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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灭长安-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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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绽在哪儿?”赵长安不由得身子前倾,紧盯对方。

  “药师岭案发在八月初六凌晨丑时,而谢掌门被害一案发生在初六白天,上午辰时!”

  “我明白了!”赵长安眼睛发亮,“药师岭在辽东,南齐郡远在夷南,两地相距何止千里?想赵长安就是长着翅膀,也决计不可能在三个时辰里从辽东赶到夷南!”

  “对呀!”宁致远点头微笑,“所以我才敢断言,那晚和卿公子交手的,八成不是赵长安。而这假赵长安说自己是真凶,欲盖弥彰,反倒证实了赵长安不是凶手。”

  赵长安发了半晌的愣,怅然若失:“可这么简单明白的道理,怎么天底下这么多的人,就只有宁少掌门你一人想到了?”

  “其实,想到的人绝不只我一个,江湖中人才辈出,我会这样想,肯定还有很多人也会这样想。”

  赵长安却疑惑了:“可要真有很多人跟宁少掌门你想到一处去了,那怎么现在天下仍沸沸扬扬地传遍了赵长安的恶名?”

  “那是因为嫉恨!但凡是个人,都会嫉妒。赵长安的名声之所以在短短数月里就被败坏得如此不堪,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人的嫉妒心在作怪。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赵长安无论武功、出身、文采、名声都太出色了!所以,众人就会想,凭什么这天底下的所有好事都摊在他一人的头上?人一嫉恨,这时,再有个什么不利于他的风吹草动,即便大伙心里都清楚传言是假的,也会立刻哄传开来。更何况,那些诬陷栽赃他的血案又于得高明漂亮,几乎是无懈可击。就连我到现在也不敢断定,他不是那些血案的真凶。人怕出名猪怕壮,名气大有时真不是好事。”说到这儿,宁致远连连摇头,“有时也觉得他惨,想他现在的日子,真不知有多么难挨!咦?卿公子,你怎么啦?”

  赵长安迅速拭去眼中的泪水,回头强笑道:“呃,没什么,风吹

  的。多谢宁少掌门,让我没再指鹿为马,把赵长安当成我的大仇人。

  能遇到宁少掌门,我真的太幸运了。”

  宁致远亦笑道:“卿公子太高看我了,我这不过一点儿没见识的

  话,倒让卿公子见笑。”

  赵长安诚恳地道:“哪里,赵长安如果听说宁少掌门今天这一席话,定会引宁少掌门为平生的知己、可共肝胆的兄弟!”

  宁致远失笑:“跟一位亲王世子做知己兄弟?罢罢罢,这种非分之想,我倒还从没有过。”

  他们互相凝视着,心里已经有了一种只他们两人才能体会的沟通和默契,赵长安只觉全身暖洋洋的,如沐春风,如饮醇酒,非但温暖,而且感动!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个人忽然找到了这个世上一直锲而不舍、梦寐以求的最珍贵的物事一般。

  这时弟子来请二人用午饭。用罢午饭,二人并肩回到中厅,继续未尽的话题。到阶下,赵长安伸手,轻捞长袍下摆,徐步上阶。宁致远一看他的这个动作,怔住了。赵长安上阶,回头,见他仍在阶下发愣,问:“宁少掌门,怎么”

  宁致远方回过神来:“呃,不知怎么了,刚才我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就是我的三弟,去郴州游历的兰塘秋。”一听他又提兰塘秋,赵长安微觉心慌:“宁少掌门怎么又想起他来了?”

  宁致远似乎有点儿疑惑:“也没什么,只是这几天跟你在一起,也是奇怪,时不时的我总会想起他来,总觉得和卿公子你在一起时,感觉就好像跟我那三弟在一起。”

  “呵,是吗?”赵长安急忙转头,避免与他对视,心中却越发着慌:哎呀,他这时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他话中有话,是在有意试探我?

  其实,他在腿治好之后,就想带昭阳公主走了。以他的头脑,觅个既不会令宁致远起疑,又能让二人顺利脱身的法子并不为难。但他却踟蹰着,对自己道,又没什么十万火急的事须赶着去办,就跟二哥他们再多耽搁几天,料也无妨,总不好才一麻烦完了人,便过河抽板,溜之乎也。但真正的情由,却是他实在不舍与宁致远等人分别。人生一世,要遇到个言语相契、志趣相投的人,实在是太难了。是以,他总为留下找借口,打算着与宁致远等人再盘桓数日后,再带昭阳公主回京。但这时,他却因宁致远的几句无心之言而忐忑不安了。

  他垂头,嗫嚅道:“能做宁少掌门的结义兄弟,真是人生的一大幸事,看宁少掌门这么牵记那位兰公子,连我都想跟宁少掌门八拜结交了。人活一世,要能有一位宁少掌门这样情意相投的好兄弟,那可真是八辈子也修不来的福气。”

  话音方落,便见宁致远眉目舒展,拊掌笑道:“你这话说到我心里去了!我与你一见如故,十分投契,不如咱们就结拜为兄弟?”

  宁致远清亮的双眸凝注着他,他被这诚挚的目光看得背冒虚汗,大为恐慌:糟了!糟了!说漏嘴了!自己怎么竟会说出想和宁少掌

  门八拜结交这么荒唐离谱的话来?一时间,他舌头打结,六神无主,惶急中口不择言:“好!”话方一出口,他就懊悔得要死,恨不能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听他答允了,宁致远不胜之喜,于是拉着他的手,下阶来到庭院当中:“你我兄弟都是爽快人,不用那些繁文缛节。”于是二人跪倒,相互拜了八拜。宁致远起身挽着他:“我今年虚岁二十三,却不知兄弟你贵庚几何?”他苦笑:“我比你小一岁。”

  “怎么这么巧?我那三弟,今年也是二十二。”

  赵长安啼笑皆非:“也许他的生日比我大。”宁致远摆手:“无妨,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四弟。”

  两人回到中厅,宁致远接着道:“四弟,你没见过大哥、三弟,他们也都非常豪爽侠义,特别是三弟,除了相貌、声音,其他地方跟四弟你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性情、神态,甚至说话的口气,举手投足的动作,都跟四弟你没半点儿分别。”他笑望赵长安,“可惜三弟是个闲云野鹤样的人物,也不知现在去了哪儿?不然把他请来,四弟你看了,定也会吃惊的。”赵长安心中却不住叹气:我的这位“三哥”,这一世,却是不见也罢。

  两人方坐下,檐边花影一晃,没有一丝声响,围墙下、照壁旁,已多了四条铁塔般的大汉。四条大汉才站稳,便觉眼前阳光似乎一

  暗,随即面前就多了一个人,这人着蓝纱衫,发系丝带,衣光履洁,含笑伫立:“四位前辈莫非就是昆仑山剑气岭无敌巅的雪神、云神、石神和风神?”

  昆仑四神一惊,这小子,眼光忒也厉害!自己四人一招未出,他竟就已从四人跃进墙来的身法中看出了四人的功夫来历和身份,而自己四人却根本没看清楚,他是怎么到了四人面前的。

  雪神用半生不熟的官话叱道:“呔,雷(你)雷可就是偌个姓宁的?”他发音含混,将“卿”说成了宁。宁致远微笑点头:“是,晚辈姓宁,不知四位前辈这时来,有什么要指教的吗?”

  他才点头,就见昆仑四神面色大改,风神惊道:“雷(你)雷已经轮(能)走了?”这么魁梧的一条汉子,问话时的声音却在发抖。宁致远一怔,马上醒悟,四人将自己误作四弟了,点头微笑:“是啊!”他没撒谎,四弟的腿的确是已经治好了,的确是已经能走了。

  不料,昆仑四神见他点头,面色惨变,四人互望一眼,石神喃喃道:“雷早知道雷的腿轮(能)动了,内力也已恢复,鹅(我)们还来作甚?”话音刚落,花影又闪,再看时,院中花木扶疏,阳光朗照,哪还有昆仑四神的半分人影?四人竟被他的两句话吓得一招未出,就掠过墙头逃了!四人逃走时的身法,倒比来时还更迅疾快捷。

  宁致远愣住了,昆仑四神的名头震动西域,四兄弟联手,绝不下于当年五老教的六魔教长老。何以这四人将自己误作四弟,一见

  四弟的腿已然治好,便如此惊惶,竟连手都不敢动,就立刻逃之天天?莫非现在坐在厅中的卿如水,自己刚刚结拜的四弟,竟是一位武功还要高过他四人的绝顶高手?但四弟的功夫若真高过昆仑四神,那他在武学上的造诣便绝不在自己之下,又何至于十多天前会被一个假赵长安生擒?

  一时间,他心中疑云大起,脑中倏地便闪过了当日在静塞城的守备府中,箫项烈脱手而飞的那一刀。雪亮的刀光一闪,径向侧坐廊边的三弟后颈削去,那快逾闪电、大出意料、连自己都来不及相救的一刀!

  眼看着那致命的一刀立刻就要斩进三弟的脖颈,令他身首分离,血溅当场,死于非命,而温文尔雅、文质彬彬、不会武功的三弟,却在这迅雷不及掩耳的刹那间,在众人惊恐的大叫声中,好整以暇地轻一俯身,去端起那盏置于栏杆上的茶盏。他的动作潇洒闲淡,但他那一低头,却正好避开了那比飞风还要快、比闪电还要疾的一刀!

  接着,宁致远又想起扬州城外离岸官船上的兰塘秋。虽然那位兰塘秋的面容确与三弟一模一样,但三弟那无双的风华和气度,在

  那位兰塘秋身上哪有一分一毫?而现在厅中的卿如水,他的气度他又想到了那一大包名贵至极、非万金莫得的“玉洁冰清”茶,想以贪婪好财而出了名的简神医,会为了什么缘故,竟将那么珍贵的茶相赠于一个素昧平生、登门求医的病人?

  想到这儿,他探究的目光,便转向了啜饮茶水的赵长安。

  刚才一听五人的那番对话,赵长安心中便连珠价地叫苦不迭,虽脸上仍勉强保持镇定,但心里却恨不能立刻跳将起来,抽身一逃了

  之。他低头,佯装细品手中那盏茶的滋味,但却能感觉到,一缕清澈而锐利的目光正牢牢地盯在自己脸上。他愈发不敢抬头了,一边抿茶,一边干笑:“二哥,刚才那四个人怎么回事?怎么来得快,去得倒更急?”

  “嗯这个嘛我也不清楚。”宁致远坐回他身旁的椅中,也端起茶饮了一口,“不知怎么了,我突然想起一首咏江南的诗来。”

  “什么诗?”宁致远不动声色地回答:“采莲的诗。”

  “呃”赵长安背上又冒热汗了,赶快再饮一口茶,“采莲的诗多得很,二哥想起来的是哪一首?”

  宁致远微微侧目,微微笑着,斜瞟他的后脑勺:“是这一首: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在念到“南塘秋”和“青如水”六字时,他若有意,似无意,略微加重了语气,“唉,这可真是一首清新淡雅的好诗呀!”话音未落,便见赵长安身子突然一侧,茶盏虽仍端着,幸亏盏中的茶水早喝干了,这才没弄得一身茶水淋漓。

  赵长安头都不敢抬了,起身,前言不搭后语:“这这茶真好喝,我二哥你我水喝得太多,要到后面去方便一下。”拔脚就往后跑。宁致远笑了,想拦住他,但一转念,也不出声,任由他脚步匆遽地出厅向后去了。

  赵长安魂不守舍地到了后院,直奔昭阳公主的房间。谢天谢地,远远地便见她双手支颐,凭窗而坐,脸上满是痴迷的笑容。他一阵风般到了她跟前,轻唤:“昭阳妹妹。”

  他这么笔直地过来,又这样唤她,她却双眼盯牢半空的云彩,充耳不闻,浑似未见。赵长安急得不行,这时也顾不了那许多了,一扯她衣袖:“嘿!”

  她这才抬眼,看了看他,半天才道:“延年哥哥,什么事?看你这样子,跟丢了魂一样。”他好气又好笑,自己二人倒底是谁丢了魂?急道:“昭阳妹妹,大事不妙了。我被二哥认出来了!”

  “哦”她淡淡地应了一声,忽问,“你手里拿着只茶盏做什么?”

  “嗯?”他一怔,这时才发觉,手中还端着那盏早喝干了的茶盏,

  讪笑道,“我我真是被二哥给吓掉了魂了。”将茶盏往桌上

  一放,“快,你快跟我一起逃走。”

  “逃走?”这回轮到昭阳公主一怔,“现在?逃去哪儿?”

  “哎呀!”见她一脸的漫不经心,赵长安跺脚,“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回东京啦!”

  “好好儿的,急着回去干吗?”

  “哎呀!你你?”赵长安又是一怔,这才发觉,原来方才她根本就没听见自己的话,只得重复道,“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被二哥认出来了!”

  昭阳公主再次怔住:“啊?他把你认出来啦?他已经晓得你是赵长安了?”赵长安摇头:“那倒没有,不过他已经察觉,我八成就是兰塘秋!”

  “天糟了糟了,这下可怎么办?”赵长安急道:“怎么办?逃呀!越快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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