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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苏西来客(谍海)-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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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该枪毙她?她是间谍呀,是不是?”“啊,不是的,她不是间谍。”“她帮助英国人逃跑——在一个敌对的国家,那是一样的。她为什么不该枪毙?”“啊,但是,枪毙一个女人——并且还是一个护士。”雪拉站了起来。她说:“我以为德国是对的。”她由窗口出去,走到花园里。餐后的水果包括一些不熟的香蕉和一些不新鲜的橘子。
    这些水果已经在桌上摆了一个时期。可是,大家都站起来,移到休息室喝咖啡。只有唐密不管闲事,独自走到花园去。他发现雪拉倚着长廊的矮墙,凝视着大海。他走到她旁边。由她那样呼吸急促的情形看来,他知道,她一定有什么非常烦恼的事。他递给她一支香烟,她接受了。他说:“夜色很美。”那位小姐用低沉而紧张的声音回答:“可能是……”唐密不敢肯定地望望她。他突然感觉到这个女孩子的魅力和蓬勃的生气。她这人有一种激昂的活力,一种让人不得不着迷的力量。他想:她是一种男人见了很容易倾倒的女孩子。他说:“你是说:假若不是有战争的话吗?”“我根本不是那个意思,我恨这个战争。”“我们大家都是这样呀。”“并不都是像我这样。我恨那种战争口号,我恨大家那种沾沾自喜的态度,我恨那种讨厌的爱国思想。”“爱国思想?”唐密吃了一惊。“是的。我恨爱国思想。你明白吗?大家都在喊:国家,国家,国家!出卖国家,为国捐躯,报效国家。一个人的国家为什么会这样重要?”唐密只这样说:“我不知道,只是事实如此。”“我以为国家观念是不重要的,啊,你们大概以为重要。
    你们出国,到大英帝国的属地走一趟,做做生意。回来的时候,皮肤晒得黑黑的,不住谈论印度土人,并且要印度酒喝。”唐密温和地说:“亲爱的,希望我还不至于这么坏罢。”“我有点夸张——可是,你应该知道我所指的是什么。
    你对于大英帝国有信心,并且——并且——对于为国捐躯这种傻念头,抱有信心。”“我的国家,”唐密冷冷地说,“似乎并不特别热望我为它捐躯。”“是的,但是,你却希望为国捐躯。真是愚蠢!天下没有值得牺牲性命的事,都是一种观念——一种空谈——一种夸大的痴狂!我的国家,在我心里丝毫不占位置。”“将来有一天,”唐密说。“你会觉得奇怪,你的国家,在你心里是有位置的。”“不会,不会。我已经受够了——我已经看见——”她说不下去了——然后,突然冲动地问:“你知道家父是谁吗?”“不知道。”她的话激起了唐密的兴趣。“他叫帕垂克·麦瑰尔——是大战期间追随克斯曼的人。
    后来以叛国的罪名伏法。白白地牺牲,为了什么?为了一种信念——他是同其他的爱尔兰人在一起,思想才变得激烈起来。他为什么不安安静静待在家里,不要多管闲事呢?他在某些人的眼里是殉难的烈士,可是在另一些人的眼中是叛徒。
    我以为他简直是——愚蠢!”唐密可以觉得出,她心中郁积的反抗情绪正要发泄出来,他便说:“原来,你就是在这种阴影中长大的。”“是的,母亲曾经改名换姓。我们在西班牙住了几年,她总是说我父亲是半个西班牙人。我们不管到那里,都是假话连篇。欧洲大陆我们各处都去过,后来,终于到这儿来,开这个宿舍。我觉得我们所做的事,以这件事顶糟。”唐密问:“你的母亲对你们的——景况作何想法?”“你是说——关于我父亲去世的事吗?”雪拉皱着眉头,沉默片刻,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然后,她慢慢说:“我至今还不十分明白……她后来不曾提起过。很不容易看出母亲的心事。”唐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雪拉突然说:“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告诉你这个,我太激动了,究竟是从什么地方谈起的?”“是由伊迪丝·嘉维尔谈起的。”“啊,对了!爱国思想。我说我讨厌这种思想。”“你忘了嘉维尔护士的话吗?”“什么话?”“你知道她死以前说过什么话?”他便把嘉维尔的话背了出来。“只是爱国思想是不够的……我的心中万不可有仇恨。”“哦!”她难过的站在那里,停了一会。然后,她很快转过身子,走到花园的暗处。
    二。“秋蓬,你看,一切都是吻合的。”秋蓬一面想,一面点头。这时海滩上四下无人。她自己倚着防波堤,唐密就坐在上面的防波堤上。坐在这个位置上,凡是来到这海滨游憩场的人都可以尽收眼底。他已经查得相当确切,知道今天上午大家都在什么地方。所以,他并不是为了要等待什么人。不过,不论怎样,他今天同秋蓬的晤谈,表面上完全露出是偶然碰头的样子。在女的方面,显得很高兴;男的方面略露吃惊的神色。秋蓬说:“普林纳太太吗?”“是的,她是M,并不是N。一切条件都符合。”秋蓬又思索着点了头。“对了。她是爱尔兰人——这是欧罗克太太发觉的——她本人并不承认这件事。她在欧洲来来去去的次数很多。她改了名字,叫普林纳,来到这儿创办寄宿舍。这倒是很好的伪装——虽然布满了高潮,却都是没有危险的。她的丈夫以叛国的罪名被枪决——这就是充份证明她在这儿从事第五纵队活动的动机。是的,与事实是吻合的。你以为那个女孩子也有份儿吗?”唐密最后说:“绝对不会。要不然,她是不会告诉我这一切秘密的。
    你知道,我觉得这样骗他们,有点儿卑鄙。”秋蓬十分了解地点点头。“是的,我们有时候会有这种感觉。在某一方面来说,这工作是有点卑鄙。”“但是为了达成任务,这是必要的呀。”“啊,那当然。”唐密的脸有点儿发烧,他说:“我和你一样,也不喜欢撒谎呀——”秋蓬打断了他的话碴儿。“撒谎,我一点儿也不在乎。老实说,有时候,自己的谎话要是编得巧妙,我还感到蛮得意呢。事实上使我懊丧的,是有时候会忘记撒谎,那就是以自己的真面目出现,但是,这样反而会奏效。”她停顿一下,又接着说:“这就是你昨晚所遭遇的——同那个女孩子,那个真正的你,在她的身上引起了反应。你心里觉得难过,就是为此。”“秋蓬,我想你说的话是对的。”“我知道不会错。因为,我也一样——我是说对那个德国青年。”唐密说:“你以为他怎样?”秋蓬马上说:“我可以告诉你,我以为他没有参与这种活动。”“葛兰特以为他是参与的。”“又是你的葛兰特先生!”秋蓬语气改变了。她嘻嘻的笑了起来。“你把我的情形告诉他的时候,他的脸上不晓得有什么表情,我要是看见了,才过瘾呢。”“无论如何,他已正式对我道歉了,现在你已经正式担任了任务,这是无异议的。”秋蓬点点头,但是,她的样子有点出神。她说:“你还记得战争结束后——我们追捕布朗先生的情形吗?那次任务多有趣!我们多兴奋!你还记不记得?”唐密点点头,立刻满面春风。“怎么不记得?”“唐密——现在的感觉为什么不一样呢!”他将她的话考虑了一下,他那个镇定、难看的面孔,露出严肃的表情。然后,他说:“我想——实在是年龄的问题。”秋蓬急忙说:“你不会觉得——我们已经老了罢?”“不,我相信我们还不老。只是—这一次—不会像上次那样好玩。可是,除此以外,一切都是一样。这是我们俩第二次参加战斗,这一次的感觉是不同的。”“我知道!同时,我们看到这次战争多可悲!多浪费!多恐怖!这都是当年因为太年轻而不曾想到的。”“对了。在上次大战期间,有时候我觉得害怕,有一两次出生入死,几乎送了性命。但是,也有快乐的一面。”秋蓬说:“我想德立克现在的感觉就像那样。”“太太,还是不要想起他罢。”唐密劝她。“你说得对。”秋蓬咬紧牙,“我们既然有任务,就得干,还是谈谈我们的任务罢,你觉得普林纳太太是我们所寻找的人物吗?”“我们至少可以说,她的形迹顶可疑。秋蓬你觉得没有其他特别值得注意的人了,是不是?”秋蓬想了想。“没有了。我到这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们统统品评品评,也可以说是估计估计各种可能性。他们有些人是不可能有什么问题的。”“像是什么人呢?你可以说得再详细些吗?”“这——譬如闵顿小姐,那位‘道地’的英国老处女,斯普若太太和她的小白蒂,还有那个没头脑的凯雷太太。”“是的,然而,人有时候也会装傻的。”“啊,不错。可是,大惊小怪的老处女,和专心照顾孩子的年轻妈妈,这两种角色很难扮,一不小心,就会过火,露出马脚来。同时,就斯普若太太而言,还有那个孩子呢。”“我想,”唐密说。“即使一个情报人员,也可能有孩子。”“但不会带到工作的地方,”秋蓬说。“干这种工作是不能带孩子的。唐密啊,关于这一点,我是绝对相信的。我有深刻的体验,干这种工作是不能有孩子的。”“好好,我撤销前议,”唐密说。“斯普若太太和闵顿小姐,可以不必谈了。但是,凯雷太太,这个人,我还不敢断言。”“是的。她也许是一个值得注意的人物,因为,她实在表现的过份些。看样子,她好像是个呆头呆脑的女人,像这样呆女人,实际上并不多。”“我往往注意到这个事实:一个女人要是变成贤妻良母,她的智力必定会变弱。”唐密低声说。“你又是由那里发现到这种重大道理的?”秋蓬问。“秋蓬啊,并不是从你身上。你服侍丈夫,还不像她那样专心。”“就男人来说嘛,”秋蓬体贴地说。“你生病的时候,倒并不会有过份麻烦太太的地方。”于是,唐密转变了话题,开始检讨其他可能性。“凯雷,”唐密一边想一边说。“凯雷这个人可能有些可疑。”“是的,可能。还有欧罗克太太呢。”“你觉得她怎么样?”“不敢十分确定。她这人很令人不安,颇有些吓唬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明白,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倒以为那只是一种饥鹰捕小鸡似的态度。她就是那一类的女人。”秋蓬慢慢的说:“她——对什么都很注意。”她回想到欧罗克太太谈到她织毛活的话。“还有布列其雷少校。”唐密说。“我同他可以说没说过多少话。毫无疑问的,你对他的认识原该比较清楚些。”“我以为,他只是一种真正老派的军人,我确实这么想。”“一点儿也不错。”秋蓬的话,与其说是回答他的话,倒不如说是对他那强调的声音本能地应了一声。“这一类事情,最糟的,就是歪曲事实。明明是平平常常的人物,我们偏要歪曲事实,硬让他符合我们心目中的可怕条件。”唐密说:“我曾经在布列其雷少校身上做过几种试验。”“那一种试验?我也打算做一些试验呢。”“这个——不过是一些很平常的小圈套。是问他一些关于日期和地点一类的话。”“你说话不要那么笼统,详细些说,好吗?”“唔。譬如说,我们正在谈打雁。他提到埃及的法尤穆(Fayum)那个地方。他说:在某年、某月,他在那儿打雁,多么好玩儿。另外一次,他又提到埃及其他方面的事。我就提到木乃伊。我问他:像是十四世纪埃及王杜唐卡门(Tutankhamen)的木乃伊,他见过吗?又问他:他什么时候到过埃及?然后,我再核对他回答的话,看有没有破绽。
    或者谈到P。。O。航线(伊伯利安全岛至东方或西方的轮船航线—译者注)的轮船,我就提到一两只轮船的名字,譬如说:某某号的船倒蛮舒服的,我问他坐过吗?他也许提到某次航行的事。过后,我再核对一下。我问的,都是不关紧要的话,不会让他听了以后对我特别提防。我问的话,只要核对他的话,是否确实。”“那么,直到如今,他还没有出错吗?”“一次也不错。可是,我告诉你,秋蓬,这种试验是很好的。”“是的。不过,‘假若’他是N的话,他一定会故意将他的话编得恰到好处的。”“啊,不错,主要的梗概,可能编得很合适。但是,谈到不关重要的细节时,那就很难不出错。并且,说谎的人,偶尔会露出记得的事情过多,比一个实实在在的人记得多。
    要是问一个普通的人:他那次打猎的时候,究竟是在一九二六年,或是一九二七年?他也许不会即刻就会想起来。他必须思考一下,才能说出来。”“那么到现在为止,你还没有发现布列其雷少校有可疑之处,是吗?”“他的反应都是非常正常的。”“那么结果是——否定的。”“一点儿也不错。”“现在,”秋蓬说。“我把我的一些想法告诉你。”于是,她就接着说下去。
    三。布仑肯太太在回家的途中,在邮局停一停。她买了一些邮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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