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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你们到翡翠城去,跟我们一起住,”阿切回答说。“我的同事预料到这种可能性,已经在城里给你们设计修一个特区,再过几天就会完工。”
“要是我们不想去呢?”麦克斯问道。
阿切跟那两个蜘蛛简单交谈了一阵。“那么,你们可以呆在这儿等军队到来,”他说。“我们会尽量多为你们提供一些食品,但一旦疏散了圆柱体海北岸的有关人员之后,就要开始拆除地铁。”
阿切还在说话,但艾莉停止了翻译。她请那个八爪蜘蛛把刚才所说的重复了几遍,才脸色苍白地回过头来,对家人和朋友们说话。
“很不幸,”她翻译说,“八爪蜘蛛说我们必须考虑我们族类自身的利益,你们任何决定不随我们走的人会暂时丧失记忆,这几个星期内发生的事都会想不起来。”
麦克斯打了一个口哨。“什么友谊、交流,全够了,”他说。“到了紧急关头,一切种族都会使用武力。”
他走到埃波妮娜身边,拉起她的手。她正迷惑不解地看着他,他突然一下子把她拖到尼柯尔跟前。“请你为我们主持婚礼,好吗?”他说。
尼柯尔给搞得惊惶失措了。“就在这会儿?”她问道。
“就在这该死的时刻,”麦克斯说。“我爱身边这个女人,在地狱门打开之前,想跟她在上面那间拱形小屋度过最令人心荡神迷的蜜月。”
“但是,我不够资格……”尼柯尔推诿说。
“你是最合适的人选,”麦克斯打断她的话说。“来吧,差不多就行了。”那一声不吭的新娘容光焕发。
“你,麦克斯·帕克特,愿意娶这个女人——埃波妮娜,”尼柯尔犹豫不决地说,“做你的妻子吗?”
“我愿意,几个月以前我就应该娶她了。”麦克斯回答说。
“你呢,埃波妮娜,你愿嫁给这个男人——麦克斯·帕克特,让他做你的丈夫吗?”
“哦,我愿意,尼柯尔,我真高兴。”
麦克斯把埃波妮娜抱在怀里,深情地吻她。“好啦,高——射——炮,(原著中阿切的名字是Archie,有‘高射炮’'Archibald' 的意思;源于第一次世界大战时英国一性格幽默的飞行员被高射炮击中后戏唱的歌词‘Archlbald,certainly not!’——译者注)”他和埃波妮娜一边朝台阶走去,他一边说,“免得你们奇怪,法国妞和我打算跟你们去那个她说过好多好多回的翡翠城。但是我们得离开二十四小时左右,只要埃波妮娜的精力坚持得了,也许会长一点,我们不希望有人打搅。”
麦克斯和埃波妮娜轻快地踏上圆柱型台阶不见了。艾莉刚刚才跟阿切解释了麦克斯和埃波妮娜是怎么回事,这对新婚夫妇就出现在平台上,向大家挥手。大家哈哈大笑,麦克斯拥着埃渡妮娜向走廊走去。
艾莉在昏暗的灯光下一个人靠墙坐着。现在就去,要吗就再也不去了,她想。我得再试试。
她想起几个钟头之前那怒气冲冲的情景。“当然你愿意跟你的朋友,那个八爪蜘蛛阿切走啊,”罗伯特尖酸刻薄地说。“你还想带尼基走呢。”
“其他所有的人都要接受邀请,”艾莉答道,甚至没有想到不止眼泪流下来。“求求你,跟我们一起走吧,罗伯特。他们是一种非常温和,非常讲道德的物种。”
“它们把你们所有的人的脑袋都清洗过了,”罗伯特说。“而且诱惑你们去相信他们甚至比你自己的种族还要好。”罗伯特用一种鄙视的眼光看着艾莉。“你自己的种族,”他又说了一遍。“真是开玩笑。哎呀,我想你应该是个八爪蜘蛛,而不是个人。”
“不是那么回事,亲爱的,”艾莉说,“我跟你说过好多回了,只作了一点点更改……我跟你一样,是个人……”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呀?”罗伯特突然大喊大叫起来,“为什么我一开始就让你把我拖到纽约来呀?我应该留下的,那儿有我了解的一切……”
罗伯特不顾她一再请求,顽固坚持己见。他不去翡翠城。对他的记忆会暂时丧失,很奇怪,他似乎还很高兴。“也许,”他嘎嘎地笑着说,“我不会记得你已经回来过。我也想不起来我的老婆和女儿都是杂种,想不起好朋友们不尊重我的职业才能……是啊,”他还在说,“我会忘记这几个星期的恶梦,只记得有人把你从我身边愉走了。就像我第一个老婆那样,而我还发疯一样的爱着你哩。”
罗伯特怒气冲冲地满屋子乱转,艾莉极力想哄他,安慰他。
“不,不,”他大叫着躲开她的抚摸。“太晚了。痛苦太多,我再也受不了啦。”
天黑不久,艾莉在母亲那里得到一些建议。尼柯尔不能安慰艾莉,只有提醒女儿,从罗伯特的行为来看,什么都不可能让他回心转意。
按尼柯尔的建议,艾莉找到阿切,请这位八爪蜘蛛帮忙。艾莉恳求说,如果罗伯特坚持不跟他们走,不知阿切,或者另外那个八爪蜘蛛,能不能把罗伯特送回据点,别的人类会很快在那儿找到他?阿切不太情愿地答应了。
我爱你,罗伯特,艾莉最后站了起来,心里还在想。尼基也爱你。我们希望你跟我们在一起,因为你是我的丈夫,她的父亲。艾莉深深吸了一口气,走进她的卧室。
尽管罗伯特·特纳嘴里嘟嘟哝哝,眼里噙着热泪,他最后还是拥抱妻子和女儿,跟在阿切后面,一步一回头地朝20米以外的地铁走去。尼基在轻轻地哭泣,但小姑娘不可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还太小啦。
罗伯特回过头来,微微挥了挥手,进了车厢。几秒钟之后,列车加快速度,驶入了隧道。又过了不到一分钟,他们头顶上的平台传来一阵欢乐的呼喊,才打破那闷闷不乐的气氛。
“好啦,下边的,”麦克斯喊道,“你们最好准备一个盛大的舞会。”
尼柯尔抬头往圆屋顶上一看。哪怕还隔得老远,灯光又昏暗,她还是看到了那一对新婚夫妇满面红光的笑脸。所以事情就是如此,她想,她的心还在为女儿失去的感到沉甸甸地。痛苦与欢乐,欢乐与痛苦。凡是有人类的地方。在地球上。在星星外面的新世界里。现在存在,永远都会存在。
第三部 翡翠城 第一章
无人驾驶的小小车辆在圆形小广场停了下来,广场上的街道通往五个方向。一个黑皮肤、灰白头发的女人和与她同行的八爪蜘蛛下了车,车就空了。八爪蜘蛛和那个人慢慢离开广场,车内的灯光熄灭,车也开走了。
尼柯尔和蓝医生在黑夜中边走边谈,一只大萤火虫就在前面飞。尼柯尔注意强调每个词,这样她那异族朋友看口形才不会有困难。蓝医生知道她懂得简单的句子,就用宽宽的光带来答话。
死胡同最后面有四幢一层楼的乳白色房子,他们到了第一幢,八爪蜘蛛从地面上抬起一条触须跟尼柯尔握手。
“晚安,”她有气无力地笑了笑答道。“今天太为难你了……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蓝医生进了自己的家门后,尼柯尔走到装饰喷泉跟前。喷泉在街中心形成一个小岛,齐腰高的水柱从四个喷头不断喷出。她凑上去喝水。喷到脸上的水掉落在水池中,浅浅的池水溅起一阵阵水花。灯光昏暗,但尼柯尔还是能看到水中来回游荡的生物。到处都有清洁工,她想,特别是你到处走动的时候。碰到我脸上的水马上就净化了。
她回过身。向死胡同里另外三幢房子中最大的一幢走去。她一跨进家门槛,萤火虫立刻沿大街朝广场飞去。她轻轻拍了拍门厅的墙,几秒钟之内,一只略小一点的萤火虫还没有完全点亮,就出现在她面前。家里有两间洗手问,她进了其中一间;然后又在本的门口停留了一会儿。他正睡得鼾声如雷,尼柯尔望着儿子的睡态,足足看了一分钟,然后又沿走道朝她和理查德共享的主卧室走去。
理查德也睡着了。尼柯尔轻轻招呼他,他没有回答。她脱掉鞋子,出了卧室,来到书房。她又敲了两次墙,光线增强了。书房里到处摆着理查德的电子元件,那是几个月来,他让八爪蜘蛛为他找来的。尼柯尔绕过那一堆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走到书桌前,禁不住心里好笑。他总有项目可干,她想。起码翻译机就会很有用。
尼柯尔在书桌边的椅子上坐下,打开中间一个抽屉,拿出便携式电脑。八爪蜘蛛到底为这部电脑提供了可以接受的新电源,还有辅助储存系统。她从菜单里调出自己的日记,开始在键盘上打字,不时停下来读读显示器上写下的东西。
第221天—— 到家已经很晚了,正如我所料,大家都睡了。真想脱掉衣服,钻到理查德身边躺下。但今天实在太不平常,趁头脑和感情上的东西都还记忆犹新,强迫自己写下来。
跟平时一样,我和全家人在天亮后一个钟头吃早饭。奈谈到孩子们睡了一觉后在教室里要做些什么;埃波妮娜告诉大家,她心里发烧和早上的恶心都没有了;理查德抱怨说“生物魔术师”(当然指的是我们的东道主八爪蜘蛛)是二流的电子工程师。我很想跟他们一起聊天,但我心里老惦记着今天早上要跟八爪蜘蛛医生见面的事,而且越来越不安。
早饭后,我到了金字塔建筑的会议室,心里紧张得直想作呕。蓝医生和他的同事都准时出席,他们立即对本的检查结果进行了长时间的讨论。医学术语就是用母语也很难懂一他们用颜色来表示,我常常是不知所云,只得老让他们重复。他们的答案没用多久就明白了。是的,经过比较,八爪蜘蛛已经看到了本的基因组跟别人有哪些不同。是的,他们一致认为,第十四号染色体上的一串基因组几乎可以肯定是产生韦登翰综合症的根源。但是,不,很遗憾,他们还没什么办法可以治好他的毛病——就是用我所说的基因移植方法也不行。太复杂了,八爪蜘蛛说,涉及太多的氨基酸链,他们治疗人类疾病的经验不多,发生意外的机会太多了……
等搞清楚他们的话,我哭了。我在期待另外一种结果吗?我是想那种使埃波妮娜逃脱RV-41病毒折磨的神奇医疗技术,也能够成功治疗本的先天不足吗?绝望之中,我意识到自己心里非常了解先天性疾病与病毒性感染之间的巨大差别,但确实也希望出现奇迹。蓝医生尽量想安慰我。我这个当妈妈的人,当着八爪蜘蛛的面,就流下了眼泪。我知道,回家告诉其他人需要多大的勇气。
奈和埃波妮娜一看到我的脸色,就知道了结果。奈最喜欢本,对他不管有多大困难也要学习的决心,从来是赞不绝口。本也确实了不起。他在自己房里一呆就是几个钟头,努力学习。一个九岁的聪明娃娃半个钟头就能学会的分数或小数的概念,他要奋斗好几天才能掌握。上个星期,本脸上充满自豪的神色,跑来表演给我看,他已经找得到1/4、1/5和1/6相加的最小公分母了。
奈是他的主要老师,埃波妮娜是他最好的朋友。埃波妮娜今天早上的感觉也许比谁都要糟糕。由于八爪蜘蛛那么快就治好了她的病,她觉得本的问题当然也会向他们的医疗魔法投降。但事实则不然。埃波妮娜今天早上抽抽泣泣地哭得那么厉害,哭了那么久,我都开始为她肚子里的娃娃担心了。她拍拍挺起的肚子,叫我别担心,哈哈一笑,说她的反应很可能是因为荷尔蒙过分活跃的原故。
三个男人显然都很不安,但外表上没有表现出来。帕特里克一言不发,转身出了房门;麦克斯冒出一大堆少见的花花哨哨的粗话,来表现他的失望感觉;理查德扮了一个鬼脸,又摇了摇头。
在检查之前,我们说定了,不要告诉本八爪蜘蛛作检查的真正目的。他会知道了吗?他会猜到出了什么事吗?也许。但是,今天早上我告诉他,八爪蜘蛛的结论是,他是个健康的小伙子。从他的眼光中,我没有看到他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的丝毫迹象。我紧紧地抱住他,使劲忍住就要冲破眼睛上的闸门进流而出的热泪。回到自己的房问,我又一次深深陷入了对儿子残疾的悲哀。
肯定理查德和蓝医生在一起商量好了,那天不让我的脑袋空下来。我在房里还没有呆上20分钟,便有人来敲门。理查德解释说,蓝医生在门厅里,另外两个八爪蜘蛛也在会议室等我,问我是不是忘了已经安排今天给我详细介绍八爪蜘蛛消化系统的事?跟八爪蜘蛛的讨论是那么引人入胜,我真的暂时忘掉了他们的医学魔术也无法医治我儿子的残疾。蓝医生的同事把八爪蜘蛛内脏的复杂解剖图摊在一张大桌子上给我看,这些图是画在某种羊皮或者什么兽皮上的,用以表明他们消化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