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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脖子上。还有头上。正如她想到的,掉在头上的细丝最厚最密。她想起了理查德的描述。“每一条细丝有说不出来的细,但它们的下面部分一定非常尖利。等我想把一根细丝弹掉,才意识到它们已经深深扎进了皮肤的表皮层。”
尼柯尔盯着离面部一米远处的一团很特别的细丝。当这一团丝慢慢朝她移动过来时,其他的细丝都改换了方向。她后背上掠过一阵战栗。最后,心里才承认,围绕她四周的网,原来是一种活生生的东西。又过了一会儿,才看清楚它的庐山真面目。
她马上意识到丝网生物正在读她的记忆。早年生活的形象飞快掠过脑海,没有什么片断停留过长,会让她有时间去动感情。这些形象也没有什么次序——先是小时候在巴黎郊区老家后面的树林子,随后就是麦克斯讲了一个故事,玛利亚开心得哈哈大笑的场面。
“这是资料转移阶段,”尼柯尔想起理查德对自己在神经网中度过时间的分析。“鄢东西正在把我的记忆复制到它自己的记忆里去。速度很快。她很纳闷,丝网生物把她记忆复制下来到底有何用途。突然,尼柯尔在记忆的图像中清清楚楚看到了理查德。他正在一间大密室里,密室的墙上,有一副尚未完成的巨大壁画。壁画的图像变成了密室中的一套动画。每张画面都震撼人心。尼柯尔觉得自己像是在看装在大脑里的一台彩色电视。壁画的细部都清晰可见。尼柯尔正在观看,一只姆咪猫吸引了理查德的注意力,让他跟着去看壁画中的一些场面。房间里有十一二只姆咪猫在尚未完成的壁画上,或素描,或上色。
这壁画是一件了不起的艺术品,它向理查德提供了他应该怎么办,才能拯救这一异类的所有信息。壁画的一部分是它们物种的教科书,用图片说明该物种的三种表现形式(玛纳瓜,姆眯猫和丝网生物,或者神经网络)以及它们之间的关系。尼柯尔看到的图片如此清晰,她觉得如同身临其境地到了理查德所在的房间。因此,当她观看的电影突然乱跳,放到理查德跟姆咪猫向导最后告别的画面时,真吓了一大跳。
理查德和姆咪猫在棕色圆柱体底部的隧道里。活动画面详详细细地展现了最后一个画面的各个细节。理查德胡子拉茬,背包里背着四个玛纳瓜,两个皮革一样的艾云鸟蛋,还有那个圆柱体的网状东西,显得怪不舒服。看见理查德在告别劫数难逃的姆咪猫栖息地时。眼中流露出来的决心,就连尼柯尔也能理解,为什么他是那个物种的大英雄。“他冒着生命危险,”她提醒自己说,“去拯救它们的灭亡。”
她脑海中涌出更多画面,那是八爪蜘蛛动物园的画面,记录了理查德最初背到纽约去的玛纳瓜孵化以后的情况。虽然画面清晰,尼柯尔还是不能完全理解其含义。她还在想念理查德。“自从苏醒以后,我就强迫自己不要想跟你在一起,”尼柯尔自言自语地说,“因为我认为这种行为显得软弱。现在,又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你的面孔,想起了咱们同甘共苦的经历,才明白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你,有多么可笑。如果我们比心爱的人长寿,为什么回忆爱情的甜蜜不能说是完全能够接受的幸福源泉呢?”
一连串三个人的形象涌进尼柯尔的脑海: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小小的婴儿,引起了她的注意。“等一等,”尼柯尔差点大声叫出来。“倒回去,我想看一些东西。”神经网络没有读她的信息,它继续在播放后面的画面。尼柯尔的思路停留在理查德身上,而且全副精力集中在大脑中的电视画面上。
不到一分钟,她又看到了那三个人,跟八爪蜘蛛动物园的管理员一道,打姆咪猫的屋子前面经过。玛利亚抱在她母亲怀里。她的父亲,一个皮肤黑黑的漂亮男人,两鬓已经花白,拖着一条腿走路,腿好像断了。“我从没见过这个男人,”尼柯尔想,“我会记得他的。”
玛利亚和她的父母的形象不见了。尼柯尔脑海里奔涌着的画面,显示出在大轰炸开始之前,姆咪猫搬出了动物园,又搬出了翡翠城,转移到另一场所。尼柯尔估计,她最后看见的一系列画面。是拉玛号上的人类和八爪蜘蛛全部休眠以后的事。“如果我能正确理解它们的生活周期,”尼柯尔想,“那四个从理查德的玛纳瓜里孵化出来的姆咪猫,一定是在不久以后,变成了网状东西。这一切记忆才保存如此完好。”
她脑海中的画面完全变了。尼柯尔相信,她现在看见的一些风景画面,一定是从丝网生物老家的星球来的。她记得从新伊甸园逃出来之后,他们住在一起,理查德跟她讲过这些画面。
进入网状神经时,尼柯尔有意将右手放在轮椅的控制开关旁边。这会儿她打开电力开关,又关上,椅子轻微的移动马上就传递给丝网生物。画面马上停止,那些细丝很快也就消失了。
第六章
第二天,午饭前一个钟头,海星号每个公寓的一垛墙上,都有一块地方变成了一个大电视屏幕。居民们得到通知,30分钟之后,有重要事情宣布。
“这不过是我们经历的第三次总动员,”等消息的时候,麦克斯对尼柯尔说,“第一次是我们刚到此地不久,第二次是决定要把居住地点分开的时候。”
“这次又会有什么事呢?”马利乌斯问道。
“估计咱们可能会知道搬家的详细情况,”麦克斯答道。“至少多数人是这么谣传的。”
到了预定时间,鹰人的面孔出现在屏幕上。“去年你们全部苏醒,又从拉玛号搬来之后,”鹰人说,同时额头上也飘动着彩色光带,“我们说过,这艘飞船是你们的临时驻地。现在就准备把你们迁到其他地方,那儿的生活条件比这里好得多。”
鹰人稍稍停顿了一下又说,“大家不是都搬到一个地方,海星号上的居民,大概有三分之一要迁往运载号,就是上周前就停在诺德号附近的那艘扁平大飞船。再过几个钟头,运载号就会完成在诺德号的使命,飞到我们这儿。今天晚饭后,凡是要搬到运载号的就全部过去。
“迁往诺德号的也必须在三四天内搬完,谁也不能留在海星号上……我想强调的是。两个地方的住宿条件都非常好,比这艘飞船当然要好许多。”
鹰人停了十五秒钟,似乎是要给听众足够时间去品味他的讲话。“会议结束后,”鹰人又说,“各个公寓的电视屏幕会按公寓号码顺序,反复播放登船名单,公布登船方案。阅读公告非常简单。如果你的名字或身份证号码出现在白底黑字的屏幕上,就上运载号;如果名字出现在黑底白字的屏幕上,就留在这儿呆几天,最后迁往诺德号。
“还要告诉大家,在运载号上,各个物种都有自己独立的生活区域。没有物种混合交流,自然,必要的共生安排除外。与之相反……”
“这该让委员会头头们高兴了,”麦克斯马上就评论开了。“好几个月来,他们一直在煽动完全隔离……”
“……诺德号上的居住环境,会引起物种间定期的交流与活动……将大家安排到两个地方,就是希望把你们各自安置在最适合自己性情的环境之中。我们根据在这里,海星号上,以及在拉玛号上多年的观察,已经作了精心安排……”
“重要的是,大家必须认识到,一旦安置好,两个物种就不可能再有交流。为了不造成误解,我这么说吧。凡是今晚迁往运载号的,将永远不会见到迁往诺德号的任何居民。
“如果你分到运载号,”鹰人又说,“就得马上收拾行李,午饭前作好一切准备。如果你在去诺德号的名单之中,但认为对你的安排不恰当,可以要求重新分配。今天晚上等所有去运载号的都搬走后,我将在餐厅会见想从诺德号迁往运载号的成员“如果谁有问题,会后一个钟头,我就在休息室……”
“鹰人跟你怎么说的?”麦克斯问尼柯尔说。
“跟回答休息室提出同样问题的二十个人一样,”尼柯尔答道,“分到运载号的谁也无法更改………只有到诺德号的才可重新考虑。”
“奈是不是因为那个……才彻底崩溃了?”埃波妮娜问道。
“是啊,”尼柯尔说。“在此之前,她一直都很能控制自己。名单放完第一遍后,她第一次到我们屋里,我认为她非常镇定……显然刚开始的时候,她认为对伽利略的安排是某些办事员的错误。”
“我能理解她的感受,”埃波妮娜说,“我得承认,还没看到我们其他人都在去诺德号的名单中以前,我的心也怦怦乱跳了一阵哩。”
“肯定奈不是惟一为此感到难受的人,”麦克斯说着,起身在屋里乱转。“这事儿可真一团糟,”他摇着头说。“要是马利乌斯给分到运载号上去了,我们到底会怎么办呢?”
“这很简单,”埃波妮娜马上说,“你我两个都申请跟儿子去。”
“对呀,”麦克斯顿了一会儿说。“我想你说得对。”
“帕特里克和奈正在隔壁商量这件事哩,”尼柯尔说。“他们把年轻人打发开,在私下商量。”
“刚刚才出了那件事……你认为奈能应付这额外的压力吗?”埃波妮娜问道。
“她真的别无选择,”麦克斯说。“只有两三个钟头来决定了。”
“20分钟前她似乎要好多了,”尼柯尔说。“轻度镇静荆肯定起了作用……帕特里克和开普勒对她都非常温柔……我认为奈大半是给自己的突然爆发吓坏了。”
“她真的攻击过鹰人吗?”埃波妮娜问道。
“没有……她一尖叫,一个方块头马上就制止了她,”尼柯尔说,“但她失去了控制……真没准会干出什么傻事儿哩。”
“见鬼,”麦克斯说,“要是在翡翠城那会儿,你跟我说奈有暴力倾向,我会告诉你……”
“没有当过父母的人哪,”尼柯尔打断他的话说,“谁也不懂当妈妈的对于女关心爱护的那种强烈感情。好几个月啦,奈一直是垂头丧气的……对她的行为,我不能容忍,但当然能理解……”
尼柯尔住了口。有人又敲了一下门。过了一会儿帕特里克才进来,满脸焦急的神色。“妈妈,”他说,“我得跟你谈谈。”
“埃波妮娜和我可以到走廊里去,”麦克斯说,“如果那样方便的话……”
“谢谢,麦克斯……是的,我会感激不尽的,”帕特里克吃力地说。尼柯尔从没见过他这么难受。
“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只有他和尼柯尔单独在屋里了,帕特里克马上就说。“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我认为奈太不理智,但我又没法……”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妈妈,她要我们全都申请重新安排。大家,你,我,开普勒,玛利亚,麦克斯……我们所有的人……她说,要不然,伽利略会觉得被遗弃了。”
尼柯尔望着儿子。他都快哭了。“他的生活中还从来没有过这种危机,”她立即想到。“他近十年来才刚刚醒事儿。”
“奈这会儿在干嘛?”尼柯尔轻声问道。
“在打坐,”帕特里克回答说。“她说打坐会让她平静,会治疗心灵……还能给她力量。”
“她希望你来说服我们其他人吗?”
“是的。我猜……可是,妈妈,奈甚至没有考虑没人会同意她的提议,她相信咱们理所当然会那么做的。”
帕特里克显然很痛苦,尼柯尔希望自己能伸手去抚摸他,抚平他心灵的痛苦。
“你认为咱们该怎么办呢?”沉默了一会儿,尼柯尔才说。
“不知道,”帕特里克说着,开始在屋里踱来踱去。“所有执行委员会成员,以及所有搬出普通住房的大多数人,都转移到运载号的事儿一公布,我跟大家一样。也注意到了。我们喜欢、尊敬的人,还有几乎所有的八爪蜘蛛,都要去诺德号……但我同情奈。伽利略受到孤立,永远切断他惟一了解的根本制度,想到这一点,她就受不了……”
“如果你是奈。”尼柯尔心里有个声音在问,“你会怎么办?今天早上担心会跟本分手时,难道你没有惊惶失措吗?”
“……等她打坐一完,”帕特里克请求说,“你能跟她谈谈吗,妈妈?她会听你的。奈总说她是如何钦佩你的聪明才智啊。”
“有没有什么要我特别向她说明的事?”尼柯尔问道。
“跟她说……”帕特里克搓着双手说,“告诉她,不应该由她来决定什么方案对我们这一群人最好,她应该集中精力考虑自己的决定。”
“好建议,”尼柯尔目不转睛地看着儿子说。“跟我说说,帕特里克,”过了一会儿她又说,“如果奈决意要到运载号,而大家又不去,你下决心怎么办了吗?”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