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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第4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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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没想到;本以为杜长史疏通云州御河;是为了江淮粮食北上运至云州;却没想到他不声不响竟然想到了这石炭上。不愧是初到云州便稳定了局面;而后又挫败突厥和奚人进袭的杜长史;果真名不虚传;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赵含章仿佛心情极好;对杜士仪赞口不绝。杜十三娘固然替兄长谦逊了几句;但也同时敏锐地感觉到;赵含章为人甚是自负;言语间那种居高临下;视杜士仪为后生晚辈的感觉尤其明显。尽管兄长确实在年纪资历官位上都和对方难以相提并论;但她仍是暗自有些思量。
    知道云州的那些属官不能擅自离开云州境内;所以赵含章对杜十三娘一个女流;也并没有太多的客套。几句夸奖作为寒暄之后;他就单刀直入地进入正题道:“请杜娘子回去之后告知杜长史;如今柴炭价在三文;冬日则时而四文;这些来自云州的石炭;便以每斤两文钱之价;由幽州都督府统一购取。在桑于河断流之前;请先送一百万斤。至于云州所需的北上粮船;我自然会大开方便之门。”
    既然赵含章说得这样直接;杜十三娘也没有敷衍;当即答应了下来。接下来;赵含章似乎再没有就此事继续深谈的意思;反而向杜十三娘追问了好些去年奚人处和部袭扰的细节;奈何杜十三娘还是今年才刚到云州的;有些道听途说;有些也不太清楚;因此坐了片刻;赵含章的兴致就不大了;最终离座而起
    “都督府还有些事务要处理;我就不多陪杜娘子了。若虚在幽州也另有宅邸;你们叔侄俩不妨回家慢慢叙话。若虚;你也不用急着赶回渔阳去;明日再启程不迟。”
    杜孚连忙恭恭敬敬地谢道:“是;多谢赵长史”
    杜孚的私宅还是他当年在幽州都督府任录事的时候置办的;当初回京时一度打算将其卖掉;但考虑再三只是赁了出去;结果;他果然因为对幽州的熟悉而遇到了慧眼识珠的赵含章;在赵含章上任之后便因其举荐重回幽州任职。尽管眼下他大多数时候都定居在渔阳;但这座私宅反而没有再赁出去;打理得也更加精心了。这会儿虚手请了杜十三娘进门;他便矜持地笑道:“十一郎初到怀仁上任;一切还习惯?怀仁毕竟新置;条件差也在所难免;苦了他了。”
    因为当年对兄长留下的一双侄儿侄女太过疏淡冷漠;杜孚后来仕途又不顺;对杜士仪也好;对杜十三娘也好;总有些补偿似的殷勤。尤其是对出身名门;父亲又爵封赵国公的崔俭玄这个侄女婿;他就更加客气了。所以;察觉到杜孚这微妙的态度变化;杜十三娘便微微笑道:“有劳叔父记挂;崔郎一切都好。他本就不是畏惧艰险的人;自然更不会怕苦。倒是叔父如今深得赵长史赏识;想来在渔阳任官很是顺遂?”
    “都是托了赵长史的福。”杜孚一直都想找机会说说自己在渔阳的事;既然杜十三娘问起;他就笑吟吟地说道;“渔阳县令范明府年初病倒;赵长史体恤他年纪大了;所以命我暂时摄渔阳令事;知判营田。前时赵长史考较我军略;颇为推许;言道若静塞军司马出缺;一定会上奏举荐于我。”
    赵含章竟然这样器重杜孚
    杜十三娘虽是女流;却深知渔阳县在整个幽州具有怎样要紧的地位。朝中一直都有幽州太大;应该分幽州;尤其是以渔阳为州治;再增加一州的提议。而静塞军便位于渔阳县之内;驻扎的官兵整整有一万六千人;马匹也有五百。即便多为步兵;渔阳令和静塞军司马这两个职位有多重要;都是显而易见的怪不得杜孚会睨视崔俭玄这样一个新置的怀仁令。单单一个渔阳;就有将近一万口人。恐怕现如今;管着区区万许人的云州长史杜士仪;他都未必放在眼里
    自幼失怙;和兄长相依为命;杜十三娘自会察言观色;发现杜孚一面说一面留心自己的表情;她便含笑不动声色地又恭维了其一番。她在崔家虽不是宗妇;但诸多人事应酬却也不少;这些面上功夫却也不逊色于杜孚。一番来来回回的试探根底之后;竟是杜孚比她还早沉不住气。
    “十三娘;你和十九郎虽说如今都已经成家立业了;但你们是我的侄儿侄女;有些话虽不好听;我还是想提醒几句。做事不要太心急;更不要贪图什么功劳。十九郎这些年常常被人拿来和宇文相国相提并论;别以为这一定就是好事。别看宇文相国已经拜相;可要说根基;他还是太浅了;偏偏在朝中还想着一言九鼎。更何况;此前他把燕国公才摁下去几天;就两败俱伤被赶出了京城。前车之鉴还不知道反省;这一回刚刚入政事堂就想着算计人”
    接下来杜孚啰啰嗦嗦说了些什么;杜十三娘都已经没心思去听了。倘若不是还要维持着面上恭敬却还带着几分不耐烦;以便于让杜孚心安的假象;她恨不得立时转身离开。好在嘴脸更加令人厌烦的婶母韦氏并不在;因此她耐着性子又敷衍了杜孚半个时辰;将兄长喜得贵子;以及云州种种能说的都对其稍稍解说了一二之后;最终便借口放心不下家中一对儿女要及早启程为由;婉言谢绝了杜孚的挽留;告辞了出来。
    一到外头马车上坐定;她就狠狠攥紧了拳头;而随着马车逐渐前行;她突然出声唤道:“赤毕”
    此次杜十三娘到幽州来;杜士仪为了保护她的安全;不但在都督府精挑细选出了三十名精锐府卫;还把身边最得力的赤毕派给了她。而闻听这一声唤;赤毕立时意识到;杜孚和杜十三娘的谈话恐怕有什么问题。他当机立断地吩咐停车;而后把车夫赶了去一旁骑马;自己亲自坐在了车辕上驾车。果然;在这一番小小的改变之后;很快;他的耳畔便传来了杜十三娘的吩咐声。
    “你速回云州知会兄长;恐怕是长安宇文相国有什么不妥当。阿兄昔日举荐过他的事曾经一度闹得沸沸扬扬;千万别因此有什么牵连。”
    从云州过来时;为了确保不会遇到危险;赤毕护送杜十三娘;走的是从云州南下到朔州;而后经代州蔚州而入河北直至幽州这条路。然而;赤毕此刻领命送口信;为了行程方便不被人注意;走的便是开元八年杜士仪北地观风的那条旧路;从妫州蔚州直入云州。这一路只有不到九百里路;他日夜兼程;只用了两天两夜;到云州都督府前时;竟已经熬红了眼睛;整个人风尘仆仆。
    “郎主可在都督府?”
    见赤毕这么紧赶慢赶地回来;门前卫士中为首的那个连忙开口说道:“赤郎来晚了一步;朝中刚刚有信使来;说是陛下对契丹和奚人动向至为关切;再加上云州的情景陛下也关心得很;故而令杜长史入京述职。杜长史一日前刚刚启程。”
    这么说;要是他走蔚州灵丘那条道;反而可能在朔州直接追上杜士仪?这真是欲速而不达了
    赤毕心中懊恼;深深吸了一口气便沉声说道:“给我换匹快马;我要立时去追郎主”
    “这”那卫士原本是对赤毕言听计从的;可这会儿却不得不苦着脸直言相告道;“备马容易得很;但这一回陛下似乎急切得很;令杜长史驰驿回京述职。赤郎就算不眠不休地赶;恐怕至少也要三天甚至五天才能追上杜长史。
    竟然是驰驿回朝述职?
    赤毕只觉得整件事说不出的蹊跷。尽管疲累欲死;但他须臾便把心一横道:“废话少说;快去备马;我先去见夫人”

第六百零八章 河东节度
    朝中信使来得突然;杜士仪只来得及对上上下下布置好政务以及军务;就急匆匆地带着随从启程。即便知道这一路上理应不会出什么乱子;但他还是在固安公主和王容的强力要求下;从公主府的狼卫以及自己的亲信中挑选了十余人作为护卫。
    尽管还不至于日夜不停地赶路;但每日驰驿两百四十里;这样的强度仍然非同小可;他的两股很快就磨破了皮。可既然察觉到势头诡异;他自不会因此延误行程;上药之后又用绢帛扎紧;不数日便抵达了晋州临汾。
    然而;这天一大早打算上马启程的时候;他却只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转头一看;就只见一骑人风驰电掣而来;到距离自己不远处下马时;竟是有些身形踉跄。认出那是赤毕;他想起对方被自己派去护卫妹妹杜十三娘;心头不禁大吃一惊;连忙松开缰绳迎上前去。
    “杜娘子差遣我回云州给郎主报喜;道是赵长史已经答应了石炭之事;但一开口就要一百万斤;我到云州方才知道郎主启程;就不假思索追了上来;请郎主示下。”赤毕知道自己这紧赶慢赶地追上来;很难隐匿行踪;便索性把理由说得冠冕堂皇。趁着那边厢朝廷信使离得远;他又压低了声音迅疾无伦地说道;“杜孚那边露出口风;长安宇文相国恐怕有变;还请郎主此行千万多加小
    在这次突如其来的朝中来信使召他回朝任职之前;杜士仪就接到了朝中好几位亲长的信——源乾曜隐晦地提到了齐潮的被贬;宋憬光明正大地说宇文融举荐自己为尚书右丞相;但他对于将来吏部所托何人有些担忧;而杜思温的信则明朗多了;齐潮被贬的始末完完全全展现在了他的面前;尽管不太明白那位圣眷不错的吏部侍郎缘何会那么不谨慎;可王毛仲躲过一劫却让他很有些郁闷叹息。而杜思温说到宇文融得意忘形;这更是让他暗自警惕。
    他隐约记得宇文融拜相的时间很短;但具体短到多少却记不清了;毕竟;他对那些经史杂学的了解和认识;远比对这些纷乱繁杂的人事要多。
    此刻听到赤毕这么说;他心中自是更加警觉;而赤毕则趁势说道:“杜娘子还让我捎话说;事情办完就不回云州了;她惦记崔明府和两个孩子;待先回怀仁和他们会合。”
    “好;我都知道了;一百万斤石炭的事尽可答应;你就先回云州吧。”
    杜士仪口中这么说;可又耳听得赤毕暗示;此行从云州还带来了一些从人;会让他们随着杜士仪回长安;而自己也会等这些人一起会合前往长安;他便轻轻点了点头。等到目送其上马回程;杜士仪回转身到了自己的坐骑旁边;若无其事地对信使说道:“有劳久等了;启程吧。”
    “杜长史果真是云州砥柱;听这位信使口气;竟仿佛是从幽州疾赶过来的
    “见笑见笑。其实也是原本拨到云州的云中县官员都调到怀仁了;兼且事涉河运大事;其他人不敢自专;少不得来请示一声。”
    那信使嘿然一笑;也没多问;当即便示意启程。等到一行人入了潼关;进入京畿道境界;官道更加宽阔平整;行进速度更快。当杜士仪重登灞桥;远远就能看到长安城的时候;阔别这座帝京已经快一年半的杜士仪却没多少重归故土的兴奋;有的只是难以名状的隐忧。须臾从明德门入城;由长安城最宽阔的南北向主于道朱雀大街一路往北;他本待先到尚书省吏部报备;却不想那信使带他到了朱雀门之后;竟是望其门而不入;带着他又沿春明大街往东;赫然是往兴庆宫而去。
    他沉住气没发问;却有一个狼卫忍不住了;皱眉问道:“这是往哪儿去?
    “陛下如今都在兴庆宫临朝起居;而且我启程之前就得了令;杜长史一到长安便立时引至兴庆宫;别的就都不知道了。”
    对方如此守口如瓶;杜士仪打手势止住问话的人;一声不响地随之往兴庆宫而去。待到了兴庆宫的金明门;此人向门前卫士通报过后;不过须臾;立刻就有内侍迎了出来。两厢一照面;杜士仪认出来人是李静忠;心底那些狐疑讶异就疏解了一些。果然;等到对方示意他留下随从后在前头引路;没走多远;他就听到前头飘来了一个低低的声音。
    “杜长史;陛下突然召见;是因为奚人的事。饶乐都督府东光公主差遣人送上了十万火急的密报;说是李鲁苏因为去年将处和部偷袭云州兵马坚称为马贼;一时阿会氏和处和部的族老对他失望得很;这些族老与契丹可突于那边来往极其频繁。因为奚人如今常常到云州互市;所以陛下方才紧急召见。”
    李静忠说着顿了一顿;继而又头也不回地问道:“但此事论理并非一定要杜长史来京;是因为陛下垂询宰臣的时候;宇文相国建议召见杜长史;萧相国和裴相国也附议;最终方才有了杜长史这述职。”
    这还真是意料不到的麻烦
    杜士仪和萧嵩裴光庭只曾经见过几面;别说香火情分;甚至根本就不熟悉;宇文融建议召见他;说不定是打算投桃报李;向他偿还之前举荐;以及王容慨然解囊资助的情分;但萧嵩和裴光庭附议于什么?有了这事先提醒;当他来到龙池岸边;见湖上已经停着一只二层画舫时;他略一迟疑就上了船;一路登上二楼之后;就只见李隆基一身便服背对着他站在栏杆前。
    “臣拜见陛下”
    李隆基回头看了杜士仪一眼;摆摆手让内侍们退下;自己回到居中宝座盘膝趺坐;这才颔首说道:“杜卿平身;坐下说话。”
    这是极其平易近人的态度。可是;既知今次回京之由有些蹊跷;杜士仪自然打起精神面对。果然;李隆基一开始只是询问云州的情形;对于新置的怀仁县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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