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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嘉莎·克莉丝蒂小说选(1)东方快车谋杀案-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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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要提醒你,我们可没有任何对他不利的证据。”
“那么你说的心理因素又该怎么讲呢?意大利人不是爱杀人的吗?”
“的确,”白罗说:“特别是在吵翻了的时候。但是,这个——这是个

不同类型的罪案。朋友,我心中有个浅见,这件罪案是经过周密计划而进行
的。看得远,运过脑子的罪行。这不是——该怎么说?——拉丁民族性的罪
行。这个案子显示了一股冷静、虑谋与巧思的智慧——依我看该是盎格鲁·撒
克逊人种的头脑。”

他说着拿起了最后两本护照。
“我们现在,”他说“就见玛丽·戴本瀚小姐吧。”



11 玛丽·戴本瀚小姐的证词

玛丽·戴本瀚踏进餐车时,立即印证了白罗稍早对她持有的印象。
她身着一袭爽眼的黑色套装,灰色法国衬衫,黑润的发卷也梳理得柔顺

不紊。她的神情就像她那头柔发般的稳重大方。
她在白罗与波克先生两人对面坐下,质询式地注视着他们。
“你是玛丽·贺妙妮·戴本瀚,今年廿六岁,是吗?”白罗开始问。
“是的。”
“英国籍”?
“是的。”
“小姐,请把你的永久地址写在这张纸上,好吗?”她写了下来。笔迹

整洁清晰。
“现在,小姐,可否请你把昨晚的情形给我们叙述一下?”
“恐怕没什么可奉告的。我回房安歇了。”
“我们车上发生了凶案,你觉得难过不安吗?”
显然,她不曾料到这样的问题,灰色的眼睛睁大了少许。
“我不太懂你的问题。”
“我问的问题很简单,小姐,容我重复一次:我们火车上发生了这样的

凶案,你觉得很难过不安吗?”
“我未曾从这个角度去着想过。抱歉,我不能说我感到有什么难过。”
“这种罪案——你觉得很稀松平常吗?呃?”
“当然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玛丽·戴本瀚平静地说。
“你真是道地的英国人,小姐。不容易激动的。”
她嫣然一笑,说:“抱歉,我是不会哭天嚎地来证实我确有情感;再说,

每天都有人死的。”
“不错,天天有人死,但是谋杀却未必时常发生。”
“喔!那当然。”
“你不认识死者?”
“昨天午餐时,才第一次见到。”
“你认为他是怎样的人?”
“根本没注意。”
“你不觉得他长相很凶恶吗?”
她轻轻耸了耸肩头:“没有想过。”
白罗全神注视着她。
“我想,我如此讯问你,你可能有些不以为然吧?”他挤了一下眼睛,

又说:“你一定在想,在英国就不会是这种问法。在贵国,一切公事公办,
实事求是,简明扼要。不过,小姐,我有我自己的一套做法。我先研究一下
讯问对象的性格,然后选择合适的问题。我刚问过一位先生,他对什么事物
都要表示意见。我就只好问他斩钉截铁的问题。我只叫他回答是,或不是,
这个或那个。而你却是个极有分寸、讲求层次的人,你的回答简单而具重点。
小姐,人性是很古怪的,因此,我就得问你与众不同的问题。我要知道你心
头的感触,脑里的想法。这种问讯方式,你不认为满意吗?”“如果你不介
意,我认为这完全是浪费时间。我不喜欢罗嘉德这个人的面貌,对你们寻找
凶手似乎并没什么助益。”“你知道罗嘉德先生究竟是谁吧,小姐?”


她点了点头。“侯伯太太已经嚷嚷了好半天了。”“你对阿姆斯壮绑票

案有什么看法?”
“非常卑鄙。”她极干脆地说。
白罗沉思地看了她一眼。
“戴本瀚小姐,你是自巴格达上车的吧?”
“是的。”
“前往伦敦?”
“是的。”
“你在巴格达从事什么工作?”
“担任两个小孩子的家庭教师。”
“销假之后,是否仍回去工作?”
“还不一定。”
“什么原因?”
“巴格达太偏僻了。如果有合适的工作,我希望留在伦敦。”
“喔,是这样的。我还以为,也许你要结婚了呢?”戴本瀚小姐没有作

答,只抬起眼睛狠狠地在白罗脸上瞪了一眼,那眼光犹似在说:“你这人简
直卤莽无礼!”“你对与你同房的女士奥尔森小姐,有什么看法?”“她像
是个善良而平凡的女人。”“她的睡袍是什么颜色的?”

玛丽·戴本瀚小姐瞪了他一眼,说“一种褐色的——纯毛的。”
“呵,请恕我冒昧,我好像在阿勒颇至伊斯坦堡途中,注意到你所穿睡
袍的颜色,是浅紫色,对吧?”“是的,不错。”
“你没有别的颜色的睡袍吗?比方说,鲜红色的?”“没有,那不是我

的。”
白罗像猫抓老鼠般地,突然往前扑了过来。“那么,是谁的?”
这小姐吃了惊,怔住了。“我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没有说‘没有,我没有那种颜色的’,却说的是‘那不是我的’。

言下之意是确知有人,的确有那种颜色的睡袍。”
她点了点头。
“车上有人穿这种颜色的?”
“是的。”
“是谁的?”
“我刚告诉你我不知道。我今晨五时左右醒来,觉得火车好像停下很久

了。我打开房门往过道上看看,心想也许到了站了。我看见过道那端有个穿

红色睡袍的人。”
“你不认识是谁吗?她皮肤是深色?浅色?头发花白吗?”
“说不上来,她戴了顶小帽子。我只看见她头部的背影。”“身材如何?”
“好像高高瘦瘦的,很难说。不过,睡袍上绣了有龙的。”
“对的,对的,是有龙的。”他沉默了片晌,又自言自语地说:“我不

懂,简直想不通。这全说不出什么道理来嘛。”
之后,他抬起头来,说:“小姐,我不多耽误你的时间了。”
“喔!”她似乎颇感意外,但立即站起身来。
到了餐车门口,她又停了下来,踌躇了半晌,又走了回来。“那位瑞典

女士——奥尔森小姐,是吧?——她好像很焦虑。她说你告诉她,她是最后
一名看见死者生存的旅客。


我想,她大概认为你怀疑她。我可否跟她说,她想错了?说真的,她是

那种连苍蝇都不忍碰的女人。”说着,现出一丝浅笑。
“她去侯伯太太房里要阿司匹林,是什么时刻的事?”
“刚过十点半。”
“她去了多久?”
“大约五分钟。”
“夜间她又离开过房间吗?”
“没有。”
白罗对医师说:“罗嘉德有可能那么早就遇害了吗?”
医师摇了摇头。
“那么,你可以请你的朋友放心了,小姐。”
“谢谢。”她突然朝他笑了笑,是那样逗人怜惜的微笑。
“你晓得,她像只绵羊,受了惊吓,就那么嘤嘤哭泣的。”
她转身踱了出去。


12 德国女仆的证词

波克先生好生不解地看着他的朋友。
“我真不懂你,老兄。你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我在找漏洞,朋友。”
“漏洞?”
“是的——在一位年轻小姐冷静的外表上寻找,我想要动摇她的镇静。


我做到了吗?我不知道。不过,至少我知道:“她并未料到我曾用这种方式
问讯她。”
“你在怀疑她,”波克先生缓声地说:“可是为什么?她是那么一位美
丽动人的年轻小姐——该是全世界最不可能牵涉到这个案子中的人了。”
“我也同意,”康斯丹丁医师说:“她很冷漠,不是一个激动的人。她

不会动刀杀人,上法院打官司倒是可能。”
白罗叹了一口气。
“你们二位,脑子里最好不要总认定这是一桩不经预谋、骤然发生的命

案。我所以怀疑戴本瀚小姐,基于两点理由,其一是我曾偶然听见的一点事,
这你们两位还不知道。”
他将自阿勒颇搭车途中听见戴本瀚与阿伯斯诺上校交换过悄悄话的经
过,告诉了他们。

“这的确是相当奇怪的,”波克先生听完之后说:“这可需要解释了。
果若此中含有你所怀疑的因素,那么,他们两个是一伙涉嫌了——她跟那位
一脸凛然的英国人。”

白罗点了点头。

“而这却绝非事实可以求证的,”他说:“你们想,果若是他们两个合
谋,我们又能发现什么呢?难道他们两人可以彼此提供案发时不在现场的证
据吗?不是吗?就不是,这是不可能的。戴本瀚小姐不在现场的证据,只能
由那位她从不认识的瑞典女人提出,而阿伯斯诺上校却只有死者的秘书麦昆
可以提供证据。不成,这种解迷的方法太过简易了。”

“你说你怀疑她尚有另一个原因呢。”波克先生提醒他说。
白罗笑了笑。
“喔!是的,不过那仅是一个心理学的因素。我自问:可不可能是戴本

瀚小姐策划的这桩谋杀?因为我相信:这桩命案背后,一定有一个冷静而机
智的头脑在主使,而只有戴本瀚小姐具备此一资格。”
波克先生摇着头说:“我看,这你就错了,老兄。我看不出这位年轻的

英国小姐会像个罪犯。”
“呵!好吧。”白罗说着,拿起桌上最后一本护照。
“我们名单上最后一人是希尔格·施密德,那名女仆。”
经服务人员召唤之后,希尔格·施密德进入餐车,毕恭毕敬地站着等候

问话。
白罗示意让她坐下。
她坐下后,合起两手平放在膝上,稳如泰山般地等候讯问。她简直是太

平稳了——一副至尊的老实相,好像没什么脑子的样子。
白罗讯问她的方法与问戴本瀚小姐截然不同。
他竭尽温婉和气,尽量使这妇人放松下来。等她写下姓名与住址之后,


才委婉地问起了问题。
他们对话用的是德语。
“我们希望尽量了解一下昨夜发生的事情,”他说:“我们了解,也许

你对罪案本身可能无法提供什么资料,但是或许你曾看见或听到某些事情,

对你本人可能不具什么意义,但却可能对我们很有价值。你了解吗?”
“我什么事也不知道,先生”
“比方说,昨晚你女主人召唤过你,你总知道吧?”
“那我知道。”
“你记得那是什么时刻吗?”
“我不知道,先生,服务人员来叫我的时候,我睡着了。”
“好的,好的。你经常是这样被召唤的吗?”
“这没什么不寻常,先生。您知道,我们夫人夜间经常需要照应,她睡

得不好。”
“好的。有人来唤你,你起床后,穿了睡袍了吗?”
“没有,先生。我只加了些衣裳,我去伺候郡主时是不敢穿睡袍的。”
“反正是一件很好的睡袍——鲜红色的,对吧?”
她瞪着他说:“是深蓝色法兰绒的睡袍,先生。”
“喔,继续说你的,我只是开个小玩笑。你到郡主夫人房里去了,你到

那里做什么事了呢?”

“我给她按摩,先生。然后念书给她听。我念得不好,可是郡主说那样
更好,使她容易入睡。她想睡的时候,就叫我走,我合上书就回自己房里去
了。”

“你知道那是什么时刻吗?”
“不知道,先生。”
“那么,你那时伺候郡主夫人有多久呢?”
“大约半小时,先生。”
“好,继续说。”
“我先去我房中替她另取了一条毯子。虽然有暖气,还是冷得很。我替


她盖好,她跟我说了晚安。我为她倒好了矿泉水,就熄了灯离开了。”
“后来呢?”
“没有什么了,先生。我回到房里就睡觉了。”“在过道上没碰见什么

人吗?”
“没有,先生。”
“你没看见,一位太太穿一件鲜红色睡袍还绣了龙的吗?”
她温驯的眼睛朝着他鼓得大大地说:“没有,真的没有,先生。除了服

务人员之外,什么人也没看到。大家都睡了。”“可是你是看到列车长的了。”
“是的,先生。”
“他在干什么?”
“他从一间卧铺房里走了出来,先生。”
“什么?”波克先生倾身向前问道:“哪间?”希尔格·施密德又被吓

得一脸惧色,白罗朝他朋友责怪地扫了一眼。

“当然了,”他说:“列车长经常在夜间要应旅客的按铃的。你记得是
哪一间房间吗?”“是在车厢中间的,先生。离郡主夫人的房间隔了二三个
房门。”


“啊!请告诉我们到底是在哪间,又是怎么回事?”“他差一点撞上了

我,先生。那时,我正从自己房里取了毯子去拿给夫人。”
“他从一间房里走出来,差点跟你撞个满怀。他是朝哪个方向走的?”
“朝我走来的,先生。他跟我道了声歉,就往餐车那头的过道上走去了。

有铃声响了起来,可是我想他没去应。”她停了停又说:“我不懂,他怎么
可以——”白罗劝慰她说:“这只是时间上的问题,通常都会这样的。这位
可怜的列车长,这一晚上也真够忙的——先得去叫你,又得应铃。”

“叫醒我的不是这个列车长,先生。是另外一个。”“呵!另外一个!

你以前见过他吗?”
“没有,先生。”
“啊!——你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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