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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钰好奇地看了一眼，就见一匹簇新的丝绸就在素寒的手边。
在凡界十洲，只有富裕的宗派氏族、大家族，才穿得起上好的丝绸，小家族则多穿以蚕丝、麻、葛等交织而成的丝布，寻常人家一般以棉麻葛衣为主。
而这匹自制的丝绸，看起来薄如蝉翼，光滑莹润，通体散发着七色的光芒。一看便知绝非寻常丝织品！
七彩晶蚕吃的是有毒的“枯肠草”，想必吐出来的七色丝线必定带有极高的毒抗！那这些丝织品的价值，就难以估量了！
沈青钰心里盘算着，一时入了神，忽听素寒抬头道：“好了！”将手中的丝绸一抖，一条长至足踝的曳地长裙出现眼前！款式正是她最喜欢的对襟式！
素寒兴冲冲道：“小姐快穿上试试！”
沈青钰接过襦裙，触手只觉温润如水，将其抖开仔细一番打量，七色光华自指尖流淌而过，轻若无物，点头赞赏：“不错，衣料好，你的绣工也不俗。”却只是拿在手里，并不急着试穿。
听到夸奖，素寒越发兴奋：“那不如再多做几件。”将那匹丝绸量了量，比了又比，道，“估摸着勉强还能做上三套衣服。”
“你给池瑞做一件袍子，给你自己做条裙子。”沈青钰大方地道，“余下的料子都留着，日后必有大用处。”
“听小姐的意思，这丝绸莫非有何特殊之处？”
沈青钰点了点头，道：“今晚开始，最迟明晚，你做好池瑞的袍子。”
素寒疑惑地道：“小姐这是要做什么？”
“他不是不敢进去雾露森林么？”沈青钰微微一笑，“有七色袍子加身，往后还怕什么瘴气、毒气。”
素寒一脸诧然。
沈青钰笑道：“不急，过些日子，你自会知道这七色丝线的好处。”又去了炼丹房，将三张新的“流云火符”给了池瑞。
池瑞这回彻底呆住了。小姐最近发财了吗？据他估计，一张低级的“符火”至少能卖到一百枚下品灵石！
沈青钰笑道：“我给你的那张‘符火’，用了之后效果如何？”
“昨日早上开炉了，仍是三颗益气丹。不过，时间比从前，足足提前了三个时辰。”池瑞眼里有几许激动之色。要知道，他学炼丹已经三年有余，一直停留在低级下等的水平，始终没有突破过，连他自己都为此汗颜。
听他如此一说，沈青钰心里松了口气。
看来，她预料的没错。
自制的“流云火符”用于炼丹，效果几乎与她直接使用一次火毒无异。
“从今天开始，你每用完一些‘符火’，便到我这里来领新的。”沈青钰自是不会直言“流云火符”的真正来历，又道，“对了，后天，我带你进雾露森林。”
池瑞尚未消化完她的第一句话，就被这第二句骇得脸色一白：“小姐，雾露森林瘴气重，我这体质只怕——”
“放心，我自有办法，保你安然进出！”沈青钰说完，留下他一人愣愣地守着丹炉，笑着离开。
※※※
这一天子时，沈青钰再度进入吉良马的元神空间。
那团影子端坐在藏灵古树下，看见她走过来，依旧纹丝不动。
沈青钰拿出一个玉质的瓶子，握在手里，不慌不忙地道：“阁下可知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吗？”轻笑了下，“九颗‘混元仙丹’，听说此丹十分稀罕，可保命续命。我想，阁下应该正急需吧？”
“叶星辰送来的？”白光飞快一闪。
“正是！”沈青钰并不打算隐瞒什么，“你的朋友让我转交于你。”
“姑娘为何帮我们？”
“我自然有我的理由。”沈青钰缓缓道，“不过，阁下到底想不想要这‘混元仙丹’？”
那影子呵地一笑：“听姑娘的口气，若要拿到‘混元仙丹’，还需要什么条件不成？”
“当然。”沈青钰不动声色地道，“如今吉良马已是我的骑宠，阁下元神寄居它体内，难道不应该向我有所保证吗？”
“保证什么？”
沈青钰冷静地道：“我要你不得吞噬吉良马的元神，不得对它夺舍！”
“哈！”一声短促的笑声自那影中传出，“姑娘凭什么与我谈条件！”
“就凭你元神残损、急需‘混元仙丹’，就凭我是吉良马的主人，而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沈青钰可不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刻露出任何的怯意，“你若想继续靠着我的马活下去，就要恪守这一规则，否则我便不能保证，与你和平相处。”
“在下重伤在身，目下诚然不是姑娘的对手。”明玄一字字化光而出：“但‘混元仙丹’本是叶星辰的，而不是姑娘你的，不能作为和谈的条件，恕我不能答应。”口气坚决！
“阁下这是在拿命与我赌吗？”言外之意，她稍稍动些心思，杀了他，那是极容易的事。
“姑娘所言，触及我的底线！”白光固执地变幻，“若要继续往下谈，还望带着诚意来！”
沈青钰心头一震，她故意借用叶星辰的“混元仙丹”作为筹码，试探他。
不料，他的元神损毁至此，几乎可用“失魂落魄”来形容，还固守什么底线、原则，将这些看得比活命还重要！
然而，令她最为吃惊的是，他的底线，竟是大部分修仙者丢弃的——真诚。
果然“人以类聚”，叶星辰说出那一句“不随大流”的话来，就已令她有所触动！
而明玄又是叶星辰的朋友，性子之孤傲、执拗，堪称极致，但他的这份坚持，不得不令人生出些异样的佩服。
“你不答应，那就自己找叶星辰去要这‘混元仙丹’，别想从我手里拿走。”沈青钰故意在“叶星辰”三字上加重语气。
心中暗道，你若不答应，就得和叶星辰见面，那正是叶星辰所期望的，也算还叶星辰一个人情；若是答应，吉良马的安危也就有了暂时的保证。
藏灵古树下，那人再度发出轻叹，似是被她的话镇住，不再有反应。
沈青钰耐心地等着，只觉这一刻漫长而煎熬。
☆、第三十一章 早日成才
许久，白光缓缓地一字字写道：
“姑娘如此聪明，应该早已看出来，在下法身尽毁，唯剩一片残魂。”白光顿了顿，似有踌躇，又似不愿坦露过多，但最终还是不得不将话说完，“这世间，唯有姑娘一人，方能与在下相见。其他人，是断断见不到在下元神的。包括叶星辰！”
每一字，都透着听凭天命的无奈，更使人觉出一股莫大的悲意。
难怪第一眼见到吉良马时，她从它的眼睛里，感受到一股透体而入的哀伤！
果然，那种种幻觉并非凭空而来，全都是明玄在作祟！
沈青钰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完全没料到，他不出来见叶星辰，又叫叶星辰走，竟是因为这样的苦衷！
幸好使了个小小的“激将法”，不然，这样重大的秘密，如何能打探得出来？
一念至此，她才意识到，自己的一席话，竟将孤傲如他，逼到这等境地！
他这样说，岂不是表示，他的生死，紧系于她？
可为什么？
为什么除了她，他无法见到别人？
难道……是因为自己与叶星辰所说的那位“明珠”真的有何关系？
这关键的一点，呼之即出。
额头冷汗淋漓，沈青钰想问明其中原因，可话到嘴边，还是忍住。
她虽猜不到明玄、明珠、叶星辰三者的来历及他们身上所发生的巨大变故，但却能隐隐感觉到，这些变故对他们造成的创伤。
他若是愿意，自有坦言相告的那一日。
在此之前，她不会问，也不会揭他伤疤、再往上撒盐，因为她知晓那种痛苦。
更何况，就算被他当做什么“明珠”，怎样选择，怎样定夺，还是取决于她自己，不会任由任何人控制。
她就是她自己，是任何人也替代不了的。
沈青钰口气一缓道：“既然说到‘诚意’，阁下不妨开出条件来。”退让一步，乃是表明立场，至少，她不会因为他寄居吉良马的身体，就对他的元神痛下杀手。能够争取到和平共处，才是她想要的结果。
“‘混元仙丹’固然重要，但非姑娘所有。”白光所化之字，也跟着一缓，“姑娘若要我做出承诺，须得另外有所付出。”
“说来听听。”沈青钰暗自松了口气，这人虽固执得可怕，总算晓得变通一下。
“除了‘混元仙丹’，往后，姑娘须得为我提供一些丹药。”白光一阵停顿，又写道，“譬如上回所提，姑娘可曾准备好了？”
“若是都像益气丹这样的普通丹药，那就好说！我自会尽力提供给你。”沈青钰咬了咬牙，“不过，从今往后，这‘混元仙丹’便由我来发放。阁下若是敢伤害吉良马的元神，那我就无法保证灵丹及时送到。”
“姑娘爽快人！”白光所书之字亦飞快变幻，“就依姑娘之言，你我和平共处，各取所需。除了姑娘所提的要求外，只要备好药草、丹药，依照上次所言，这藏灵古树，可容姑娘进入一观！”
沈青钰道了声“好！”，意念一动，人已从元神空间果断退出。
直到这时，她才发觉双腿有些发颤，浑身大汗淋漓，竟似做了一场梦一般，有种虚脱的感觉。
过了片刻，吉良马的眼睛也缓缓恢复了寻常的琥珀色。
沈青钰正欲离开，突然发现吉良马睁着眼睛，直直地望着她。
下一刻，它一跃从地上站了起来，雪白的马头往她的怀中猛蹭。
“小家伙，你醒了？”沈青钰见它如此亲昵的模样，忍着倦意，轻声道，“为了你，这两日，我可是操碎心啊。”
吉良马显然听懂了她的话，轻轻嘶鸣了一声。
沈青钰的手正好覆在它的眼睛上，只觉纤长的睫毛在掌心滚动，有一丝异样的柔软。
忽然之间，掌心有些湿润。
不是吧？吉良马在流泪？！
“好端端地，你哭什么？”沈青钰万分诧异，见它眼中一片晶莹，豁然明白过来。
——当初它以开窍期的微弱法力，容纳明玄的那片残魂入体，一定经历过一番痛苦的抵抗与挣扎！
对于明玄的存在，以它的灵性想必是知道的。
而方才她向明玄提出那个要求，无疑是在维护它的元神不被吞噬，是在救它。
难道她与明玄所说的那些话，它的元神也感知到了？
“我是你的主人，保护你，是应该的。”沈青钰将它眼下的几滴泪水轻轻抹去，“我知道你被人利用，还遭到游仙庄那些人的追捕，这些日子想必吃了不少苦。不过，从今往后，跟了我，我便不容任何人再伤害你。”
吉良马更用力地蹭了蹭。
“但你也要快点长大，为我争口气啊！”沈青钰笑着，循循善诱，“不要光知道吃喝玩乐，要勤奋修炼，学习灵宠技能，早日成才，这样最起码，那个讨厌的明玄，才不敢轻易出来害你！”
吉良马睁着晶亮的眼睛，点了三下头。
如此乖顺、可爱，沈青钰心中更生几分怜爱。
看它如此通人性，若是跟她一起勤奋修炼，总有开口说话的一日。
满意地摸了摸吉良马漂亮的红鬃毛，念头一转，沈青钰便道：“你还没有名字，不如，就叫‘成才’吧！这个名字，意思再明白不过。”拍了拍它的头，“你可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成才”发出一声欢快的嘶鸣，绕着沈青钰频频转圈，一副开心得要飞起来的样子。
沈青钰从马厩出来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
心情好，睡觉也睡得踏实。
她先回屋补了一觉，至中午时分，才去找叶星辰。
沈青钰看着他抛出三颗珠子，开启“随影阵”，然后，还把那一方竹椅带进阵中，颇为无语。
将明玄无法与他会面的原因一说，叶星辰瞠目结舌：“怎会这样？那往后，我岂不是只能靠着姑娘你，才能和他说话？”
沈青钰点头道：“听他的意思，只能如此了。”
“这家伙真不够意思！”叶星辰对这个坏消息一时难以接受，表情却是松了口气，“什么事情都喜欢一个人担着，连我都被蒙在鼓里。若不是姑娘坦言相告，我还以为他又犯了‘犟牛’的性子，故意撵我走。”
“犟牛的性子？”沈青钰忍不住笑了，“你形容得倒是贴切。”
“看样子，姑娘也领教了？”叶星辰立时来了兴致，黑眸里藏着笑意，“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逼得明玄说出实话来的？”
“略施小计，不值一提。”
“那真是奇了！明玄何等聪明，竟上了你的当？”叶星辰困惑不已，这丫头越来越让他刮目相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