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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第1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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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最后四个字让姜度心里舒坦极了,纨绔当得久了,偶尔说正经话别人根本不信不听,杜士仪竟是罕有地肯听他信他的人!此时此刻,他端起面前那一碗樱桃浆喝得一干二净,随即一抹嘴道:“好,杜十九郎你没看错我,我也没看错你!我交了你这朋友,你放心,阿爷面前,我自然会帮你糊弄过去。至于惠妃那儿,都是我阿娘进宫说话,我自然会替你抹平了此事。制举你可别马失前蹄,要是输给苗含液,可别怪我灌你三天三夜!好了,你忙,我走了!”
    姜度来得率xing,走得潇洒,杜士仪送走了人,暗叹留任京城固然几乎是所有士人的梦想,但着实是累人得很。等到静下心来继续读着裴宁令人送来的裴氏所藏当年裴行俭札记,他须臾便沉浸了进去,直到有人进了屋子方才惊醒了过来,一抬起头便看见了杜十三娘。
    “阿兄,幸不辱使命!”
    看到杜十三娘拿出了那一个小竹筒,随即从里头扒拉出一小卷足有十数张的小笺纸,杜士仪一时微微一愣,而杜十三娘却笑得眯起了眼睛。
    “王娘子说,金仙观我也不宜时时前去,贵主也未必次次都会引她在侧,下次要送信,让你另找个好办法。目下制举最重,其他事都等过了这一关再说。这些消息你看看就行了,想必别人不知会你,也只是为了让你不必分心。只是一无所知的话,未免遇事会没个预备。”·


第二百五十六章 知合孙吴,可以运筹帷幄
    一晃便到了五月。和年末岁举所有举子上殿拜谒一样,此番朝廷开制举,在开考之前,也是有司引领所有应制举人等上殿入见。
    因制举按照科考序列来说,本就在进士科等常科之上,因而来应试的除却少部分人之外,大多数不是进士便是有官身的人,而且应两科的人数加在一起,也不到五十人。
    相比各地乡贡举子云集一堂时,常常拜舞失仪引人嘲笑,如今这些人全都是礼仪娴熟,谁也挑不出半点错处。较之常科更加不同的是,谒见之后,天子更令赐食于朝堂,随后归私第等候试期。
    尽管不过是夏ri最常见的冷面鲜果浆水之类,但在此前再次走了一遍含元殿那漫漫龙首道,又在殿上按照冗长的礼仪拜了又起,起了又拜,即便筋骨极好的杜士仪都已经饥肠辘辘了,更不要提其中还有几个四十开外年纪不小的。
    说是赐宴于朝堂,实则是在两廊,唯一和朝臣平ri颁赐的廊下食不同的是,好歹没有官员在旁边虎视眈眈地看着是否有人失仪,因而风卷残云是普遍现象,碗盘千干净净更放眼皆是,至于吃完之后还不忘打个饱嗝,心满意足坐在那儿长长舒一口气的那却是只有王翰王子羽了。
    王翰既然还是留在杜士仪宅中,从大明宫出来,两人自然仍然一路而行。走在路上,根本不把张说举荐他应制举当一回事,成天在长安城中呼明唤友的王翰便说起了一件趣事,却是和王维同科及第的前进士薛据因王维授官太乐丞,求授万年县录事,结果被一群流外官泣泪交加群起攻之,
    道是留给流外官的清职本来就己经少之又少,倘若再被流内官把万年录事这样少有的清职给占去,他们就没个活路了。
    说到这里,王翰还嘿然笑道:“这薛据大约是看着王摩诘身为状元却不耻太乐丞,因而懒得守选三年,也打算不走平常路,结果捅了个马蜂窝!”杜士仪不禁莞尔:“那结果如何?”
    “自然是驳了。王摩诘能够授官太乐丞,那是因为圣人也听说过他jing擅音律,再加上他自己亦甘之如饴。听说太乐署中人对其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时节乐人天天都在排练乐舞,毕竟八月初五便是圣人的寿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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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楼
    2013…09…261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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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bc石头爱
    少府监丞
    这小小的插曲,杜士仪只是听过就算了,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别说这个,就连此前杜十三娘捎带回来的那一卷信笺,他虽然感其心意,但那些朝中动向,他也只是暗暗记下,如今并没有空多做理论。
    等到了十余ri之后,便是知合孙吴科的制举之期。他特地提早一ri住进了自己当初进士及第后在长安城宣阳坊置下的私宅,而直言极谏科恰是在前一天考完,王翰从考场回来又到他那蹭住了一夜,说起试场情形便没好气地一摊手道:“圣人只露了一面便走了,所幸如此,否则我脖子都僵了!反正考完了,尽人事,听天命!”
    王翰豁达,杜士仪也轻松不少。这一ri一大清早,他和此番应试的十九人在晨曦之中再由龙首道上含元殿,大殿中却不像此前谒见ri那般文武排班浩浩荡荡,只有监试的几位试官。等到陛下驾到的声音传入大殿,天子升座,众人行礼,李隆基便对身侧的高力士点了点头。“天子敕ri:卿等知蕴韬略,学综古今,乔木将迁,虚钟待扣。
    既应旁求之辟,宁闻明试之言。各整尔能,对扬所问。古有三道,朕今减其二策,近无甲科,朕将存其上第。务收贤能,用宁军国”
    这道敕令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今科只考一道策问,虽制科向来不取甲第,但此次仍然会区分名次,至于出类拔萃者依1ri重用。相比于此,蚩今科策问所用的制策在诵读之后发到了自己手中的时候,杜士仪立时陷入了沉思。冗长的制策且不去说,其中的意思却耐人寻味。
    开头先举轩辕三皇圣明,却不能去兵,陶唐五帝之能,也无不征讨,如此大发一番感慨之后,便是表了一番天子对于谋臣猛将的期冀之心。再接着便是一连串的问题了,王猛可比孔明,张辽可齐关羽,近代以来,斛律光和贺若弼孰强孰弱,本朝李勤和李靖,又是谁功更高?
    再接着,则是一系列的实质·陛问题,比如那些边疆荒僻之地的城池是弃是守,秦时岁兴军民修水利有何得失,蓟门屯田有何要旨,占据营州的契丹人应如何应对如是种种,涵盖面之广,即便他这几个月来功课做足,又曾经亲历边地,此刻也不禁心中惊叹,再一扫殿上其他人,他就只见左近人人眉头紧锁。
    不好答!这不仅仅是一个人的念头,几乎是今年应这知合孙吴一科所有人心里最大的感受。借着身为秘书省校书郎之便,看了无数本朝兵法先贤所留札记等等的苗含液,也不禁轻轻吸了一口气,对于那行文的切入点竞有些踌躇了起来。
    然而,理当露一面就走的李隆基这一次却并没有立时离开。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今科这十九个应制举之人,目光着重落在了杜士仪和苗含液两人身上。
    前者是因为他已经先后见过两次,所作所为都让他颇为留意;后者张嘉贞曾经对他提过,道是年轻才俊,他对于探花筵时其所献各王宅中牡丹也还留有深刻印象。好一会儿,他才令高力士近前来,低声吩咐道:“你也留在此地。”“是,大家尽管放心。”
    天子离座,自然又是好一番聒噪行礼,等到大殿中重新恢复清净之时,今ri监试的一位给事中一位中书舍人,再加上左拾遗窦先彼此之间交换了一个眼sè,见高力士便笑容可掬地寻地盘膝而坐,显然预备留到底了,他们顿时都低下头假作巡场。然而,今次制策实在是太过内涵丰富,上上下下全都在斟酌打腹稿,他们一圈转下来竟是没一个动笔的,只得又回了原地各自坐下,目光只在试场上来回逡巡。
    许久,他们终于看到有人动了笔,见是苗含液,那给事中顿时长长舒了一口气。苗延嗣前时来请托他稍加照应儿子时,还唉声叹气地对他报应儿子不懂事,分明都已经授官清职,却还非得要趟制科这浑水。只为了要和杜士仪再较技一场。他那会儿只觉得苗含液未免太过年轻气盛,可这会儿看着人,他不禁想起了自己当年的光景,脸上顿时露出了几分笑容。少年意气,就该如此!
    杜士仪却直到把制策一句一句全都掰碎琢磨透了,这才开始动笔。他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是最后一个动笔的人,落笔便写下了起首的几句。“臣闻玉弓垂芒,耀明威于苍穹;金方进序,凝杀气于赤霄。”接下来又是几句对上古圣皇的颂词之后,他方才词锋一转道:“上古先王,鲜不征伐。禁暴止乱,不可无兵,防患未然,实为善政。是故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伏惟陛下,上体天心,下恤民意,宣道德仁义,张礼乐刑政”如是又接上了是一连十数句言民间边塞诸气象之后,他方才真正转至了今次的制策。
    “秦用景略而霸道成,蜀由孔明而功业立。景略佐秦,得以逞才;孔明匡蜀,得以。然秦之霸,经年之力;秦之倾,旦夕之间。而蜀之兴,历久之艰;蜀之颓,顷刻之力。非王猛7l明之优劣,亦非明主昏君之一念间,时也,势也!”
    提笔写下这数句时,杜士仪依稀听到身后似有轻轻吸气的声音,遂旁若无人地继续写道:“张辽运筹之方,忠而显智,遂成曹魏霸业。关羽匹夫之勇,勇而显骄,致有麦城之败。故而论以勇故,关羽为先;若以智计,张辽为上。
    彼名将非以一己之功论优劣,应以佐国之能定高下!”古人之后则是斛律光贺若弼李靖李勤这样的今人,下手却是比之前容易多了。尽管这四个人如今后裔都不甚了了,但盖棺论定的结论是皇帝的事,他也就马马虎虎总结了一下斛律光破贼,贺若弼平陈,李靖灭突厥,李勤荡高句丽的诸多功绩。
    即便如此,他素来更敬仰那位卫国公的赫赫功绩,最后仍是加了一句,“谋事取人,英公居前;论功取人,卫公居上”。如此一气呵成把之前这些古今名将的比较给完成了,杜士仪方才感到后背有些燥热,遂搁下笔轻轻把领子拉开了些。
    五月的天已经是入夏了,含元殿地势高四面敞开,凉凤习习,倒也不觉炎热,可口渴却在所难免。当他拿过应制科每人都会供给的酪浆喝了一口时,突然发现三个试官都站在苗含液身后,顿时心中一动。他记得今次就三个试官,另有高力士留下了。
    如今苗含液身后站着三个,高力士却不见了,那自己身后观卷的是谁,岂不是呼之yu出?话虽如此,此刻回头却没有必要。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便将重心留在了这最后也是最关键的那些实际问题。看了看砚池中所剩的墨应还足够,他便提笔蘸了蘸墨,略一踌躇便再次奋笔疾书了起来。·


第二百五十七章 妙笔如刀,妓家商未来
    “臣此观风北地,见蓟门屯田,乃攻守之暇,行耕耘之事,省两河之粟,资三军之费。但使不疲军扰民,何忧其弊”
    “若营州之寇,不施虐边人,鸿胪之宾,未断绝来使,则与其妄动兵戈,不若养士卒以待其失机,猝尔击之,可获全胜。不然,若失时雨之天时,丧进退之地利,以离怨心苦之师,击以逸待劳之寇,以至于再挫天威”
    “城之得失,不在其地险要,而在其时其势;攻守之间,不在孰进孰退,而在其人其法。张纲镇广陵,弃兵而令顽寇投诚;充国守西羌,不战而令羌部来降。若李牧守边,魏尚为牧,柔远镇迩,内外安宁。柔远则不劳,镇迩则居逸”
    高力士原本只是打算在杜士仪身后少看片刻便走,然而,从最初那些评判历朝名将之言到眼下的边地军略之策,他渐渐竟是看住了。杜士仪是个什么脾气,他虽说没有真正打过交道,可冷眼旁观,却是心底大略有数。
    天子觉得此子刚直敢言,他却更知道在此之外,其犀利之处更不可小觑,否则旁人在城外遇到羽林军卫士行刺,谁就敢那样大肆闹开来?更何况事后据他打探得知,肖乐固然死了,可那另几个羽林军卫士在处以绞刑之前全都一口咬定不曾伤人。
    固然这供词连王毛仲自己都不信,可他暗中查探下来,却隐隐觉得那兴许是真的。
    倘使如此,杜士仅等人身上的伤势便只有一个缘由,那就是自残!为了一劳永逸能够对自己下手这么狠,这份心便少有!
    这一走神,高力士待再看时,杜士仪已经是另外起了头:“何必弃戌南邛,舍置碛西之地,堕先朝之功业,致将来之诮语?辱国挫威,臣所不取。犹华夏为国之心腹,边陲者则国之肢体,若心腹充盈,则肢体无害。古既守之而不损,今则御之而何失?古既足,今却虚,非古今殊理,实授人非任!”
    这话好辛辣!高力士微微蹙眉,一抬头见那边厢苗含液身边三人都已经若无其事移开了步子到其他应制举的人身侧瞧看,目光却不住往自己身上打量,他微微一笑,仍是丝毫没有挪开步子的意思。
    他又低头去看,却只见杜士仪已经接上了刚刚的话。“李靖据颉利于太谷,终绝突厥南侵;李杰败王师于榆关,东滩之地遂失。险阻不异,成败相迥,何也?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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