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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一动不动的看着那边？你想要那个彩头吗？我去帮你赢来。”
“等一等，胤礼，我——只是走神了，对那个不是很有兴趣。”
我不想一再的重复过去，我们应该去创造只属于我们的回忆。
“我瞧着出来大半天了，你累不累，要不去吃点东西吧？”
“也好，你看那边好像有家刚开张的酒楼，就去那儿吧。”
到包厢里刚坐下，就听见底下的小二大声吆喝：
“各位客官，俗话说得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哇，今儿是乞巧，又是咱祥泰酒楼第一天营业。既为庆七夕，又为贺开张，现隆重推出开业大酬宾‘乞巧大赛’，任何一位客官，只要说对了一题，本店免费就赠送一道特色菜，说对最多的状元，可入贵宾间免费享用一席本店特制的‘百馐宴’，另外还加送一幅名家绣品《潇湘图》。。。。。。”
一开始我对小二说的“乞巧大赛”并没什么兴趣，毕竟女红不是我的强项，总不能为了个“免费”就强出头嘛。可是那幅绣品《潇湘图》一上来，我惊得一抬手撩起了包厢前的珠帘，清清楚楚、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以确定心中的想法。
“这酒店老板不是太有钱，就是不识货。竟然用这幅绣品做彩头，这绝对是可遇不可求，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的传世之作啊。”
“怎么？幽梦你晓得这幅绣品？乍看之下并无特别之处，可仔细看下来，却说不出它的出处。比之粤绣，则失之华丽；比之湘绣，则失之鲜艳；若说是蜀绣，则针法尚不够多变；若说是苏绣，则过于开阔大气，风格不符。你看得出来是哪种绣吗？”
“不知道。”
“啊？”
“我的意思是——”
“哟，十七弟、十七弟妹，好兴致啊。”
我赶忙放下撩起珠帘的手，一回头，冰四和他大老婆，这说话的正是四福晋。
我和胤礼赶忙站了起来。
“四哥、四嫂，你们也来凑热闹啊，这要是让九哥知道，咱哥俩放着他的香满楼不去，跑到他对手这倒是有吃有喝的，非念叨死不可。”
“我和你四哥也是走到这儿刚好累了，就进来坐坐，没成想一抬头就看到十七弟妹撩着帘子，张望什么。我一时好奇，就拉着你四哥上来，叨扰你们小两口了。”
“不叨扰，四哥、四嫂快坐，小二，上茶！”我哪敢怠慢冰四啊，越是往后越不敢的了。
这边还没客套几句，那边已经开赛了。
“第一轮，辨绣。请各位客官判断一下这第一幅绣品是什么绣？”
透过珠帘，我看到这是一幅简单的系着红铃铛的小白猫的绣屏，画面上，它正调皮的玩弄着胸前的铃铛，仿佛下一秒就会从绣屏上跳下来一般。好简单，连我都知道。机不可失，一道免费菜呀。
我朗声抢答道，“这件绣品，绣面平展，轮廓齐整，绣线精细，线条紧凑、均匀，不露针迹，且疏密一致，色彩设置适当，明暗强烈，丝理圆转自如，完全符合‘平、齐、和、光、顺、匀’的特点，故此应为苏绣。再看所绣之物动作表情皆栩栩如生，此乃苏绣中的写真绣是也。”
此言一出，酒楼内众人的目光立即从四面八方射向我所在的包厢，让我下意识的摸了摸白梅面具。还好有珠帘挡着，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安全。
“完全正确，给天字七号包厢送上一道本店特色菜‘一箭双雕’——。这一箭双雕是用两只雏鸡通过去骨、油炸、水煮、入笼蒸制等工序，制成一道菜肴，一只鸡色白鲜嫩，另一只金黄脆嫩，让各位客官在同一个盘子中同时能品尝到两种颜色、两种口味的美味。。。。。。”
“2号包厢来一盘一箭双雕！”
“18号包厢来一盘一箭双雕！”
“5号桌来一盘一箭双雕！”
。。。。。。
人们的好奇心理和从众心理真是不容小觑，其实我并没觉得这道菜有什么特别之处，不就是一鸡两吃嘛，哦不对，是两鸡两吃。
“各位客官请看，这第二幅绣品已经抬了上来，哪位客官愿意说一下这又是哪一种绣？”
话说这店小二的声音中气十足，又极具蛊惑力，没机会当个主持人之类的真是可惜了。
这第二幅绣品着实可爱，竟然是几只大熊猫坐在竹林里戏耍的图案。即使不懂构图、针法，也多少能猜出它的出处了。
我立即又抢答道，“这幅绣品严谨细腻、构图疏朗、浑厚圆润、色彩明快，针法多变，至少运用了衣锦纹满绣、线条绣、晕针、纱针、点针、覆盖针等几十种针法，传绘画之神韵，灭阵线之痕迹，特别是以熊猫为代表题材的绣品，必定是蜀绣无疑！”
店小二不禁对着我的包厢多瞄了两眼，“又答对了！看来本店今日有幸迎来了位刺绣行家啊，各位客官加把劲儿，不然本店的特色菜可就要悉数归天字七号包厢啦。给七号包厢上一道‘各个击破’！这‘各个击破’是将鸡蛋去黄，里面换上本店秘制的八宝陷，入笼蒸熟，保持原壳，由各位客官自个儿敲壳扒皮吃。说起这八宝陷，是用海参、蹄筋、鹅肝、鲜贝、虾仁、香菇、笋、青豆等切丁、调匀，再下炒锅中煸炒断生、调味，用水淀粉勾芡。。。。。。”
他要放现代，绝对是模范销售，月月创纪录的那种。很快，周围又是一阵点菜的浪潮。
第95章 乞巧大赛（二）
店小二的鼓励起了作用，第三幅绣品一上来，四周就起了一片窃窃私语声，人们热烈讨论着答案。我仔细一瞧，这绣的是一幅五颜六色的牡丹图。针法、构图、设色都特点鲜明，是湘绣。
湘绣主要用真丝丝线在真丝织物上绣制图案，最大的特点便是色彩鲜艳，形象逼真，强调写实。它善于运用深浅灰及黑白色，加上适当的明暗对比，增强质感和立体感，虚实结合，利用空白突出主题。其实湘绣最具代表性的图案是虎。
我心里大喊着“我知道！我知道！”，嘴里却刚好塞满了胤礼剥给我的鸡蛋，说不出话来。此时，正对面包厢的窗户，无声无息打开了，也垂着珠帘，看不清里面都有什么人。只听一个柔和不失稳重的女声说道，“以针为笔，以纤素为纸，以丝绒为颜色，此必为湘绣。”
我条件反射般的抬头望向对面包厢，同时感到似乎有一道目光反射回来，隔着两重珠帘，这道目光，似曾相识。
店小二大声说道，“答对了！就是湘绣！给天字十四号包厢上一道本店特色菜‘喜鹊登梅’——各位客官可看清楚了，最后一幅绣品已然抬了出来，请知道答案的抓紧时间，好菜不等人喽。。。。。。”
这最后一幅是规规矩矩的“龙凤呈祥”，不用看，粤绣是也。我刚要开口，对面那个女声已经传了过来，“这幅绣品色彩明快，对比强烈，追求华丽的效果，构图丰满，繁而不乱，且有‘水路’的运用，粤绣无疑。”我感到那道目光又射了过来，带着些许的得意。
。。。。。。
“第二轮比赛，识针。请各位客官将四大名绣相同和不同的针法，任选一种娓娓道来，答案不限，只要说的合理，本店就送特色菜——”
“我先来，”完全被对面包厢的人激起了斗志，“‘水路’是粤绣的独特技法，在每一相邻近的刺绣面积之间，在起针和落针点之间留出0。5mm的距离，从而在绣面形成空白的线条。使绣出的图案层次分明，和谐统一。多用于花卉的花瓣，鸟禽的羽毛。。。。。。”我轻轻斜了某个方向一眼。三比二，我领先。
“晕针，蜀绣的基本针法之一。是一种有规律的长短针，分全三针、二二针、二三针三种。全三针适用于倾斜运针的绣面。二二针适用于小面积部位。二三针用处较广，凡正面或稍倾斜的绣面部皆适用。在绣人物走兽、花鸟虫鱼的时候，不仅易于浸色，更能体现事物的自然和真实感。。。。。。”三比三，平局！
“乱针绣，湘绣、苏绣都多有用到。粗看似乱，其实乱中有序，它是利用长短参差的直斜、横斜线条交叉掺合而成，能一次、再次掺色，直到光、色、形都符合要求为止。同时，因为它的线条组织呈交叉形，又保留了多种色线的固有色。。。。。。”扳回一局。
“平针绣，相对于乱针绣来说，线条的排列比较整齐，起针和落针都非常有规律，用这种针法绣出的作品较为平整，在绣制植物尤其花类时较为常见。。。。。。”再次打平。
。。。。。。
几个回合下来，我们互不相让、胜负难分，谁都感受得到空气中越来越浓的火药味。店小二什么人哪，见此情形微微一笑，暖如春风，“二位客官绣识渊博，才智过人，在下实在佩服。但绣之一字，广袤无边，真要探讨起来，几个月都未必说得完。小的有两个提议供二位客官参详，这其一，加赛一题定胜负。只不过，俗话说得好，相逢即是有缘，四海之内皆兄弟，我看二位客官皆是绣中高手，应当英雄惜英雄，说不定就是酒逢知己，何不一笑泯恩仇，共享本店的‘百馐宴’？要知道，本店的百馐宴可是精选了一百味药材、一百种珍兽、一百类花果，精心烹制而成的一百道菜。。。。。。二位客官有什么亲朋好友，可以一道邀上，客客气气、和和乐乐过个七夕，不失为一桩乐事。。。。。。”
这个提议不错，只不过，我恶劣的好胜心完全被挑逗出来了。
“共享那个百什么宴没有问题，但是我要加赛一题，分出胜负。我相信，对面的朋友一定也很想知道结果吧。毕竟，《潇湘图》只有一份，它可是没法共享的。”
“正有此意！”
此时，另一个店小二跑到一直住持大赛的小二旁边，咬了一会儿耳朵，小二点了几次头。
“既如此，那就依二位客官的意思，加一题。我们老板放话了，谁能准确说出这《潇湘图》的出处，谁就算赢！”
下面立刻引起了一片哗然，我相信，凡是对刺绣略知一二的人，早从它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在研究它的出处了。现下，由于我们二人的推波助澜，对它的讨论热度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我们谁也没有先说话，我想她和我一样，没有把握。
半响，还是她先打破了沉默，“我想这应该是前朝的顾绣。顾绣，是以名画为蓝本的画绣。半绣半绘，画绣结合，针法多变，间色晕色，补色套色。它有别于苏、粤、湘、蜀四大名绣的地方就在于，它专绣书画作品。它把宋绣中传统的针法，与国画笔法相结合，以针代笔，以线代墨，勾画晕染，浑然一体。《潇湘图》是五代著名山水画家董源的作品，这里被用作花样绣了出来。。。。。。”
一席话一来一片豁然开朗的赞叹。
我很是犹豫，因为我即将说的话，连我自己都不是很确定。忽然掌心传来一片温暖，我微笑，会意的和他十指交叉，紧紧相握。
“我认为，这是一幅长相守！”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有不可置信的怀疑声，更多的是不知所谓的互相询问。
我稳定了一下情绪，解释道：“相传宋元年间，一位侯门公子在机缘巧合之下救了一个女刺客，养伤期间，二人渐生情愫，在乡间过了一段神仙眷侣般的生活。公子善画，女刺客善绣，公子曾将《潇湘图》临摹在绣布上，由女刺客绣出来。这就是他们合作的第一幅作品，也是定情之作。为了永远和爱人相守，女刺客毅然回到组织，甘愿忍受三刀三刑，以求彻底脱离。然而，在组织和侯门的蓄意挑唆之下，公子误会了女刺客移情别恋，伤心愤怒之余，一刀截断了《潇湘图》。大刑过后心力交瘁的女刺客回到家，不见公子，却看到撕成两半的《潇湘图》。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紧闭门窗，一夜过后，满头华发，但是《潇湘图》却奇迹般的复原了。。。。。。”
我顿了一下，喝了口茶，这个故事有点长。
“。。。。。。大家都知道，断开的丝线、锦缎，要重新完好无损的接回去几乎不可能，一小段已是难如登天，更可况一整幅绣品。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第二天，女刺客拿着复原的《潇湘图》直闯公子的婚礼，看着复原的绣品，和爱人早生的华发。公子似乎一瞬间明白了一切，一言不发的跟着女刺客走了。据说他们来到了南汇的绣花坡定居下来，自那以后，每逢夫妻二人吵架，公子就会画一幅画作，而女刺客就会把它绣出来。为了纪念这一段美丽的故事，后人为他们的绣品取名‘长相守’。几十年以后，绣花坡兴起，百年以后，上海顾绣出现。。。。。。”
“。。。。。。其实已撕开的绣品复原是不可能的，因为除却丝线，锦缎会抽丝。《潇湘图》也并没有完全复原，只是女刺客极好的控制了抽丝的程度，巧妙的将其幻化为光影，与整幅绣品溶为一体。大家知道，抽丝一旦开始，随着时间会越来越严重。要想控制那么大片的抽丝，只有一种办法——用数十根绣针同时刺绣。不只是同时操纵数十根绣花针，还要操纵下针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