中午,到了一处弯弯的山岗子边上,下面有个小机场,部队经过的时候,一队飞行员穿着飞行夹克正坐在卡车上面打牌。见着自己的部队撤下来,都走到路边看。陈锋让人把担架抬过去,问铁丝网边上的流动哨,原来这是国军的前线机场,有七架战斗机。陈锋在担架上看着刷着青天白日徽标的战斗机,心里有了点自豪,虽然少,但总比没有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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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无名的伤痛(2)



  机场上的兄弟也都围在铁丝网边上看,团里隔着铁丝网看着自己的战斗机和飞行员,有一种特殊的感觉,总有一天我们一定能自己造出飞机大炮,一定会有一支强大的空军的。
  团里又走了一阵子,机场慢慢地离视线远了,陈锋在担架上听见尖锐的声音,就让部队停下来。原来是机场响了警报,一定是有鬼子的轰炸机飞过来,机场上的飞机都紧急起飞过去拦截。
  七架战斗机发出轰鸣声起飞,翅膀上刷着青天白日,陈锋在担架上命令全团停止前进,向自己的空军行军礼,祈祷他们能多打下来几架鬼子的飞机。
  团里的兄弟们举着胳膊,目送着自己的战斗机盘旋着组成编队,迅速爬升,消失在云层里。
  团里走走停停,第二天下起了大雨,一口气也没停,团里经过批准,就地宿营到了一个镇子上。全镇子几乎每家都住上了国军弟兄,老百姓看到了自己的子弟兵,家家户户地都忙着招待。
  陈锋和丁三一起住在一个开染坊的家里,那家主人把家中母亲的厢房腾了出来,陈锋死活不肯住,老太太拉着陈锋的手,看着他肩膀上渗出血的绷带,流出两行清泪。陈锋最后犟不过,只好住上了。自己不能动,就打发丁三帮着他们家干活。可丁三刚把扫帚拿上就被抢了过来,刚把扁担放在肩上就被硬拿过去,自己的子弟兵怎么能让干活呢。
  掌柜的蒸了细面的馍,炒了年糕,又杀了只下蛋的鸡招待陈锋,看着一桌子的菜,再看着掌柜家里的孩子面有菜色,陈锋心里不是个滋味。
  吃完了饭,陈锋回屋里休息,伤口痛得又只好抽大烟。疼痛刚刚缓了点,外面就传来枪声。丁三就起身吹了蜡烛,冲锋枪别开了保险,担心是鬼子的奸细混到了镇子上。
  没过一会儿,团部的兄弟过来叫门,让进了屋子,问过之后陈锋听了一愣,原来是团里的一个老兵开枪杀了个人。但杀了人之后也没跑,就让几个兄弟绑上了。
  陈锋让人带着事主和那个杀人的兄弟过来问话,问了半天,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那个兄弟住的那户人家正好几个月前娶了新媳妇,这家人家的小子当时得肺痨,打算娶个媳妇冲喜,结果自己孩子身子不行,新媳妇就守了活寡。正好国军的兄弟住在他家,那个老兵也多少年没碰女人了,和那个新媳妇就眉来眼去地勾上了。到了半夜,两个人正在柴房行好事,结果就让那媳妇的男人撞上了,老兵就要走,那男人不容,情急搂响一枪,正好打在胸口上,人一会儿就没救了,眼看着断了气。
  听完了之后,陈锋气得牙根痒痒,把那个老兵关了禁闭,又找来他的营长、连长过来问。大家都在求情,说是这个兄弟平时一贯作战勇敢,就饶他这次吧。
  陈锋想了想,找来团里的文书,自己掏钱,到镇子上买了上好的棺木,又让炊事班不怕花钱,办一桌子丰盛的酒席。
  第二天早晨,下着毛毛细雨,跟个雾一样,粘身上就马上湿个透。镇子里把百姓都叫到了空地上,那个闯了祸的兄弟被五花大绑地带过来。丁三扶着陈锋走过去,那个兄弟见着自己团长过来,跪地上号啕大哭。陈锋把他拽起来,耳语一下:“别给团里丢脸。”然后把他身上绳子解了,带到露天搭的棚子里,先看酒菜,七碟八碗四凉菜。陈锋问:“满意吗?”那个兄弟泣不成声,连说满意满意。然后又带着去看棺木,八尺净,桐油面子,水曲柳的木头,陈锋哽着喉咙问:“满意吗?”那兄弟讲不出话了,连着点头。
  陈锋把他带到空地上,对面黑压压地站着百姓。
  “父老乡亲们,我是国军的长官,我叫陈锋,大家只管在心里日我八辈祖宗,是我带兵不严,才出了这档子事。但这个弟兄真是个汉子,他大小经历了三次大会战,至少打死过七八个鬼子,打仗没得说,绝对是个爷们。所以我出的钱给他办酒席,给他置了棺材,父老乡亲们,一命抵一命,甭管他以前立过什么大功,祸害了咱老百姓,今儿他就得把命还上。”
  那家事主也忍不住了,站在边上呜呜地哭。镇子上的官员作势想过来求情,被陈锋脸一寒,没敢张嘴。
  陈锋带着那个兄弟到了酒席边上,按着他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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