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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辞冰雪为卿热-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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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的狱卒点点头,望着露在草席外的一双赤足,叹道:“结束了,他也算是熬到头了!”   
  坤宁(上)   
  康熙五十一年的冬天,皇太子再度被废,且已诏告太庙,宣示天下。一时间朝廷上下人心浮动,暗潮汹涌。 
  这一日,惠妃到翊坤宫探望病中的宜妃,见荣妃也在那里,当即便沉下脸来。因两人素有心结,荣妃呆了会便告辞离去。 
  过后惠妃谈及皇太子被废之事,掩不住面上的愉悦之色道:“事到如今,我看他若想再翻身便也难了。做了三十七年的太子,到头来却是一场黄粱梦。” 
  宜妃咳嗽了两声,道:“前几日去慈宁宫,皇太后提起废太子,便直抹眼泪。一直在数落废太子身边的侍臣谋士,说是他们教唆坏了废太子,才惹得皇上再度废诸。” 
  “这也太偏心了吧!”惠妃冷笑道:“当初大阿哥被幽禁时,也不见说过一句求情的话。都是孙子,难不成他就是金子做的,其他的都是破铜烂铁打的。” 
  “谁让人家有个好额娘呢!”宜妃叹道:“死了那么多年了,每到生辰死祭还都去坤宁宫里哭上一回。我进宫晚,是没见过她,但咱们伺候了这数十年,难道就比不上人家的那几年光景了?” 
  “我不服气的倒不是她这个人,而是那份没了分寸的爱屋及乌。”惠妃不由握紧拳,恨恨不平道:“纵使她样样比人强,她儿子就比其他人的儿子好了?论文采不如老三,论战功不及我的大阿哥,论才干不及老四,论为人不及老八,论机智不及你的老九。凭什么让他打一出生就做了储君,凭什么让一家子的兄弟骨肉给他下跪叩首!” 
  宜妃忙扯着她手臂道:“你小声点,若传扬出去,又是一件祸事。” 
  惠妃凄凉地笑道:“我如今怕什么,大阿哥己没了指望,我还有什么可顾忌的。饶是让那些人嚼舌根去吧。” 
  宜妃也无可奈何于她,两人闲聊了会,惠妃便起身告辞。 
  过了晌午,诚郡王胤祉到储秀宫来给荣妃问安。母子俩私语了阵,见四下无人,荣妃便问道:“你可曾去看过废太子?” 
  胤祉犹豫了下,轻声道:“咸安宫有禁军看守,没有皇上的手谕是插翅难入的。儿子只好打点了些银两,让里面的人对废太子的饮食起居多予照应。” 
  “也只能这样了。”荣妃愁眉不展,半晌方道:“都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当年鳌拜结党专擅,扰乱朝纲,被皇上逮治禁锢,列其大罪,并追纠同党。你舅爷也被殃及在内,祸及全家。若不是孝诚仁皇后力保我马佳氏一门,哪还有你我母子今日的存在。却不想这天大的恩惠,如今只能还上这不足一分的情意。” 
  胤祉见荣妃面带哀凄,不觉也心酸道:“额娘莫要伤心,身子要紧。儿子会继续在大臣们间走动,以想出个还转的法子。” 
  “还转不来了!”荣妃心中一痛,道:“皇上,这回定是铁了心,才废了太子的。数十年的夫妻,我还不明白他的心思?一废太子时,他是恨铁不成钢,气极了才发的狠。想必事后便反悔了,你一将大阿哥的事捅出去,还没经细查,便将大阿哥给幽禁了。可如今,想已是被废太子伤透了心,经再三考虑才做的决定。没可能再还转了,没可能了!” 
  胤祉也无话可说,听荣妃又道:“我久未被召见,不知近日皇上身体可好?” 
  “朝议批奏皆是如常,只是常说右手疼痛,太医看过说是陈伤,吃了两帖药也不见好。儿子正想问额娘呢?皇阿玛什么时候伤了筋骨的,儿子怎么没映象来着。”胤祉奇道。 
  “那是老黄历了。”荣妃笑道:“别说是你,就是大阿哥都没出生呢!想当时赫舍里——”当说出这个名字时,荣妃自己都不由一愣,泪水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 
  赫舍里!此刻你是否也在默默地流着泪,无奈地看着这变幻莫测的宫廷纷扰? 
  “你可是户部侍郎马佳大人的大格格?” 
  当时还是荣贵人的马佳氏,望着面前一身月华色描金栖蝶旗袍的女子发怔。“你是谁?” 
  那女子道:“你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兄长。” 
  “你是说我荣喜大哥吗?”马佳氏随即笑道:“你莫哄我。我大哥向来不和女孩子说话,他每日里除了耍刀弄棒的,便是吃饭睡觉。哪会认识你来着!” 
  女子浅笑道:“可不是呢!他的绰号不就叫‘木愣子’。若有机会,你问他,小时候比射箭,他输了哭鼻子的那回,他就知道我是谁了。” 
  马佳氏见女子笑意温婉,浅褐色的双眼透明清澈,犹如琥珀般散发出典雅恬静的气息。不由脱口而出道:“你的眼睛好美啊!” 
  话一出口,正感莽撞时,却听到“是吗?让朕也来看看!” 
  原来是康熙一行走了过来,马佳氏慌忙下跪叩首,待听到随驾的太监宫女向那女子请安,方知她便是皇后赫舍里氏,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康熙走到赫舍里面前,做势端详了番,颔首道:“果然很美!你看,这下不是朕一个人在夸耀了吧?” 
  赫舍里轻抿着嘴,转即又道:“这么早就下朝了?莫不是天下太平,无事可议?” 
  康熙冷哼了声,道:“这个皇帝的确是做的轻闲!” 
  “凡是有利便有弊。既然浮生偷闲,何不去品茶论棋。”赫舍里转而道:“荣妹妹也一起来吧!” 
  马佳氏战战兢兢地起身,待举目一望,却见赫舍里皇后目光柔和地望着自己,嘴角微含着笑意,心下顿然放宽。 
  随康熙和赫舍里皇后来到坤宁宫,马佳氏忍不住四下端详,但见皇后寝宫中棂扇花门、金毗卢罩,装饰考究华丽,空气中则弥漫着清淡的檀香。待她打量完,康熙和赫舍里早已对面而坐,执子对弈。 
  一时间,偌大的坤宁宫鸦雀无声,只听到轻若无息的落子声。马佳氏见康熙面貌清俊,剑眉鹰目,心中不觉甜蜜。忽听赫舍里皇后道:“皇上布局错乱,落子不定,可见思绪混乱,犹豫不觉。此乃下棋之大忌啊!” 
  康熙落下一子后,叹道:“棋局过半,敌强我弱,虽有力挽狂澜之心,却无回天之术。” 
  “休养生息,养精蓄锐,可解一时之困。”赫舍里望了眼一旁的马佳氏,随即又道:“待日后伺机而动,一举歼敌。” 
  康熙将手中的棋子丢回棋盒中,冥思片刻又道:“不知是否能势均力敌?” 
  赫舍里想了下,突然起身,素手一扬,将整个棋盘掀落在地,顿时棋子飞溅,惊得众人忙都惶恐下跪。 
  康熙拧眉站起身,只听赫舍里冷笑道:“那就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马佳氏听得浑身一颤,瞄眼偷看,只见康熙脸上渐浮现出一抹会心的笑意,熠熠有神地望着赫舍里皇后。 
  赫舍里双颊不觉一红,忙撇开脸转而道:“荣妹妹,你进宫也有段日子了吧。寂寞深宫,最是思乡。明天就准你回家一趟,探望双亲吧!” 
  马佳氏忙欲磕头谢恩,赫舍里上前扶住她,又道:“还有——顺便替本宫捎个口信给你兄长。” 
  “娘娘请说,臣妾必一字不漏的转答。”马佳氏先是一愣,随即忙道。 
  赫舍里双眼如有流彩逸过,滢滢光华。“告诉你大哥,待到来年榴花开,便是请君入瓮时。” 
  马佳氏点头,心中默记。若干年后,当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她仍不觉庆幸自己这次的鸿雁传信。才仅仅十几个字,却能在后来风雨飘摇时,挽救了自己,挽救了马佳氏一门。 
  惠妃从翊坤宫出来,见一路花木凋零,清冷萧条,心中如漏了缝的窗户般,不住地往里灌着冷风。想废太子在位时,自己一心盼着废储再立。待真等到了这一天,虽说面上欢喜,心里却茫然所失。算计了一辈子,辛苦了一辈子,陪上了自己的青春年华,陪上了自己的兄长儿子,到头来却已是举目无亲,人所厌恶。 
  “真得值得吗?”惠妃喃喃自问,冷不防看到向自己走来的一个旗装女子,顿时惊呼战栗,跌倒在地,一旁的太监王贵慌乱地上前去搀扶。 
  惠妃颤抖着指着对方,说不出话来,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赫舍里站在面前,怜悯地问自己道:“明惠,你真的如此恨我吗?”   
  坤宁(中)   
  尘芳见惠妃摔倒,忙上前与王贵一起扶起她道:“娘娘,您没事吧?” 
  惠妃惊魂未定,颤声问道:“她是谁?怎么会在这里的?” 
  “这是齐齐格,科尔沁呼沦王妃的女儿。秋狝时胜得皇上的欢心,特恩准伴驾回宫住些日子。”尘芳见齐齐格已吓得躲进珠木花的怀中,忙笑道:“这孩子胆子小,初入宫庭不懂礼数,娘娘别见外。” 
  惠妃见齐齐格簌簌发抖的模样,方定下心神,勉强笑道:“小孩子家,由她去吧。”又细端详了她一番,自言自语道:“难怪皇上喜欢,竟生得这般相似。哼——” 
  珠木花见情形,便道:“云珠,皇上还等着召见咱们呢!耽误久了,可是不好。” 
  惠妃见面前的蒙古女子出言颇为不敬,心中虽不悦,口中却对尘芳道:“既如此,你们便去吧。有空常来长春宫坐坐,我一个人闲着也是无聊。” 
  尘芳忙应声称是,与珠木花、齐齐格一起离去。 
  惠妃望着齐齐格纤细瘦弱的背影,不住摇头道:“不是她,根本不像她——” 
  康熙八年的五月,惠嫔明惠被急召到坤宁宫。刚走进大厅,却见荣贵人马佳氏、贵人纳喇氏皆在此处,厅中气氛凝重,心中不觉惶恐。 
  康熙见她进来,招手道:“你来了,一起坐吧。朕有事情嘱咐你们。” 
  明惠坐下,只听康熙道:“天也渐热了,过两日,你们便一起陪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去盛京避暑吧。” 
  如此匆忙草率的决定行程,明惠知必有大事要发生,马佳氏和纳喇氏似已也有了预感,忍不住轻声抽泣。她见两人哭的梨花带雨,不觉又望向一直站在窗下的皇后。却见赫舍里手拿银剪,正专心致志地在修剪花架上的一盆石榴花。 
  艳红的石榴花开在枝梢,如火如荼;分外明媚灿烂。听到哭声,赫舍里柳眉微拧,手中一动,毫不留情地将一截残枝剪去。 
  “臣妾不走!”明惠突然大声道,“臣妾要陪着皇上同生共死!”马佳氏与纳喇氏也随声附和道。 
  康熙为难地看向赫舍里。 
  只见赫舍里丢下银剪,走过来冷然道:“倾巢之下,焉有完卵。臣妾相信,即便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不会同意在此刻离京的。既然已决定背水一战,皇上便应心无旁骛,这后宫之事,就交给臣妾处理吧。” 
  “皇后——”康熙心中一动,道:“朕是怕若有差池,将来不能保你们的周全啊!” 
  “皇上放心,臣妾是不会有事的。”赫舍里淡定一笑道:“臣妾是首辅索尼的孙女,内大臣噶布喇的女儿,谁敢轻易妄动?若真有一日,夺宫被废,阶下为囚,臣妾即便忍辱偷生,也会活下去。” 
  听到此,明惠惊讶地看着赫舍里,但见她走到康熙面前,神情肃穆道:“臣妾会活下去,活着为皇上报仇,活着为大清除去那个祸害!” 
  康熙眼中一热,握着赫舍里的手低喃:“皇后——” 
  明惠心下一沉,直瞪着那身明黄的凤袍发杵。为什么自己总是不如她?为什么皇上的眼里只有她?这世上既然有了纳兰明惠,为何又要有个赫舍里呢? 
  两日后的清晨,赫舍里主动来到长春宫找到明惠。沉默许久,赫舍里终于长叹一声道:“明惠,你恨我吗?” 
  明惠一惊,忙跪下道:“臣妾不敢,臣妾惶恐。” 
  “你与皇上青梅竹马,自小在一处长大。你的阿玛和兄长皆是朝廷重臣,叶赫那拉氏中,更是出了数位大妃。当初如若没有我,你便该是当今的皇后。”赫舍里望着东升的旭日,感叹道:“造化弄人,你与后位失之交臂,我却进驻了坤宁宫。” 
  “臣妾命该如此,从不敢对您有半分怨言。”明惠哭嚷道:“娘娘若是不信,臣妾愿以死明志。” 
  “信与不信皆在一念之间。”赫舍里扶起她道:“此刻我信你,所以才有事要托付予你。” 
  明慧暗松了口气,忙道:“娘娘请说,臣妾听着呢。” 
  “你父兄虽不在辅臣之列,但在六部九卿中颇有威望。鳌拜虽跋扈,但自前年他杀了苏克萨哈及其子后,已引起八旗民怨,故此对你那拉氏一族也会有所顾忌。”赫舍里黛眉微展,眼露秋悲道:“如今我将太皇太后、皇太后都托付予你,若宫中有所变故,你可能保她们两宫安然回到科尔沁?” 
  “臣妾定当竭尽所能!”明惠不觉红着眼,颔首道:“两宫太后若有意外,臣妾也决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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