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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第6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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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去攻打比自己更加强大的天策,那是自削士气去找虐!
    这是第一层用意。
    石敬瑭若顺水推舟。真的接受天策的帮忙,那时辽晋的暗盟便破!毕竟。契丹和石晋之间的信任度也并不是那么牢靠,如果耶律德光和石敬瑭之间的信任度,能有张迈杨易那么坚牢,自然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但辽晋之间却本来就关系紧张,若是石敬瑭不付出任何代价就想拿到燕云。契丹也不可能答应的,契丹不予而晋军强取,则失一盟友的同时又增一强敌。
    这是第二层用意。
    那么如果石敬瑭不顾正名与大义,最后还是坚持按照与契丹的暗中约定进攻天策,则在当前局势之下。恐怕会再一次将自己推到华夏公敌的位置上去!
    这是第三层用意!
    桑维翰在一瞬间将张迈恨得牙痒痒!
    ——————————
    石敬瑭在这一瞬间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也是一代雄主,窝里斗的阴谋诡计玩得多了。但说到国际争衡的外交阳谋,中国人自战国之后就退步得厉害!
    为何退步?因国家大一统了,四周要么就是都还没进入文明圈的野蛮人,要么就是根本没有抗衡实力的小国,对付野蛮人只能用武力抵抗,对付撮尔小国直接用实力碾压偶尔展示点仁义就好,千年以下,虽然有类似三国这样的特殊时期,终究不是历史的主流,大部分时间都没有外交实践的环境,没有了实践,自然退步。
    石敬瑭在与李从珂阴争天下之时,手段之忍、黑、毒、辣不在司马懿之下,但一到国际交涉就显手段低能,以张迈看来,石敬瑭当初就算要向契丹借兵,若是能更沉住气些,手腕更灵活些,原本也未必需要付出燕云十六州那样重大的代价——燕云之割对石敬瑭来说损失的可不只是人口土地,连同他的得国基础也一举削损殆尽了,若非如此,也不至于连出兵都不敢辣气壮,现在被张迈轻轻一挑,就套在里头出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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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云之借与收,乃寡人与刘德谨之约定,不劳张元帅挂心。”
    在经历短暂一阵沉默后,石敬瑭终究还是开口拒绝了。当然,这阵沉默虽然短暂,在冯道等人眼里却还是看出了石敬瑭的尴尬。
    桑维翰则心头一放,石敬瑭既肯表态,他就好接着帮口了。
    范质道:“国主与他人之约定,吾主本不敢干涉,然而有道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契丹,禽兽也,禽兽焉有信义可言?吾主唯恐中原君子之国,而被禽兽之邦算计,顾念彼此虽界分东西却血脉相连,因此不惮险远,愿尽一国绵力以助!”
    桑维翰道:“我大晋天朝大国,行事自有主张,无须边藩干涉。”
    范质咿了一声说:“吾主一番好意,怎么落到桑枢使口中,就变成干涉了?”
    桑维翰哈哈笑道:“若真是好意,贵国就不会趁着混乱,派人北上,割据于朔、应之间了。”
    范质笑道:“朔州应州。并非取之于晋,乃取之于胡。且彼时不知贵主与契丹另有未曾告人的密约也”他有意无意间又将密约两字扣住了。尤其“未曾告人”四字,几乎是要挑明为“不可告人”了!
    桑维翰自知道范质的弦外之音,冷冷道:“如今知道了,又当如何?”
    范质道:“吾主言道,唐也晋也。兴亡者一家一姓也。家国兴亡,君臣当之。燕云关乎华夏天下,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但这八个字实在太有力量,张迈提前了一千年通过范质之口胡汉出来,在场别说冯道、刘昫、赵莹等人,就是李崧也是心头一震。桑维翰也是胸口莫名为之一慌。
    范质接着道:“因此当前大事,以规复国土为最重,为此吾主愿以大局为重,只要贵国国主一句话,我军愿意退出应州、朔州。”
    桑维翰还没开口,冯道抢着道:“张龙骧要吾主一句什么话?”桑维翰一听怒目而视冯道!冯道却恍若未觉。
    范质道:“一致对外,暂息干戈!”
    冯道转向石敬瑭道:“陛下,天策此议可行。此议当行!臣请陛下为天下大义,与西藩暂息干戈。”
    桑维翰大声怒喝道:“冯道!你大胆!你的心究竟向着谁!”
    冯道凛然道:“我的心。自然向着天下,向着中国,向着百姓,向着天子!”他跟着向桑维翰一指喝道:“倒是你,侍契丹唯恐不媚,割国土唯恐不速。陷国家于不全,陷人主于不义,你的心,到底是向着谁?向着中国,还是向着契丹?”
    桑维翰指责冯道。那是指他暗通天策,不忠于石敬瑭,但这是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冯道指责桑维翰却是字字大义,无须意会,直接就骂!桑维翰可以挑拨石敬瑭猜忌冯道,却没法与冯道正面相争,一时被堵住了无法开口。
    石敬瑭喝道:“够了!外人面前这么闹,成什么体统!”
    冯道桑维翰慌忙跪伏在地道:“臣有罪!”
    石敬瑭冷冷盯着微笑的范质道:“寡人累了,谁引西使下去休息。”
    赵莹一听,就站出来领命——他知此间凶险,不想掺和。
    范质向石敬瑭行了一礼,道:“一句话就换回十六州,还请国主三思。”
    石敬瑭哼了一声,挥手还礼。
    ——————————
    范质退下后,石敬瑭等着冯道,几乎指着他鼻子道:“冯道!张迈许了你什么好处,你要为他说话!”
    冯道身子一颤,全身匍匐在地道:“陛下!勿听小人谗言挑拨!臣位极人臣,谁还能许臣什么好处!位居台辅而私通外国者,皆是自寻死路。伯嚭殷鉴既在,臣熟读史书,岂能不知?臣之言语,非为天策说话,而是为陛下谋划。”
    “为我谋划?”
    “是!此次我国出兵,虽言接收燕云,但接收燕云,如何需要如此阵仗?臣窃以为,契丹当另有条件才是。”
    石敬瑭哼了一声,冯道身子仿佛还在颤抖,声音却还保持平稳:“但不管契丹有什么图谋,如今局势,大不利于彼而有利于我!契丹与天策二虎相争,我大晋正可坐收渔利!所谓暂息干戈,一个暂就大有文章可作!何不且挟,待燕云到手,那时候国家防线完整,民气振作,对北对西都有山河之固,还怕谁来!”
    石敬瑭听到燕云到手、国防完整、民气振作三句,心头不禁一动,看向冯道的眼光就缓和了下来。
    桑维翰急了,忙道:“陛下,不可啊!若是出尔反尔,纵得燕云,而吾与契丹盟约便要坏了!盟约一坏,再要重修旧好便难了。”
    冯道冷笑道:“坏便坏了!契丹已失漠北,且杨易最近必定南下,那时两军交锋,契丹就算不亡国也要元气大伤。我大晋只要收回燕云,那时何必理会一个破败之国!”
    桑维翰道:“就算是破败之国,也好过战胜之国!破败之国,可以为援,战胜之国,却是可畏啊!契丹虽然胡人,吾与契丹可以共存;天策纵然是汉。我与天策却势难两立!什么家国天下,什么华夏大义!坐稳天下之后,才有资格谈论大义!若是国破家亡、身系囹圄、命操人手,就算占尽天下大义又有何用!”
    这句话,却是将石敬瑭给点醒了!
    冯道也没想到桑维翰敢将话说到这个份上,怒指着他道:“桑国侨。这几句话若是落入史书之中,你可知自己是什么骂名!”
    桑维翰心中也是一阵悔恨,若不是被形势逼到这份上,他也不至于说出这么极端的言语来,但这时候说都说了,犹如覆水难收,只有硬着头皮到底了:“就是万年骂名我也无所谓了,我只知向陛下尽忠!其实早在燕云之割时,我就知道青史之下。我是臭定了!既然都已经臭了,就别想着香了,干脆破罐子破摔罢!只要能保住江山,将来史书还是我们的子孙来写,若是江山不保,现在就算暂时得几句好评,将来也不过落得个宋襄公之愚!”
    他最后几句话貌似说自己,其实是在跟石敬瑭说的:咱们已经全身都是屎了。有时候遮掩一下可以,但别以为自己还能香得起来!到了现在这份上再跟张迈口头争大义那是说不过人家的。不如保住江山来得实在。
    冯道向石敬瑭再次跪伏道:“陛下!天策故作慷慨之语,臣岂不知?但他们既已开口,我若再有联胡攻汉之事,只会授人以柄!张迈再行推波助澜,便会使得天下人对我大晋离心背德!子曰: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难成!唐太宗又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天下民心若归陛下。江山犹如铁打,谁能夺之!民心若背离,则铁打的江山也会从内部崩塌!臣非止为陛下计千秋万载之后,抑且为陛下计眼前当务之急!一片忠心,天日可表。伏惟陛下明鉴!”
    这几句话说得刘昫连连点头,跪下道:“陛下,冯相这话,才是忠正谋国之言!若桑国侨言语,犹如屎溺,臭不可闻!愿陛下纳忠拒奸,不为奸臣所蛊惑!”
    桑维翰冷笑道:“蛊惑?是谁蛊惑!我言语虽臭,却是句句忠直,你们虽然句句圣贤,却是居心叵测!当前大势,杨易方破漠北,兵锋锐不可当!他横扫而下,若再让他灭了契丹,那时谁能与他争锋?那时我们就算得了燕云也守不住!一旦杨易挟漠北骑兵南下,张迈引甘凉士卒东进,两相夹击,若再无契丹牵制,那时候如何抵挡?张迈将燕云让给我们,岂是慷慨?那只是在华夏大名义下的舍小求大!为今之计,必得助契丹拖住天策后腿,惑乱天策北征之军,杨易若败,则天策纵不内乱也必实力大削,那时我大晋才有休养生息的余裕!至于燕云十六州者,不过顺口之饵!岂能为此小饵,自陷亡国之危!”
    石敬瑭终究还是个有决断力的雄主,听到这里,倏然起立,道:“后世史书要怎么写,我也顾不得了!自古得天下者,唯兵强马壮罢了!”
    冯道惊道:“陛下,此枭雄之语,非圣主所当言!”
    石敬瑭道:“我知冯老对朕也是忠心,但时局所迫,有些事情,不得不为!”
    冯道伏地泣道:“咿!老臣忝居三公之位,不能辅陛下成尧舜之圣君,而陷陛下于两难之中,老臣有罪!”
    他这一声有罪出口,两行老泪便流了下来,桑维翰望见,心中破口大骂。
    石敬瑭见冯道哭得两颊皱纹上都是泪水,不由得也有些感动,离座下来扶起他道:“乱世之中,我做皇帝难,你做宰相也难!”
    冯道道:“世道如此,臣惟尽心二字而已。陛下之难,则非尽心二字可尽。则陛下之难,岂是臣等能及!”
    石敬瑭叹息道:“长乐老真乃朕之知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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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群臣告退之后,桑维翰独请留对,说道:“陛下,冯道,奸臣也!”
    石敬瑭沉吟着,不让桑维翰说下去,道:“你尽心为我,我自深知,但朕不能没有你,大晋也不能没有冯道。中原如今就像一艘处处破漏的大船,无他掌舵,恐怕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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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道回到家中,刘昫密与他说道:“不料陛下如此决断,看来晋北与天策一战在所难免了。范文素此次出使徒劳无功矣!”
    冯道道:“唐、晋,势不两立。不比孙刘,根本就没有合作的基础。别说范文素,就算诸葛武侯复生,也没法说得转。”
    刘昫道:“文素无功而返,将来回国恐怕评价将会跌落。”
    “未必!”冯道说道:“张龙骧雄韬伟略,岂会寄望于范文素能在这等形势下力挽狂澜?战场之事他必另有安排。范文素东行,为的不是眼前,而是将来。”
    “将来?”刘昫眼睛缩小了一下,随即笑道:“好个为将来!我明白了,那是要将石氏之丑披于天下!逼得他不能遮遮掩掩、自圆其说也!”
    “正是!”冯道说道:“若真要为两家盟好,那就是派一个巧辩之人来了。范文素学术根底深厚,派他来此,正应是为了更长远的布局。”
    刘昫又道:“但这样一来,也是逼得陛下更下决心。若我军从晋北夹击天策,在敕勒川的汗血骑兵团要自保也难了,还如何呼援鹰扬?万一临潢府之战真出了什么闪失”
    “那个就非我们考虑的范围了。”冯道说道:“料来张龙骧的武班人马另有安排。”
    ——————————
    天策七年四月,当张迈决定要北上敕勒川,当杨易的大军刚刚离开胪驹河河畔,当范质才踏入洛阳城,当高行周的银枪白马刚刚抵达晋北,平安城那边却是有了动静!
    薛复终于行动了!
    汗血骑兵团忽然拔营而起。大军东移——不是向东北前往临潢府,而是向正东!
    兵逼云州!
    汗血骑兵团的主力与一直在长城旧址外威慑云州的党项兵马会合。兵临长城旧址。整整超过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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