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斌儿偷偷一瞥朱剑夫父女,上前两步,一揖到地,道:“斌儿拜见朱伯伯。”
转身又向敏儿喊了一声:“朱姐姐。”
灵空长老道:“斌儿,带着敏儿到后园去走走,不过小姐弟俩可不准淘气。”
斌儿答应一声,领先走出。来至后园,见敏儿还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心想:“我救了你,你反给我脸色看,我又没有开罪你?”因而也赌气不说话,等敏儿走过,自己跟在后边,默默地走着。半晌,斌儿再也忍不住了,何况他迭经变故,懂事得多,看在灵空长老份上,忍气喊道:“朱姐姐……”
话甫出口,就被敏儿喝止道:“谁是你的姐姐!”
斌儿碰了个钉子,将未说出的话咽回肚里,无趣地捡起一把小石子,一颗颗打出去,这是他近日学的铁棋镖连珠打法。
敏儿可没留意他这一手,要知道了,非得扭着灵空长老教她不可,因为她早从父亲口中知道,这一手是灵空长老独步武林的绝技。
敏儿走到一棵树下,靠着树干静静地呆了一阵,觉得很不是味,娇哼一声,双脚一点,拔起八九尺高,站在一根横枝上;二次纵身,已掠到另一株树上,轻灵的身子,优美的姿态,羡煞一旁的斌儿。
可是他很有骨气,绝不在脸上露出丝毫痕迹,瞥了一眼,仍是百无聊赖地练习他的铁棋缥。
二人俱是小孩,这一赌气,一个练自己的轻功,一个练他新学的铁棋镖。
灵空长老与朱剑夫二人,海阔天空地正谈得高兴,话题又转到斌儿身上,朱剑夫说道:“师兄要是最近无法传授他武功,那就暂由小弟带返开封,先教他一些基本拳脚,打好基础。一方面免得大好时光白白放过,一方面也尽一些心意,报答他解救敏儿恩惠,师兄以为如何?”
灵空长老颔首道:“能得师弟如此提携,这是斌儿莫大造化。虽然我们两个是不同门的世谊,除了内功一道略有不同外,一般拳脚功夫无甚差别,万流同宗,斌儿多会一家武学有利无害,愚兄先替斌儿谢谢了。”
他们这一决定,影响斌儿以后极大,也是两老始料所不及的。
晚餐后,灵空长老问斌儿道:“斌儿,你不是想要拜师学艺吗?过两天,朱伯伯带你回开封,教你武艺,你可愿意?”
斌儿甚是作难,朱剑夫对他一连串的追问,使他耿耿于怀,再者这位朱姐姐刁蛮成性,不好侍候。这一去,寄人篱下。不去吗,机会难得。那天夜里,他从窗口看到朱剑夫从数丈高树顶跳下,连一点声音也没有,而且那种威势,使他敬佩不已,如果想学艺报仇,就只好忍辱负重。这念头一闪而过,斌儿上前,双膝跪下,口里说道:“斌儿拜见师父!”
朱剑夫忙一把拉起斌儿,揽进怀里道:“斌儿不必拜师,我不能收你为徒,以后会有武功比我更高的人收你做弟子。我带你去,传授些基本功夫,在正式拜师前跟你打好根基,将来对高深武功,较为易学。”
斌儿忙谢道:“谢谢朱伯伯爱护,斌儿顽劣,又是叫花出身,一身之外,另无他物,伯伯什么时候走,斌儿就什么时候跟伯怕去。”
说罢,掉头望望灵空长老,脸上流露出依依不舍之情,知遇之恩,心里感激,自然流露,看在灵空长老眼里,不住将头连点。
这日清晨,一骑骏马奔驰在汉口至开封的官道上,马上坐着三人,一个四旬开外的中年汉子,精神抖擞,他是开封威镇镖局总镖头河洛一剑朱剑夫,坐在前面的是他的爱女朱敏,坐在马后的正是斌儿。
朱剑夫和敏儿都是骑马能手,坐在马上,很是平稳。斌儿则只擅操舟,不懂骑术。虽然生来胆大,可是坐得极不舒服,屁股不住地移来移去,像是怎么也不对劲似的。
朱剑夫早就感觉到了,他有心磨练斌儿骑术,未加理会。走了半天,他因不愿使斌儿太累,始道:“敏儿是姐姐,骑术又比斌儿好,你和斌儿换换,让斌儿坐前面来。”
敏儿撒娇地道:“爹爹就不疼敏儿,他是男人,应该让我。”
斌儿忙插嘴道:“朱怕怕!不用换,斌儿坐得很好,前面还是让姐姐坐吧。”
朱剑夫见两人都不愿调换坐位,只得罢了,笑道:“不换也好,我们赶一程,到前面新沟打尖,休息一下,这半天也太累了。”
不一会儿,到了新沟,这是一个小地方,打过尖又继续上路。
出了新沟北街口,朱剑夫道:“你们两个骑马,我老人家跑路,敏儿可不准放马太快,斌儿不会骑,摔下来可不是玩的。”
斌儿连道:“不,不,我陪伯伯走路,朱姐姐一个人骑吧。”
朱剑夫笑道:“你走不快,我这只老腿还跟得上马跑,你怎能呢?”
敏儿一路上,早想找机会作弄斌儿,以满足她骄傲妒嫉与争宠的心里。这时见机不可失,忙转对斌儿道:“斌弟弟!我们两人骑马,和爸爸赛赛脚程!”
一声斌弟弟,他感到很奇怪,这刁蛮的朱姐姐,几天来都以“喂!喂!”来叫他,今天何故如此温顺?他觉得这朱姐姐真是变幻无常。他只好爬上马后座,但人小马高,攀上马背很是吃力,敏儿好心地在马上伸手拉他一把,道:“斌弟弟一点能耐也没有,连马背都爬不上来,回到开封家里,非得下苦功不可,让姐姐来教你。”
言下颇为得意,斌儿只微微苦笑。
朱敏待斌儿坐好,一声:“斌弟弟坐稳!”便放缰往前疾奔。
朱剑夫跟着凝气提身,一路追去。
朱剑夫的轻功很是了得,马蹄起处,沙尘滚滚,而他遥遥追去,却一丝尘土不见扬起。看他脚尖轻点地面,悠闲飘逸,已到踏雪无痕之境,远远跟在马后,不即不离,好似不费一些气力。斌儿坐在马后,紧紧地把着马鞍后座,诚恐一个把持不牢,就得摔下马去,弄得一头大汗。
敏儿一手提缰,一手拢着耳后秀发,趾高气扬,频频回头后望,高声喊道:“爸爸!快啊!”
如此疾奔,眨眼走出二十余里。朱敏满以为这一气狂奔,必可使斌儿惊呼求饶,到那时再放松缰。谁知斌儿虽是第一次纵骑驰骋,累得满身大汗,却一点儿表示也没有,朱敏一赌气,心道:“你要强,哼!非要你好看。”
她抬头游目四顾,见前面官道左边,是个小小丘陵。中间隔着一道深沟,这沟深约丈余,敏儿心道:“纵马飞越,看你不摔下来才怪。”
于是一领缰绳,带转马头,向左边深沟跃去。这马忽然发现深沟,一声啼嘶疾跃而过。这突然之变,斌儿在马后全然不知,在马儿纵跳之时,一个把持不住,跌下马来,好在丘陵上青草很厚,并没摔伤。
敏儿见斌儿重重地摔了一下,但没听到他叫喊,又见他僵卧不动,心知摔得不轻,心里也有点着慌,急忙就马背上一跃,落到斌儿身旁,问道:“斌弟!摔伤没有?’,斌儿这时才呀地一声大叫,敏儿以为他真的摔伤,心里甚感难过,上前两步,连忙伸手搀扶斌儿,岂料斌儿大声喝道:“姐姐,快走开!”
一把抓住敏儿,用力一带,双双滚出数尺,敏儿一跃而起,深怪斌儿不应如此无理,狠狠地盯他一眼,摹见斌儿面色铁青,两眼发直,她皱皱眉头,又顺着斌儿眼光看去,不禁一声惊呼,躲向斌儿身旁,双目注视着两丈开外。
这时,正有一条五尺多长,粗如树干的大蜈蚣,全身金光闪闪,两眼圆睁,百足齐举,缓缓爬来。
敏儿虽是自幼学武,胆大过人,但究竟是女孩儿家,哪儿见过这么大的毒虫?一时吓得双腿发软,紧紧地靠着斌儿,倒是斌儿较为镇定,一手抓着敏儿,双目紧盯着张牙舞爪,作势欲扑的大蜈蚣。
后面的朱剑夫,见敏儿和纵马向左跑去,也急忙忙半转身向左纵来,但已是慢了一步。正当他纵过深沟时,连闻斌儿敏儿两声惊呼,心说“要糟!”接连两纵,来到二人身旁。他发现大娱蚣已距二人不足一丈,朱剑夫虽有一身武功,怎奈手无寸铁,也是束手无策,这种毒物又不能空手相对,若抱着两个十多岁的大孩子,是否能逃出大蜈蚣毒钳,很难预料,但唯有此途尚可冒险一试,于是轻声说道:“敏儿!斌儿!别怕!”
他这一出声,反使蜈蚣加速爬行,他心头猛地一震,脸色铁青。
就在这电光石火刹那之间,一阵嗖嗖的连珠暗器,将蜈蚣前进之势阻得一阻,几颗暗器打得真准,齐都打在蜈蚣头上,虽无多大劲力,可也使蜈蚣不能急速前扑。这一来,朱剑夫才有挽救之机,他一个箭步,纵到两个孩子身边,一手挟起一人,向后接连几跃,已到十丈之外,放下二人,向敏儿道:“快把暗器给我!”
他以为刚才暗器是敏儿发的,但递暗器过来的却是斌儿,他来不及细问,一转身已迅速的以飞蝗石手法向大蜈蚣连珠打出三颗。
到底是成名人物,不同凡响,无论准头、劲道,俱都高人一等。这一出手,一颗打中额心,两颗打中身上,蜈蚣负痛,长身一屈一弹,箭也似地向朱剑夫扑来。眼看蜈蚣扑离朱剑夫不足三尺,他猛地双足一顿,斜纵而起,凌空回身,右臂一扬,抖手又打出三颗铁棋镖,分向蜈蚣双睛及七寸三处要害打去,端的是又快又狠。蜈蚣自带重伤,一扑未中,不禁野性大发,百足齐举,正待身再扑,暗器又发到。只见它将头微低,双钳高举,迎着暗器钳去。
叭!叭!叭!三颗铁棋镖俱都打中蜈蚣头部,但它仍是张牙舞爪,作势欲扑。
朱剑夫一看手中只剩七颗棋子了,心想若再制不住它,可就麻烦了。遂施展开扑风捉影身法,前后游走,观隙出手。蜈蚣被逗得前身人立,头部左右摇摆不定。朱剑夫抖手打出三颗铁棋镖,成品字形,前一后二疾向蜈蚣打去。跟着身形拔起两丈高下,振腕一甩,又是三颗随后打去,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蜈蚣头部一低一扬之际,扑扑两响,血水像喷泉一样由蜈蚣双目射出老高,随着巨大的身躯像箭似地向朱剑夫落下的地方撞来,他急闪身向旁躲过,蜈蚣撞向丈余远的一株树上,双钳牢牢地钳住树身不放。
敏儿这时才纵身从斌儿身旁立起,摇摇头道:“好大的蜈蚣!吓死人了。爹!蜈蚣是不是已经死了?”
朱剑夫微微点头,嗯了一声。
斌儿听说蜈蚣已死,忙到草中寻找铁棋子,这是灵空长老偷偷给他的二十颗棋子,并且再三叮咛他小心保管,不得失去一颗,并曾慎重地对他道:“斌儿,这关系到铁棋镖原主极大,也关系你的生命极大,一般江湖正派人见了,会给些面子。黑道宵小见了,心胆俱裂,不敢碰你毫毛。但老魔头们见了,不但会要你小命,还要追问来历,连老衲与原主都不得安宁。故此你必须好好保管,非在危急时,不得使用。”
当时斌儿得知如此严重,本不愿收下,但灵空长老说斌儿此去可学些武艺,短期内却不能登堂人室,故这棋子留以防身,也作以后见面信物。斌儿才收起来,谁知上路第一天就派上用场。如非这二十颗棋子,敏儿斌儿就逃不过这次厄运。
原来斌儿当时拉着颤抖的敏儿,见蜈蚣昂首欲扑,顾不得铁棋子是否管用,摸出七八颗,以连珠手法打出,将要扑来的蜈蚣阻得一阻,才让朱剑夫有援手机会。
朱剑夫初以为是爱女打出的飞蝗石,后见是十几颗铁棋子,才疑到斌儿身上。此时等斌儿将二十颗棋子一颗颗捡了起来,又向斌儿取来一颗,仔细一看,确是精钢打就的棋子,中间赫然刻有一个龙字,哈哈大笑道:“老和尚将他从不示人的成名绝艺,也传授给你了。斌儿!你可要好好保管着,不可失落。”
斌儿似懂非懂地连声应是。
敏儿一旁插口道:“喂!老和尚偷偷传你武艺,瞒得好紧,为何不早对我说?”
斌儿忖道:“真是奇怪!老和尚是指谁,什么时候传我武艺?灵空长老只教我一套玩艺,我又为什么要对你说?”
他望望敏儿,见她也正在望自己,急忙答道:“我真的没学什么武艺,只是和灵空长老奔棋,在下棋时教我的。”
于是将弈棋如何赢得半子,如何打赌输给他,如何教他这套玩意,一字不漏他说了出来。
敏儿听罢不信地道:“哼!你骗人!”但内心却又感激斌儿救了她,佩服他临危不惧的胆识,只是不愿输在嘴上。
朱剑夫对斌儿更加喜爱,私心里快把斌儿和敏儿一样看待了。
这时,脸上露出无限快慰,轻轻挟起二人,走到坐骑旁边,将他们送上马背,一拍马背,那马昂首一声嘶鸣,放开四蹄,如飞奔去。
这一日,一匹骏马驼着三个人,闯进开封府南门,马上三人正是朱剑夫、敏儿和斌儿,他们进了城门,仍然骑着马直向钟鼓楼大街走去,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