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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于九天-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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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将碗随手放回桌上,目光还是投射到远方:“等一下再吃。”

秋月和秋星皱眉相视一眼。

秋星凑到凤鸣身边,端起小碗,用银勺勺了一点饭,送到凤鸣口中。

凤鸣拗不过这两个侍女,只好张口,眼睛却还盯着对岸。

“鸣王在看什么?”

“在看一点我想看到的东西。”

饭菜一点一点送到凤鸣嘴里,两个侍女在嗓子眼吊了整整一天的心总算稍稍往下放了一点。

秋星朝秋月打个眼色。

秋月轻轻点头,小心翼翼道:“鸣王”

“嗯?”

“外面那些连起来的船,是要打仗吗?”

“当然。”

“外面那些侍卫胡说八道,说是鸣王教若言将船连起来的”

秋星在旁边插嘴道:“还说是什么连环船的计。”

“对,是我教的。”

送到嘴边的勺子忽然一斜,热汤淌在凤鸣衣裳上。

凤鸣转头,平静地问:“怎么了?”

秋月秋星瞪大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般地发愣。半晌,秋星猛然跪下,拽着凤鸣衣摆,颤着声音道:“鸣王,你向若言献计?”

秋月也扑通跪下,仰头问:“你不要西雷了?你不要大王了?”她鼻子一酸,顿时泪如雨下。

凤鸣静静看着两名哭泣的侍女,他在若言手里历练半年有多,早不是当日单纯幼稚的鸣王,微微一笑,眼中透露深邃智慧的光芒。

“是容恬不要我,不是我不要容恬。”凤鸣长叹一声,将两人扶起。

他转身,伸出食指沾沾杯中的水,在桌上写道:隔墙有耳。

秋月忍不住轻轻“啊”了一声,忙掩住口。

秋星转着眼珠道:“大王如果真的负心,那鸣王也太冤枉了。”

她一边说,凤鸣已经又在桌上写下一行字:我信容恬。

秋星眼中流露激动的喜意,紧紧握住秋月的手,朝凤鸣轻声道:“不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陪着鸣王。”

“那就陪我一起看看江边的景色吧。”凤鸣坐回位置,携着两人遥望对岸。

夜幕降临,离军这边岸上渐渐篝火四起,热闹起来,对岸却漆黑一片,毫无动静。

秋月看得奇怪,和秋星交换一个不解的眼神。

“秋月,离军这边篝火都升起来了吧?”

“是啊。”

凤鸣似乎激动起来,握着两人的手微微发抖,转向秋月道:“你看,对岸一点火光也没有。”

秋月正对这个奇怪,疑惑地看着凤鸣。

三人又在窗边看了片刻,凤鸣似乎越来越高兴,唇边竟逸出笑意,这种真心真意洋溢着快乐的神情,秋月已经近半年未从凤鸣脸上看到,此刻一见,仿佛往日那活泼可爱无忧无虑的鸣王又活了过来,秋月心中激动,眼圈立即红了。

凤鸣猛然站起来。

“明天早上,若言就要开始进攻了,大大小小的船只连接在一起,可以组成一个庞大的过道,然后”他嘴里随便找着话题,牵着两人走到桌边,用手指迅速沾水写道:如起大火,你们立即突围。

见秋月秋星一脸懵懂,凤鸣露齿微笑,俏皮地眨眨眼睛。

越窗而来的江风忽然有点诡异,三人同时转头朝窗外看去。

一片火红串入眼帘。

江面上,数艘正燃的木船,如从地狱里钻出的恶魔,正以最快速度朝离军用铁索连环的船队冲来。

轰轰轰!轰!

巨响震天,火船撞上连环船。

“啊!”秋月秋星蓦然看见此景,顿时惊呼。

凤鸣脸露喜色,轻道:“来了。”所有人中,只有他预想到西雷会趁夜色无声无息掩到附近,倒满煤油装满木材的船会被点燃撞向离军。

这是三国历史上最著名的策略之一,连环船,火烧连环船!

江风肆虐,风助火势,立即越烧越旺。离军大乱,惨叫哀嚎从江边延续开来,顿成一片人间地狱。

若言正与卓然在军帐中讨论明日的攻击,赫然听见帐外轰隆声,都知道大事不妙,急忙出了军帐。抬头一看,入目竟是一片火海。

身边侍卫扑到脚下,大喊道:“大王,西雷军夜袭,火火到处都是火!”

“救火!”若言抽出宝剑,一刀劈倒身边一个抱头逃窜的士兵,沉声喝道:“不许慌乱,逃窜者立杀!众人救火!”

才持剑奔出几步,另一名侍卫一身乌黑炭火痕迹地扑了过来,跪下喘气道:“启禀大王,那些火船里装着一桶一桶的油,不但扑灭不了,火势还延伸到我军连环船上。”

“救火!”

“大王啊!”侍卫哀声大叫:“火势太大,救不了了!请大王立即下令撤退!”

火势已经延续到岸上的帐篷,人人身陷一片火海。惨叫声不断传来,不少被火烧到的离军纷纷跳下江中,落水声不断。若言身边侍卫,围在若言身边,提剑砍杀身边逃窜惊惶的士兵,人人大喊:“大王有令,不许私自逃窜,煽动军心,立即救火!”

若言站在原地,看大军溃乱,就如陷入修罗地狱,眼中凶光一闪,恨恨道:“鸣王。”一转身,提剑就往王帐奔去。

走到一半,异变忽起,骏马嘶叫声,马蹄声,冲杀声平地而起,若言和卓然心中一凛,回头观望,侍卫鲜血淋淋飞扑过来奏道:“大王,有埋伏!”

若言走前一步,浓眉深拧:“哪边埋伏?有多少人马?谁领军?”

“后方一路,江面一路,两路前后夹攻,人马多少尚未知道,领军的,江面上好像打的是楚字旗号。”

卓然沉声分析:“后方应该是永殷王的兵马,人数不多,隔绝不了我军后路。奇怪,江面上为何不是西雷王旗?”

若言脑中灵光忽闪,浑身一震,咬牙道:“容恬已经潜入大营了,哼,你想要回鸣王?”杀机顿起,朝王帐奔去。

卓然连忙拦道:“情势危急,请大王立即指挥大军,否则离国危也。”

“待我杀了鸣王,再行冲杀!”

王帐那边,凤鸣和秋月秋星仍在帐中。

千万人惨叫悲鸣,惊惶失措,只有他们三人最为安逸。

帘门忽被人掀开,一人气急败坏持剑冲了进来。凤鸣悠然回头,露出一点愕然:“怎么是你?”又失笑道:“我还以为不是容恬就是若言呢。”

“你竟如此狠毒,设下毒计害我数万大军!”妙光早失了往日沉着雍容,明晃晃的宝剑拿在手中,一步一步逼近。

秋月秋星看着不妙,一左一右保护地站在凤鸣面前。

凤鸣将两人分开,反而朝妙光走去。

“我对西雷忠心耿耿,你们兄妹早就知道。”凤鸣昂首道:“我若贪生怕死,为了一点私情就献计害西雷,又怎么配得上当西雷鸣王?”

“容恬已经负心,你为何还要帮他?”

“公主恐怕已经忘了,宁天下人负我,不让我负天下人。”凤鸣幽幽看着妙光,忽然重重叹气:“容恬即使负我,我也不能害他。何况,他未必真的负心。”

妙光对上凤鸣迥然眼神,仿佛被他的眼神直刺心窝,浑身发颤。与凤鸣的第一次见面,与凤鸣谈论宁愿天下人负我的那天,与凤鸣笑说英国妇人服侍的镜头,全部一个接一个,铺天盖地卷袭上心头。

哐当一声,宝剑掉到地上。

秋月一个箭步,将宝剑捡起来,对准妙光。

妙光凝视凤鸣:“那你你为何不走?”

凤鸣奇道:“公主不是要杀我吗?”

“我杀不下手的,你又何必故意相问?”妙光别过身子,黯然道:“我害你许多次,这次就当我还你。他日再见,妙光不会手下留情。你快走,王兄知道是你搞鬼,一定正在过来的路上。”

凤鸣苦笑:“我何尝不想走,可是现在出去比呆在这里还危险。王帐惹眼,容恬一定会赶在若言之前找到我。他来了,我就不用担心了。”说到容恬名字,俊美的脸上,荡漾全然的信任和温柔。

妙光本已灰心,见到凤鸣脸上微笑,心中猛一激灵,她对凤鸣早有爱慕之意,但一直未曾揭破,此刻巧逢大乱,所有平日埋藏的种种情绪一起造反起来,默默凝视凤鸣,眼中闪过一丝下定决心的光芒,手探入袖中。

凤鸣大事已成,含笑站着。

不料女人心真如海底针,异变忽起。

两道金光闪烁,身边秋月秋星齐齐倒下,秋月手中宝剑也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凤鸣愕然回头,看见两人身上各插一根金针,不用说,一定是妙光出手。

“公主?”

妙光异常激动,清脆的声音变得尖利:“我真不明白,你有什么好?容恬要你,王兄要你,连我也被你骗得不忍杀你。”

她一步一步逼近,手中早准备好的金针又刺。凤鸣长期体弱,哪里避得开妙光这必杀绝技?轻呼一声,立即手脚无力,倒在地上。

妙光人虽纤细,力气却不小,将凤鸣打横抱起,冷冷道:“我不想杀你,也不想你被王兄杀了,但是我更不想你和那个该死的容恬在一起。”说到后来,咬牙切齿,恨意从眼中直射出来。

凤鸣被她制住,见妙光神色不同寻常,显然是受了刺激,心中大叫不妙。但他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仿如回到当日被妙光抓住送往离国那种完全无助的地步,暗恨自己大意,懊悔不已。

妙光抱起凤鸣,趁乱出了王帐,一眼看见若言正怒气冲冲持剑而来,立即转身往另一方走。绕到帐篷后方,四周慌乱士兵纷纷走避,冲杀声声敲击耳膜,没有人注意她这个公主和手里的鸣王。

一匹嘶叫的军马从身边奔过,马鞍上血迹斑斑,似乎主人已经身亡。妙光手急眼快,一把抓住缰绳,她跟从师父学了多种异术,除了金针之术外,对弄马也甚为厉害,不到片刻,这匹惊惶的马就被安抚下来。

妙光将凤鸣软软的身子横放在马上,用绳子绑住。

“马儿马儿,将鸣王带得远远的,不要让王兄找到,也不要让容恬找到。唉,到最远最远的地方去吧。”

凤鸣心中苦笑,妙光虽然聪慧老成,关键时候居然如此幼稚可笑,现在把自己放在马上让马儿带走,只怕没有离开这里就被乱军刺死或者大火烧死了,不由暗叫倒霉,遇上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小女孩。

妙光却不知道他心中想些什么,恋恋不舍地伸手在凤鸣脸上摸了两下,猛然一鞭抽到马后。

骏马嘶叫一声,载着凤鸣狂奔而去。

凤鸣在马上颠簸,看着马儿在乱军中穿梭,越过一顶一顶冒着火光的帐篷,身边士兵尖叫号哭。

小命危险!

发狂的马儿又闯入一片正交战的乱军,好几次刀光从头顶闪过,凤鸣只好闭上眼睛,听天由命,如果他能说话,早大嗓子四处吆喝容恬的名字了,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好看着穿着西雷军服和穿着离国军服的士兵持剑在身边比划。

死在离军手下也就算了,万一死在西雷军手下,那也太冤枉了。

幸亏他横躺在马上,而且一直没有动弹,众人大概将他当成已经战死的士兵,没人理会他,不断从身旁掠过的刀剑,也并没有真的落到身上。

骏马一阵狂奔,竟奇迹般地奔出战场。

凤鸣睁眼,不由狂喜,没想到自己这般命大。但颠簸依然不断,骏马还在不断狂奔,不知要跑到什么地方去。眼看厮杀声和火光越离越远,凤鸣心中大叫:快停快停,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马儿哪里可以听见他的第六感呼应,依然狂奔。

夜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眼看穿过山坡,钻过林子,趟过浅河,越过平原,竟整整奔驰了一个晚上。

最后,马儿似乎真的累了,猛然刹住,人立长嘶。

扑通!一夜颠簸后绳子开始稍微松脱,马一人立,凤鸣立即从马上掉了下来,摔得头昏眼花。

身上负担忽然不见了,那匹该死的马似乎又精神起来,摇摇尾巴,居然又开始狂奔而去。

茫茫草原上,留下凤鸣动弹不得。

惨,惨,惨凤鸣勉强睁开眼睛,只见四周半人高的草在迎风摇摆,喧哗声一点也听不到,天籁俱静。

容恬在哪?

西雷军在哪?

他想爬起,身上偏偏酸软无力,根本无法动弹。在马上颠上颠下过了大半夜,凤鸣脑子都被搅成一团浆糊,躺了半天,才赫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不知妙光这次用的金针术会制约身体多久,如果是三四天的话,自己躺在这个荒芜的草原里不能动弹,不饿死也会被路过的野兽咬死。

想到这里,悲从中来。为什么经历了这么多苦难,费尽心思计谋,居然是这样的下场?

他躺在草原之中,又气又怒,却无从发泄。闷了许久,缓缓平和下来,将发生的事情一一重温。

到这个时代,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不短的时间。出使繁佳,容恬登基,中浮岩之毒,被三公主骗到博间,再被妙光骗到离国,到了离国逃出来又被抓回去,受伤,养病许多许多往事,从心中涌出,象一直藏在某个角落的宝藏,忽然源源不断被记忆的小人运了出来。

想得最多的,竟是初到西雷时,容恬对自己百般欺负,教导他西雷礼仪,骗他说早午晚都要亲吻,竟比现代西方人还开放。

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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