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沥川往事-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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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龚启弦沉默了片刻,摇摇头:“你们最好今天就找到他,以沥川的情况,绝对挺不过三天,他自己的病就不用说了,吞咽还成问题,不能吃饭,也不能喝水,你说说看,一个人不能喝水,能挺几天?”
  我颓然坐倒。
  又过去了一个小时,江浩天过来说,查了沥川留给小薇的通讯录,没有任何有用的消息。沥川有五年不在北京,回来的时候一直生着病,几乎没跟什么人联系过,为防遗漏,他们连关系很远的,平时不怎么和CGP联络的客户都问过了。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问Rene:“沥川有没有可能跟苏黎世的家人打电话?”
  Rene摇头:“我让霁川侧面地询问过了,都没有,他父亲目前在香港,心脏不太好,爷爷奶奶的身体这几年也不行,我们还不敢通知他们,霁川明早到北京。”
  我拿了手机,开着Rene租来的车,在北京城的大街上乱逛。
  我去了一切曾经和沥川一起走过的地方,我们一起散步的公园,买菜的商场,喜欢去的咖啡馆,电影院,餐厅及图书城。没有他的影子。沥川坐着轮椅,而且还有人推着,如果他真的在这些地方出现,很容易被我找到。
  夜晚悄悄来临,仍然没有任何进展,沥川也根本没有回医院。
  我加满汽油,在夜色中,一趟一趟地在大街小巷上彷徨。
  我找到了小穆在北京的住处,他的室友让我查看了他的卧室,小穆很爱干净,卧室整整齐齐,生活非常节俭,室友说他挺能干的,就是家里穷,高中没毕业。他的家在陕西的一个偏远农村,有一个妹妹务农,妈妈改嫁了,父亲重病在床,由他妹妹照顾着,巨大的药费像个无底洞,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很需要钱,马不停蹄地工作。
  显然,小穆也是有准备的,他的房间里没有留下任何通讯录或地址,连垃圾桶都是空的。早上,他一如既往地去医院,就再也没回家。
  出了小穆住处,我开车继续在大街上转,直到凌晨,回到医院,发现江浩天、张庆辉、Rene和龚先生都在那里等着我,大家互相看了看,又互相摇了摇头,没有新的消息,只有更多的绝望。
  龚先生说:“我托人查了北京所有医院的急诊室,没有沥川的下落。”
  Rene苦笑:“沥川如果决定离开医院,就不会再进任何急诊室了。”
  上午十点,霁川到了。
  他从罗马赶过来,只带了一个随身的小包,一脸的疲惫和憔悴。
  霁川与沥川相貌很相似,可从没有像今天这么相似过,以至于一眼看见他,一直保持镇定的我立即泪流满面,痛哭失声。
  他过来拥抱我,在我耳边轻轻地说:“小秋,别放弃,就算倾其所有,我们也要找到沥川!”
  大家继续商量。
  霁川说,他打电话去银行查了沥川的信用卡和银行卡,在离开医院不久,沥川在北京的几个提款机取出了大量的现金,显然他不想让人知道他的去向,如果直接用信用卡消费,很快就会被查出来。
  虽然毫无线索,我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猜测和新一轮的搜索,大家兵分四路,寻找各种可能性,一直忙碌到晚上,仍是一无所获,回到医院碰头,人人面色沉重,就在这时,我忽然想起了一个人——陈律师。
  我不知道陈东村与沥川是什么关系,可是沥川让他经手自己的房产和支票,显见是非常信任的,沥川时时提醒我不要每月再交钱给他,显然,这个陈律师和他保持着相当稳定的联系。我一直以为沥川认识陈东村是因为他的事务所与CGP有业务关系,相信江浩天早已打电话问过他了。
  当我问起江浩天是否打过电话时,他却微微一愣,说他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也从来没听沥川提起过,CGP和陈东村没有任何业务关系。
  我立即拨通了陈东村的手机。
  “你好。”
  “陈先生,我是谢小秋。”
  “啊,小秋,怎么样?好久不见。”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愉悦。
  “是这样,您最近和沥川有联系吗?”
  “有啊,昨天他还给我打过电话呢。”
  我的心咚咚直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他给你打过电话?”
  “是啊,我一直以为他在瑞士,想不到他在北京。”
  “打电话找你什么事?”
  “他让我帮他订一趟商务专机。”
  “商务专机?去哪里?”
  “他说有个紧急的业务,要在一两个小时之内赶去昆明。”
  “你你帮他办了?”
  “不是很好办,不过,我有个朋友专干这个的,沥川又出了很好的价钱,所以很快就谈妥了,支票都是从我这儿出的,怎么,出什么事了吗?”
  “沥川是癌症病人,最近抢救过一次,几乎病危,他昨天从医院失踪了。”
  “我的天!他不会是”
  “请你告诉我,你那位朋友的电话,我要向他打听沥川的下落。”听到此对话,大家的脸上均显喜色。
  陈东村立即告诉了我,他的朋友老蔡的手机。打电话去问时,那位蔡先生说,沥川和小穆的确是坐商务包机去了昆明。沥川看上去病得不轻,在飞机上一个字也没说,什么也没吃。一切交接均由小穆代理,他们下了飞机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霁川夺过话筒问道:“老蔡,你的包机能马上再去一趟昆明吗?价钱你说了算。”
  早上七点,我们一行人到了昆明。
  已是立秋天气,初晨的薄雾中带着一丝寒气。
  昆明虽然比北京小,可也是大城市,有六百万人口。
  霁川和Rene则更加茫然,他们从没来过昆明,在机场他们双双问我:“小秋,你说,沥川会去哪里?”
  我想了想,说:“个旧。”
  沥川是个浪漫的人,曾多次向我问起我的家乡,问起我的小时候的生活,他说,他来过个旧,去过我的高中,从我家门口路过,可惜没有机会拜访我的家,认识我的父亲和弟弟。为此,他特地复制了很多张我小时候的照片和家人的合影。
  我想,如果他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也许就是这个吧。
  昆明距个旧有318公里,我们租了一辆小巴,走石林高速公路转326国防公路,三个半小时到达个旧。
  一路上龚先生都在摇头,说以沥川的身体,挺得过三个小时的飞机,绝对挺不过三个小时的长途汽车。何况,这地方小,医院也小,抢救病人很成问题。
  汽车将我们带到金河宾馆,放下行李我们就借了一本厚厚的电话簿,查问每一家宾馆和酒店,是否有一个叫沥川的人入住,半个小时之内,所有的大的宾馆全部问遍,查无此人。我又发动舅舅替我四处打听小一点的旅店。
  怀疑沥川会借住小镇上的私人房屋,我和霁川在我家附近的街道上一家一家地敲门询问,没有消息。
  我只好又带他去了南池高中的那条街,一家一家地打听。也没有结果。
  一趟趟地敲门问下来,就已经到了黄昏,虽然沥川极不可能坐长途客运,我还是去了长途客运站,找所有的司机一个一个地问,有否看见像沥川那样的人乘车。大家都说没有。
  晚上,龚先生带我去了附近医院的急诊室,看看小穆有否良心发现,送沥川去医院。没有。
  大家心急如焚,不敢看龚先生的脸,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沥川失踪两天半了,我想,龚先生已在怀疑他可能不在人世了。
  夜里,除了我和霁川,所有人都疲惫不堪地睡着了。
  我独自在街上徜徉,霁川不放心,一直紧紧地跟着我。
  大街上,走来走去的只有我们两个孤独的身影。
  “唉,就算沥川真的来了个旧,这个时候,他也不会在大街上逛。”霁川拍了拍我的肩,“你还是回去睡一会儿吧,积蓄力量,明天继续寻找。”
  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么肯定沥川会来个旧,也许我根本就错了,我试图想起点什么,可是大脑已经麻木,不能思考了。
  我像一个幽灵灰溜溜地在夜半的街头游荡,凌晨四点,霁川强行将我拉回宾馆,我倒在床上,半梦半醒,直到天亮。我以为,像章回小说写的那样,沥川会托梦来见我,沥川没有出现,醒来我暗自庆幸,这至少说明,沥川还没有变成鬼。
  早上七点,大家在餐厅里碰头,江浩天提议报警,然后在报纸和电视台播放寻人广告。虽然知道这样做找到的可能性也不大,但目前没有别的法子,我们分头去了公安局、当地报社及电视台。霁川甚至提出巨额悬赏,给任何一个通报重要线索的人。
  中午大家再次到餐厅碰头,仍旧一无所获。
  我头痛欲裂,独自去楼下的小卖部买了一包烟,在大门口猛抽。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我的肩:“谢大侠!”
  叫我外号的人,只可能是我的高中同学,我一回头,看见了齐涛,高二(3)班的体育委员,也有六七年没见了,他没考上大学,留在个旧做服装生意。
  “嗨!”我没精打采地打了一个招呼。
  “你怎么抽起烟来了?”他大吃一惊:“三好学生也抽烟?”
  这个时候,我哪有心情开玩笑?便随口问了一句:“你怎么在这里?”
  “我陪朋友来吃饭,小冬好吗?你家人好吗?”大概是随意寒暄,他忽然意识到我父母已经去世,连忙改口:“你姨妈好吗?”
  我呆呆地看着他,半天没说话。
  “你怎么啦?大白天跟见了鬼似的,也不是见鬼,我看你跟鬼差不多。”他还像以前那样跟我打趣。
  我拔腿就跑,去敲霁川的房间。
  霁川和Rene正在低声说话,见是我,齐声问:“有消息?”
  我颤声道:“沥川他在昆明,翠湖宾馆。”
  “你确信?”
  “百分之九十。”
  我们以飞快的速度赶到昆明,直奔翠湖宾馆,到了服务台,说明来意,给工作人员看了医院开出的证明,工作人员说,最近客人比较多,宾馆非常忙碌,但表示一定配合我们寻找。
  我直截了当地说:“请先查709号房间。”
  服务员在电脑里打了几个字,立即抬头道:“住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外国护照:L。C。Wang。”
  龚先生马上打医院的急救电话,我们拿过备用钥匙就冲进了电梯。
  楼道静悄悄地,七楼是昂贵的套房区,住的人不多。
  龚先生在电梯里叮嘱我们,要安静地进入房间,不能引起病人的惊慌,他说沥川的血小板太低,又有肺部感染,他会咳嗽,咳嗽会导致胸腔出血,出血占据了肺部,肺部无法张开,极有可能出现呼吸衰竭。
  转过一道走廊,霍然看见709号房间的门口静静地站着小穆。
  大家看着他,很愤怒,却都不敢动气。
  他的神情非常肃穆,我的脊背一阵发寒,浑身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只觉得双腿有千斤重,半天挪不动步子,蓦然间,我的手臂被人一挽,霁川半扶半抱地将我拉到小穆的面前。
  “小穆,沥川他还好吗?”我柔声地问,生怕惊动了他。
  “我想,”他安静地看了一眼大家,“他是在弥留之际了,他让我出来,在外面等他结束。”
  
第二十一章
  我抽出电子房卡,轻轻地打开门。
  六年前,我在这间房里照顾过沥川,至今还记得枕头和被套的颜色,一切还是那样熟悉。
  沥川静静地躺在床的中央,盖着一张浅绿色的毯子,小穆将他擦洗得很干净,他的脸毫无生气,双目微合,又没有完全闭上,仿佛无力睁开,却又要透过一条缝隙,再看一眼这个世界。
  一缕阳光照在他的额头上,苍白的肌肤几乎是圣洁的,他的嘴角残留着一丝微笑,仿佛陷入在某个美好的回忆之中。
  沥川还是那么美,那么英俊,哪怕是在他最后的时刻。
  我在他床前跪下来,拉着他的手,一连叫了几声“沥川”,他都没有反应。
  我不禁失声哭泣。
  龚先生听了听他的呼吸,又按了按他颈上的脉搏,他掀开毯子,我看见沥川的身上有一片一片皮下出血导致的淤青。
  “沥川,是我,小秋!”我将他的手放在我的脸上,轻轻摩挲着,手迅速被泪水打湿了,“你醒醒!我求你醒醒!”
  龚先生把我拉到一边,拍了拍我的肩,半是安慰半是警告:“他命悬一线,已失去了抗争的意志,这个时候,你要尽量鼓励他。”
  我含泪点头。
  “他最想听什么,你就说什么,让他高兴,让他放心。”
  我将嘴轻轻地凑到他的耳边,柔声地呼唤:“沥川,我在这儿!你别离开我我求你别离开我我再也不逼你啦!你放心,等你好些了,我马上就move on,我会离开北京,我会去别的城市,我不会给你打电话,也不会再来找你啦。这一次是真话,我说到做到,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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