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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家妇人-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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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月却只回以嗤笑。
  “韩大人,您说笑了。”良月轻笑起来:“方才良月不过是同您开个玩笑,您倒当真了。良月轻浮之人,配不上大人的高洁,这种话大人往后莫要再说,省得坏了大人的名声。”
  “你还在为今日的事情生气么?”韩青急了:“他们说倾慕你已久,我才允了他们来,并再三嘱咐他们不可冒犯于你,哪知……往后绝不会再有这等事情。”
  李隐玉远远地看着她,听见她说这样的话,心里明白她说的是自己。
  终是当日他说错了话,将她伤得太深,只不知还能不能挽回?
  “今日之事归今日,同此事并不相干。”良月淡淡道:“良月虽嫁过一回人,名声也算不得太好,但以我万金家产,逍遥度日,为何要眼巴巴地去给人做妾?这为妻和为妾可是大不相同,不幸得很,我从不爱委屈自己。”
  良月说不想做妾,韩青却以为是李隐玉的话叫她多想了,连忙辩解:“你不要听信了明渊的话,他不过是说说罢了!他是李氏独子,伯父和伯母绝不会允他这么做……” 
  “我不是说说而已。”李隐玉插话道,目光直直地凝视着良月:“只要你肯嫁,我便即时来下聘。”
  “李隐玉!”韩青是当真气急败坏了,若不是良月在跟前,他指不定已与李隐玉厮打起来。
  可当着良月的面,李隐玉也十分强硬,显出绝不退让的架势来。
  千钧一发之际,良月冷冷出声:“你便是娶我为妻,我也不嫁你。”
  炙热的太阳烤得空气仿佛都干裂得滋滋作响,蝉鸣忽而汹涌起来,在这些声音的空隙里,李隐玉听得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意料之中的事,当它真正发生时,仍令人不知该如何应对。
  韩青一脸得色地看着他,在此时他眼里,李隐玉已不是多年好友,而只是与他争斗失败的情敌。李隐玉却无暇顾及他,此时他满心满眼里只剩良月——女人却将下巴微微扬起,红艳的唇角凝成冷漠的弧度,与眸子里的冷色相应。
  那般高傲不屑,是她还肯给他的唯一回应。
  “方才的话,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李隐玉手指紧紧抵着掌心,即便良月拒绝得这样坚决,他仍要试一试。
  “我也是。”良月依旧不为所动,仿佛三年前那个说着欢喜他的女人从未曾存在过。
  “死缠烂打也不必这么难看。”韩青不愿李隐玉再在良月面前说这种话,遂出言劝阻他,即便良月不喜欢李隐玉,这种话也会将自己比下去,显得自己对良月的心意并不那么诚恳。
  “便是为着伯父伯母着想,你也不该再有这种心思。”
  说得好似他父母不反对他追求良月。
  有些话李隐玉不愿意在良月面前说,不愿意叫她听了难受,便只将韩青略带嘲讽的话语当作耳边风。
  “叨扰了……告辞。”他摒着呼吸深深地看了一眼女人,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良月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侧首冷冷地对韩青道:“今日不招待韩大人了,望大人海涵。”红底织金的石榴裙闪着细碎的光掩入乌木门扉,那扇门在他面前重重阖上。
  李隐玉骑马缓行在朱雀大街上,颇有些何去何从的苍茫感。
  良月是个长情的女人,这一点从他举手之劳的相助令她记了那么多年便可看得出;因而尽管两人不欢而散又过了三年,他仍出现在了她面前。
  谁能料到会败得这么惨?她素来是个骄傲的女人,却亲口对他说欢喜他,他原以为自己在她心里同别人是不一样的,就像她在他心里也无旁人可比较一般。
  “明渊?”
  “李大哥!”
  身后忽地传来两道年轻喜悦的声音,李隐玉回过头去,却是许久未见的元至与招娣。元至仍是从前的样子,招娣却换上了中原女人的短襦长裙,长发绾成繁复华丽的发髻,若非元至在旁边,他会以为招娣本就是个中原女孩。
  元至怀里还抱了个看来一岁多的幼童,眉眼和鼻子像他,嘴和下巴肖似招娣,一看便知是他们的孩子。
  李隐玉带他们去了从前常去的酒楼,择了靠窗的包厢,与元至絮叨别后的日子。
  说了一阵,招娣将孩子哄睡着了,也同他们一道聊起来。“良姐姐现在如何了,也在京城么?”良月是同李隐玉一道走的,招娣便自然而然地问李隐玉。
  他眸中因着故人相逢而起的喜悦黯了黯,涩涩地应道:“她也在京城……你想去拜访她么?”
  招娣察觉到他的不自在,但并未点破,只是笑着问良月的住处所在:“自然要去,李大哥可知道良姐姐如今住在哪里?”
  李隐玉便告诉了她,又嘱咐道:“今日怕是不方便,明日若你们有空再叫人去递帖子吧。”
  “明渊同我们一道去么?”元至比招娣迟钝些,并未看出李隐玉有心事。要不怎么说男人是瞎子?招娣来不及阻止,他一句话就已说完了,不由得狠狠瞪了他一眼;元至无辜地回望妻子,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李隐玉看着他们,说不清心里是羡慕还是嫉妒。“若是到时得空,我会去的。”他笑道。看了一眼熟睡的小孩,他不由得想若是三年前两人没有吵架,小孩也该有这么大了。在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他看着那小孩对他们说道:“若是去拜访她,且先莫带孩子。可以先告诉她你们有孩子了,若她想看孩子,下回再带去给她看看罢。”
  自从两人重逢,除了她的一颦一笑,他亦会时不时想起那年她为孩子伤心欲狂的模样,过了这些年,他拿不准她是否仍记挂着早夭的儿子。
  “多谢李大哥提点。”招娣看出李隐玉不愿意多言,便未多问,只是将他的话记在心里。
  “你娶了个很好的妻子。”李隐玉从不吝啬赞美,含笑对元至说道。
  若良月肯嫁他,也当是个很好的妻子。
  “招娣是极好的。”元至满眼笑意地看了一眼妻子,招娣抿唇一笑,羞涩地低下头去。
作者有话要说:  深井冰的话痨
  招娣和元至终于露面啦=v=
  正伤心时还遇到元至和招娣在面前眉来眼去的秀恩爱,李将军你也是有点儿惨啊……

  ☆、第十九章

  六月,桐花馥,菡萏为莲。【3】
  若说良月还爱这京城什么,看不尽的花便是其一。每个月总有不同的花盛放,便是时节未至之花,也能想到办法让它开出来。京城水好,气候温润,连花也生得比别处好些,譬如同是九重葛,在驻马镇长得就不如京城精神。那里的人也不爱养花,比起京城爱重的旖旎绮华,他们更在乎实实在在的东西。 
  回京城并非一时之意,流落在外日久,想得最多的仍是故居之地,即便亦曾是伤心之所。 
  这里还葬着她的阿宝。 
  三年前回来时,阿宝的坟已望不见了,蔓草因无人打理而丛生,遮盖了小小的土堆。风与尘逐年消磨着墓碑,她亲眼瞧着石匠雕刻的字迹淡了,只能依稀辨认出阿宝的名字。 
  当年离开后,本想站稳了脚跟便回来看一看阿宝,哪里料得到一去经年,险些连回来也是奢想?
  “夫人,天暗了,该回去了。”忠叔一见墓碑上刻着的字便立即明白了一切,任她在小小的坟前不言不语地坐了半日,不忍打扰,直至天太晚,再不回去城门要关了才出声。 
  “如果当年阿宝足月生下来了,不知今日该是如何光景。” 清除了坟周杂草,望见淡淡的字迹,从不轻言如果的良月也未能免于沉溺过往。 
  日子未必比现在好,可无论是什么样的日子,她也能过得不差。她宁可自己吃尽天下之苦,也不会教阿宝活得不惬意。 
  可惜阿宝生得不是时候。回忆往昔,想起令阿宝未得长寿之种种,她眸中微有冷光。 
  “夫人回来,可有什么想法?”忠叔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你担心我是回来复仇的么?”良月抚摸着石碑,淡淡地问。
  忠叔低头不语,他担心的正是这个。
  他怕良月像报复王金凤一般报复那些害她失去孩子的人,京城不比驻马镇,世族势力盘根错节,良月无依无靠,想要做点什么比登天还难。她年纪不小了,比起困于旧事,忠叔更希望她找个好人家嫁了,和和乐乐地过下半辈子。 
  “放心吧,我不会那么傻。在京城,我拼尽全力也未必能激起一点涟漪,这里并不比驻马镇更容得下孤身的女人,日子比驻马镇必定要艰难些,并不是我想如何就能如何,一个不小心,只怕会尸骨无存。阿宝的坟荒了这么多年,我必须要好好保护自己,才能不叫它继续荒芜下去。”
  言罢,良月站起身,回望京城。阿宝葬在城外一处高地,从这里看过去,整个京城尽收眼底。无论过去与现在,每一个来到京城的人都会感叹它奇迹般并存的精致与宏伟,即便是曾落魄离开的良月也不例外。城郭上空,流云追逐落日而去,火红的云如烈焰焚燃半个天际,同样的景色在驻马镇只觉荒凉,在这里却只叫人更觉得那城气势恢宏,凛然不可侵犯。
  只是在这宏伟的城的内里,在那奢靡景致之下,暗潮从未停止过涌动。
  多年前她静悄悄地离去;多年后整个京城为她静不下来。
  在边陲,她带过去的京城式精致华美风靡至今;在京城,她的骄傲不羁同样令女人们竞相追随。女人们纷纷学着她掀开了头顶的帏帽,露出精心描画的妆容;大胆艳丽的配色取代了过去的含蓄内敛,街景一时间妍丽非常。
  名利从不孤身而来,随着风潮的兴起,她的过去亦被人揭开,早年离经叛道与不贞的传言也一并流传于巷陌之间。但这些只叫更多人知晓世间有一个叫做良月的女人,听闻很美——人们对她十分好奇,纷纷想着法子接近她,看看她是否如传说中一样狐媚妖气,抑或大不相同。
  “夫人,今日我去取胭脂,那掌柜悄悄问我讨荷花宴的帖子,说是京中贵人问他要。”紫苑为一边良月梳发,一边乐滋滋地显摆今日见闻。三年前初来时,婢女们因着见识少受过不少冷眼,如今境况大不一样了,难免有些得意起来。
  良月宅子里的花宴素来受追捧。没有别的人能轻易请得到这么多才子高人,也没有谁家的宴席比她的更热闹又不流于低俗,只是她的帖子也从不轻易予人,为了求一张帖子,她常去的铺子酒楼的老板们都成了众人笼络的对象。
  近来连京中世族也按捺不住了,一些胆大些的年轻人纷纷动起了心思。
  “你可打听了都有哪些人?”良月望着镜中的自己,淡淡问道。每逢花开正盛之时,良月都会在宅子里置下宴席,邀请一些相熟的人饮酒赏花,已成了惯例,是以她还没放出风声,已有人先打探消息了。
  紫苑便说了打听到的几个名字。
  “俱是些无用的纨绔。”良月嗤道。
  紫苑听她这样说,便知道该怎么回那掌柜了。
  良月经商多年,这些个宴席自然不会全无目的。宴席上的人,有些确实是她愿意请的,可也有些她并不高兴要人家来。她背负着旧日的坏名声,便是一时引领了新的风尚潮流,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她,然而想在京城要站稳脚跟叫人不敢随意欺凌,少了人脉是不够的。
  韩青这人靠不住,他只想同她花前月下,叫自己藏在他身后躲避风浪;但她良月不愿做那藏在金屋里的娇娘。
  年少时以为寻一个英勇的夫君就能不惧一切,经历种种波折,阅尽世间百态,乃知还需自己腰杆能挺得直,再多流言蜚语也不能伤她分毫。
  是以宴席上对哪些没有收到邀请的来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些人坚决不让进,并不全依她的喜好,还得看这个人值不值当。
  如今良月在京中识得的人不少,然而唯有招娣算得上她最亲近的朋友,是以听闻他们一家子要在京城住一段时日,良月便邀招娣时常来玩。可惜元至家在京中有自己的宅子,否则良月还想叫他们直接住在自己家里,也省得招娣来回奔波。
  “姊姊这莲池真好,回去我同元至说一说,叫他也挖一个,也像姊姊这般在池子边建个小楼。他怕热,京中夏日虽然比五灵寨凉快些,可每日总有那么两个时辰热得他什么也做不了。”
  莲池边的楼阁里摆了张花梨木雕卷草龙纹的小榻,天气逐渐炙热起来,在那楼阁四周垂下帘子,置些冰,比别处都凉爽得多。池中莲花开了小半,在这里即便什么也不做,只是静坐看看花,亦是一桩惬意雅事。
  成亲后的招娣一不留意就会说到自家夫婿,有什么好的总会先考虑一下他,再不是从前那个总把感情藏在心里的小姑娘了。
  她脸上的甜蜜与满足藏也藏不住。
  “真是羡慕你,嫁了个如意郎君。”良月感叹。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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