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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情曹雪芹-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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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默然无语。稍顷,突然有人在使劲儿地砸门,同时大声地喊着:“姓曹的是在这儿住吗?有人吗?有人吗?”
  众人俱惊。
  “你先躲躲。”李鼎来扶雪芹。
  “咳,躲得了初一,还躲得了十五!”
  “别慌,我去看看。”嫣梅说罢推门出去。
  街门外,一乘二人抬的肩舆停在门口,两名轿夫仍在敲门。
  嫣梅打开街门:“曹先生是住这儿,谁找?”
  轿帘启处走出来一个女子:“嫣梅姑娘,是我。”她一边说一边将一锭银子给了轿夫。
  嫣梅辨认半晌:“您是”
  来的女子嫣然一笑:“在街门口看不清楚。”说着拉上嫣梅走进屋内,雪芹疑惑地盯着跟嫣梅进来的那个女子。
  那女子一边掸着雪,一边说:“怎么,不认识啦?我是小红啊。”
  “啊——”雪芹感到意外,“可您来?”
  “承蒙庄亲王恩典,准我开户回家了。”
  嫣梅过去拉住小红的手:“这是喜事儿啊!给你道喜!”
  “还有更大的喜事儿呢,所以这个时候我也得赶了来。”
  “更大的喜事儿?”李鼎有些莫名其妙。
  “是啊,芹哥儿,是这么回事儿。有一天我正在给庄亲王捶腿,您那位三大爷,托着一套您写的《石头记》进来了,他说:‘奉世子之命,找来了一套《石头记》,怹让我给您送来啦。’庄亲王问:‘是乾隆爷要的那野史小说吗?’他说:‘正是。’王爷让他搁到桌上,明天进宫带了去就是了。可您三大爷说:‘写书人是已故罪臣曹之子,名叫曹霑,也是奴才我的侄子,据奴才听说,这是一套淫书,又是谤书,如果因此招来祸事,奴才可是揭举在前,什么后果都不与奴才相干啦。”王爷点点头,他退出去了。可我越听越有气,哪有亲大爷害亲侄儿的呢?我就跟王爷说:‘您甭听曹桑格的,都是他的坏。曹家两次被抄就够惨的了,如今就剩下曹霑一个人了,住在山沟沟里,何必非得赶尽杀绝,只要您高抬贵手,自然是添福添寿的。’可王爷摇摇头说:‘你不懂,曹桑格已然揭举了,我就不能不呈入大内,万一出了什么事儿,我也得担沉重。’我说:‘您看这么着行不行?找个人把书中那犯恶(wù)的都删了去,不就行了吗?’可王爷说:‘非亲非故,谁肯办这种事儿。’我当时灵机一动:‘有个人准肯办。’王爷问我是谁,我说是曹霑的岳父陈辅仁。王爷乐了,他说:‘你这丫头片子,还挺机灵的!’今天我临出府之前,王爷跟我说:“乾隆爷看了《石头记》说写得不错,可惜没完,要补上贾家沐皇恩又兴旺了才好。芹哥儿,您说这不是喜事儿吗?”

  “阿弥陀佛!是喜事儿,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儿!”李鼎喜形于色。
  “大爷”
  李鼎一扬手止住嫣梅,接着说:“小红姑娘,你可真是个有心路儿的人哪!我们正为这件事着急呢。你这一来总算满天云雾散啦!好!好!”
  李鼎只顾称赞小红,没有注意到雪芹。谁料雪芹此刻已然气得面色如土,双唇抖颤
  嫣梅一回头,看见雪芹的样子,感到不妙:“雪芹!”
  嫣梅一言将出,雪芹霍然而立,抓起笔筒,狠劲儿地向《悼红轩》三字横额打去,哗啦一声,纸被打碎,木框横额也被打掉半边,彩笔击染满额满墙,陆离斑驳。
  众人大惊:“啊?!”
  雪芹转过身来,痛心疾首,仰面高呼:“想我曹霑生在朱门,身历富贵,几番沉浮,才能得识隐微。二十年来,埋头著书,堪堪大业将成,不料却中了他们釜底抽薪的诡计。可惜我这半生心血,竟然毁于一旦。毁了我的书,就是要了我的命啊!”
  小红听罢,似有所悟,她迟迟疑疑地说:“芹哥儿,这么说,是我害了您啦!”
  “这,不怨你。”嫣梅上前扶住小红。
  “唉!”小红一声长叹,转身夺门而去。
  小红这一走,使雪芹明白了自己刚才不该失态:“小红,是不怨你呀!不怨你!冰天雪地的,这么黑了,你上哪儿去!”
  李鼎伯侄齐呼:“小红!小红!你回来!”随即追出。
  雪芹也尾随于后去追小红。
  村口外,狂风卷着恶雪漫天飞洒。
  小红嘴里哭述着什么,在风雪中狂奔。
  “小红——小红——”嫣梅伯侄的呼叫声从身后传来。小红依然狂奔不止。
  雪芹也在追呼:“小红,不怨你,不怨你呀!”
  丁少臣拉着一匹驴来到雪芹家的门口,鸭酒鲜蔬满负驴背:“雪芹!雪芹!我可挣了大钱了,咱们过个好肥年吧!”
  少臣一言未了,只见陈姥姥跌跌撞撞走出门来:“少臣哪,他们都去追小红去了,咱们也去,闹不好要出人命的。”
  “您别去了,我去。”
  “嗐!走吧!”
  风雪中,雪芹边追边喊:“小红,小红”声音微弱不能远传。
  雪芹气喘吁吁,步履踉跄,落在后面,不慎一个趔趄跌倒在地。恰巧正是松儿的坟前,小兔儿爷被风吹下坟顶,歪倒在雪地上。
  雪芹跪爬而起,拾起小兔儿爷捧在胸前:“松儿,阿玛陪你来了,这么大的风雪,你很冷吧?”他解下身上的棉袄,覆盖在松儿的坟上,然后吟道:——
  满纸荒唐言,
  一把辛酸泪。
  都云作者痴,
  谁解其中味?
  雪芹言罢仰面跌倒,溘然长逝。
  过了一会儿,少臣扶着陈姥姥正好赶到,少臣一眼看见:“这儿,芹哥儿在这儿!芹哥儿!芹哥儿!”
  陈姥姥扑上前去大声呼叫:“芹哥儿!芹哥儿!你醒醒啊!”她的手触及雪芹的口鼻,不由得“啊!”了一声。陈姥姥被极度悲痛所刺激,突然二目完全复明!“我的眼睛能看见啦!我的眼睛能看见啦!可是,芹哥儿,我永远再也看不见你啦!芹哥儿啊——”
  陈姥姥的哭声,引来了欢度除夕的墨云。
  少臣流着眼泪跟墨云说:“芹哥儿走了,走了,才四十八岁呀!”
  墨云双手合十,悲痛欲绝,她扑倒在雪芹的尸体旁,力竭声嘶地高喊了一声:“雪芹!”

  魂归离恨天
  鹅毛大雪漫天飞洒,真如撕棉扯絮。狂飙怒吼其势猎猎肃杀。
  嫣梅、李鼎、墨云、小红、丁少臣和陈姥姥,他们每人手捧一海碗酒,眼含热泪,高声呼唤:“雪芹,你回来吧!雪芹,你回来吧!雪芹,你回来吧!”
  其声哀怨,山河欲泪。其势忧伤,天地同悲。
  此时此刻的墨云,已然是欲哭而无泪,她以颤抖的声音哀哀吟道:——
  为官的,家业凋零;
  富贵的,金银散尽;
  有恩的,死里逃生;
  无情的,分明报应;
  欠命的,命已还;
  欠泪的,泪已尽;
  冤冤相报自非轻,
  分离聚合皆前定。
  欲知命短向前生,
  老来富贵也真侥幸。
  看破的,遁入空门;
  痴迷的,枉送了性命——
  好一似食尽鸟投林,
  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此时,风清雪霁,朦胧中天地一片苍茫静寂。远处传来几声稀落的爆竹炸响,其情尤为惨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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