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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清晨，天色灰蒙蒙，失眠到凌晨的某人迷迷糊糊地回了一声“嗯”，然后一翻身趴在枕头上继续睡去。
“四师兄，你转过来，你这样睡，阳阳看不到四师兄的脸了。”阳阳等了等，林俊睡得迷糊根本没听见。
“四师兄，你转过来，转过来，阳阳给四师兄画画，把四师兄画得美美的好不好？”阳阳双手趴在床前，下巴靠在手背上，睁着一双大眼睛欣喜地看着睡意盎然的林俊。
阳阳在一旁叽叽咕咕的讲着，林俊觉得吵，把被子一拉，盖住头。
“四师兄，你真笨，你把被子盖着头，阳阳就只能画被子了，四师兄的被子上没有胖维尼，不好看。”说完，阳阳一边念叨一边把林俊的被子扯开并帮林俊翻身，“四师兄你要这样睡，不对，是要这样，把头转过来，咦，怎么头歪了，要这样，不对，四师兄这样不对，要这样睡”
阳阳摆来摆去终于让林俊摆出一个令他满意的造型，站在画架后扬起一张笑脸。
林俊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睡得浑身酸疼，落枕得厉害。他伸手揉了揉颈部和上手臂，心里正好奇今天的睡姿怎会这般奇怪。
“四师兄。”阳阳凑近林俊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倒是把林俊吓了一跳。
“阳阳你怎么来了？”
“阳阳来好久好久了，四师兄就一直睡啊睡的。四师兄快来看，阳阳给四师兄的生日礼物，好漂亮好漂亮的画呢！”阳阳直接把林俊从暖和的被窝里拉出来拖到画板前，一脸期待的等着林俊夸他。
林俊吃惊的看着画板，一时间有些不知该怎么说了。
“四师兄，不好看吗？”阳阳一脸委屈失落的看着林俊，低着头嘟着嘴巴囔囔说道：“可是阳阳画了好久呢！可是阳阳都觉得很好看。”
“很好看。”林俊盯着画板呆呆的重复道：“真的很好看。”
画上睡着一个漂亮的男孩，微弱的晨光落在他脸上，睫毛清晰可见浓密而黝黑，厚厚暖暖的被褥中一张格外小巧的脸睡得那般深沉。整个画面被一层层被褥包围，只特显男孩的上半身，纤细的手臂落在重重叠叠的鹅绒被子里，一下子就被淹没。他的脸半埋在被窝里，柔弱的短发带着冬日清晨的冰冷质感。他睡得那般舒适，那双眼眸紧紧的闭着，把全世界都隔绝在眼帘之外，只剩下他自己，只剩下轻松和安稳，没有忧愁，不再回忆。
他仿佛要永远睡去，在梦中忘了一切，结束一切。可是他的手还抓着被褥，似乎不甘心的要抓住唯一的希望，仿佛这世界上还有可以留恋的东西。
林俊第一次知道阳阳原来可以画得这么好，好到他可以透过那幅画看到自己的灵魂。不是这副被骨头和血肉包围的躯体，轻而易举的用各种表情和声音迷惑众人自欺欺人的外壳，而是无所依靠无所依赖干干净净无法掩饰的灵魂。
他藏了那么久，就要把自己骗到了，却在阳阳的画笔下暴露。
他冻得微微发紫的指头划过画上黑色的头发，他转过头对阳阳笑着说道：“阳阳好厉害，画得很好，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哇，太好了，哈哈哈”阳阳跳起来一边拍手一边欢呼，单纯的笑着，喊着，跳着，没有一丝造假，没有一丝掩藏，与林俊不同。
这一天林俊一直笑着，是真心的笑容。
看，他有一群好兄弟。会关心他，爱护她，替他操办生日，送他最好的礼物。
这一天大家玩得很疯，林俊看得出大家在努力让他开心，他体会到这份心意感激他们，并为自己感到幸运。所以他是真的在笑，没有假装。只是当众人都醉倒后，他一转身，整颗心又空了。
他忽然间又想起林炎峰，然后半分自嘲的一笑。
他将各位师兄弟安顿在房间里，吩咐阳阳睡觉后，他赤脚踩在冰冷的木质地板上，脚面冻得发紫，可他不愿让自己暖和起来。
气温很低，空气很冷，他身体□的部分和空气紧紧贴合，外界的寒冷透过流淌的血液和苍白的肌肤渗进灵魂。
这一刻，他能感受到自己真实的存在，安静的老去。
他摸着手腕上的伤口，一道道，都已经刻到他心里头去了。什么时候再划上一刀，他也就这么结束了。
他转到阳阳送给他的那幅画前，画里的人在盘算着时间，细数着日子，只盼着有一天能不再醒来。
“四师兄，阳阳能和你一起睡吗？”林俊朝门口望去，正见阳阳穿着海绵宝宝的睡衣抱着枕头揉着眼睛。
他向阳阳招了招手，然后躺到床铺上。
阳阳赤着脚抱着枕头躲进被窝侧头看他。
“阳阳怎么还不睡？”
“大师兄不让阳阳喝酒，阳阳就没睡。还有，阳阳看见四师兄了。”阳阳说着，突然抓住林俊的手臂，眼眸中流露出担心而害怕的神色。
“阳阳看见四师兄干嘛了？”林俊转过头看着单纯不知世事的阳阳，他的天真和无忧让他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阳阳看见四师兄流血了，流了好多，周围都是直直的大石头，好多好多。”阳阳仿佛又看见梦中的场景正害怕的抱着林俊的胳膊，而林俊的眼睛亮了，他有一种直觉，觉得阳阳看见的是他的归属。
“阳阳是不是看到四师兄的手腕上流出好多的血，然后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四师兄，你怎么知道？”
“来，阳阳再跟我说说，那个地方是什么样的？”
阳阳嘟着嘴，犹豫了，“可阳阳不想让四师兄去那里，阳阳不想看到四师兄流血。”
林俊摸着阳阳的脸颊，像是在道别，“笨阳阳，四师兄要知道那个地方是什么样的，才会不去。就像阳阳不喜欢吃胡萝卜汁，就要先知道胡萝卜汁是什么样子的，然后才能看到胡萝卜汁了，才知道不吃它。是不是这个道理啊？”
阳阳皱着眉头想了许久，才一愣一愣的点头。
“那好，那阳阳快告诉四师兄，那个地方是什么样子的？”
“嗯，我看到四师兄躺在一块大石头前，石头很大块，直直的，上面很光滑，像墙壁一样，但是没有阳阳在墙壁上画的那些画，一点图画都没有，但是嗯但是上有一张照片，颜色好奇怪是黑色和白色的，照片上是一个老爷爷，长得好慈祥的样子，一点都不凶。”
那晚，林俊逼着阳阳说出更多的细节，他有一种预感，他必须要到那里去。
林俊的异能是读心术，而阳阳的异能是预见未来。
窗外投进路灯的光，明明暗暗的照亮半个房间，窗户外摇曳着树枝，借着灯光在墙壁上投下一道道怪异的倒影。身旁的阳阳已经睡了，抱着枕头睡得安稳。
这一夜异常悠长而静谧，林俊看着光影明灭的天花板，对自己说了一声，生日快乐。
57、第五十七章 。。。
第五十七章
墓地墓碑慈祥的老人
林俊依照阳阳提供的线索开始寻找他所认为的归属地。他觉得他是要死在那里的，当他推测出那是谁的墓碑后更加坚定了这种想法。他就像一个预知死亡时间的老人，执着而认真地挑选安葬地，交代身后事，然后穿上最得体的衣服，整理好仪容平静的迎接死亡。
林俊带着背包，里面只装着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和几件换洗的衣服，离开的时候不忘留下一些照片和一些信。他本想也给林炎峰写下遗言，坐在桌前面对着空白的纸张，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却不知该说什么。他甚至不知道希望林炎峰如何对待他的死亡，也不知道是否应该奢求林炎峰思念他。最后的最后，他没有给林炎峰留下只言片语。
他离开了，坐上F市的飞机，然后转的士坐火车搭乘客车，几经颠簸终于来带一个乡下的公墓园。
墓园不大，大冷天的，没人来。
林俊在附近的旅店里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清晨他梳洗了一番，收拾了行李，翻进了无人的墓园。
F市的冬天没有雪，空气干冷干冷的。林俊来的时候太阳还躲在云层里，墓园安静而昏沉。地上的石头是青灰色的，身旁的墓碑落满灰尘，远处的围墙爬满龟裂纹和干枯的藤类。风穿过高高低低的树木，越过低矮冰冷的墓碑，迎面扑来，森冷森冷，仿佛能够刺破皮肤钻进血肉里，又冷又疼。
墓园安静极了，只有林俊沉稳的脚步声和呼呼的风声在空无人迹的墓地里回荡。
他走过一个个墓碑，凝视墓碑上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从未有过的虔诚和尊敬。
然后他在一处墓碑前停下，墓碑经过细心的打扫，前面还放着一束干枯的野花。林俊蹲□，认真的看墓碑上的照片，轻轻地，轻轻地仿佛像是害怕惊扰了谁一般，慢慢缓缓地说道：“管家爷爷，我来看你了。”
说话时呵出一口气，凝结成雾气，被风吹散，化为烟云。
林俊生日那天林炎峰参加了唐心的摄影展，如林俊当初所料想的那样，唐心亲自登门造访送上请帖。他一人悠游在光怪陆离形形色色的照片间，一张张色彩斑斓的照片都是大千世界的缩影，而在这个世界中唯一让林炎峰驻足流连的是两张照片。
一张照片上男孩高高举起手中的小猫，灿烂的阳光照耀在他身上点亮他脸上神采飞扬的笑容，调皮的猫咪在他的手掌中微微弯曲那只残疾的前肢，画面柔和而温馨，尤其是男孩那无不掩饰，无牵无拌真心流露的笑容，就连周围的建筑都变得温和。
同样是那个男孩，坐在灯光摇曳的吧台上，暧昧的光影在他身上流淌，他一个人拿着酒杯，半垂着，意兴懒散的斜靠着，周围的浮华和喧嚣连同背景的色彩斑斓一同消退，从他身上匆匆滑过。他，一个孤独的灵魂飘荡在虚假和造作中，由一个单纯的男孩一夜间蜕变成魅惑的男人。
林炎峰站在巨幅照片前，认认真真的看着，在心中轻声的说道，小俊，生日快乐。
这两张迥异的照片，同一个人的两种神态，林炎峰认识照片中的林俊，却也觉得陌生。刚看到照片时，他吃惊。然后，却觉得林俊就该是这样的。
忽然间林炎峰很想见他，在他生日的这天，很想触摸他的温度，看看他那双黑色的眸子是否缀满满天星辰。
他在这两张照片前一站便是一个下午，其他的照片都没有再看，也没有必要再看。
离开的时候林炎峰接到林修的电话，这位管家在擅自给自己放了无限制的长期后，终于舍得给当家的通声气了。
林炎峰按照林修的要求回了家，入眼便看到一身笔挺的西装和整洁的白衬衫，一如既往。
这座宅院已经变了太多，人来了又走，走了又回。偌大的宅院因为这样反复的离别显得倍加孤寂，就像一个巨大的空壳怎么都无法填满。在林炎峰眼中，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这座大宅日益变成一座空城，他满眼搜索着什么却每每落空，回神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想在这座大宅内找到什么。
庭院依旧华丽，干净的路面，清澈的湖水，整齐的草坪带着露水的凉意，各式各样的花草点缀着庭院四季不歇。冬日的阳光会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在地面上落下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光圈，照射在透明玻璃上折射出一道道长短不一的反光，散落在冷冽的湖面上被风吹得阵阵涟漪，它会跑遍大宅内的每一个角落，像林炎峰一样寻找着什么，思念着什么。
大宅内的一切都安好，只是少了什么。
整齐的草坪不再有人踩踏，漂亮的花儿不再有人细心采摘。
整个宅院是美观的大房子，却让林炎峰嗅到颓败的气息。
来来往往，走走停停，这里已经变了太多，变得陌生，唯一不变的是林修那一身黑色西装和白色衬衫，突然间让林炎峰感到欣慰和安心。
“去哪儿了？”林炎峰淡淡的问道，似乎只为了说上这么一句，答案并不重要。
“回去看爷爷了。”林修笔直的站在林炎峰身旁，与他一道走入宅院。
“我还以为你准备辞职不干，一句话没留就跑了，你当我真不敢炒了你。”林炎峰虽这么说着，语调却很平和。
“你已经炒过我了。”林修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异常恭敬的说道，林炎峰脸色变了变，心里不爽。
“当家的，从我接任林家管家开始你已经正式非正式的炒了我十一次。”林修脸上依旧带着非常恭敬的笑容，等着林炎峰把话接下去。
“但是我又第十一次把你请回来了，是不是？”林炎峰嘴角抽了抽，不再看林修，大步向前走。
身后的林修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就像平日里欺负了林俊时一样。
这两兄弟
林修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那份信，犹豫着是否立刻给林炎峰看。
此刻，林炎峰接起手机才说了两句，脸色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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