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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边郊,好不容易剿灭了几众部队的齐楚,刚是略喘了口气,竟见得皇城之内燃起了异样的光芒,似是火光。 
“丞相,皇宫守卫来报,大殿着火了。” 
齐楚闻言,抓着缰绳的手不由一颤,思绪既是混乱也是慌张,大殿着火代表了何等意义他怎会不知道,一挥手,他立马整顿军齐,向着皇城赶去。 
满地的残骸鲜血,踏过众人的尸体,纪云洛朝着外头走去,身子已如虚脱一般没了力气,他苦涩一笑,终是转过了身,朝着那大殿挥了挥手,顿时,四周风火起。 
这已是,最后一点力量了吧。 
支撑着身子沿着那长廊走着,清冷夜风吹起他白衣拂袖,恰是飘逸清风,仙风傲骨,竟不似这人间凡人一般。 
走过那池子间,纪云洛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原先那满宫的莲花皆是由他法力所维持,而如今,却是一片枯花残叶。 
身后是一片赤红烈火,眼前是一池残花败柳,倒是此景映此人。 
不敢滞留,明知自己的身子已是撑不了多少时候,纪云洛仍是抓紧时辰的往外头去,他脑子里,不过是一个念头, 
尽快,离开此地。 
清冷月色打在他月白色的袍子上,衬着他仙骨风姿和清丽容颜,满是说不尽的清风高雅,只那袍子上的鲜血触红,却是叫人惊目。 
纪云洛也是微微一皱眉,这衣裳的料子是君非寒从前自云州带来送给他的,当时,那人是怎么说来着的, 
“云洛,我这次可是寻到了块上好的月白色的锦绣缎子,跟你很是相称。” 
记得年少的时候也是如此,君非寒总爱赞他如白仙风,所以自然而然的,他也习惯了总着一身白衣。 
仔细想来,那时的点点滴滴,不觉间,竟已如风消逝,未有那回忆,久久的萦绕在心头,怎都挥之不去。 
那人的神情容貌,那人的调笑话语,那人的每一丝每一毫,兴许这一辈子,都忘不了了吧。 
若是如此,倒也不错。 
纤长的影子被打在昏暗的走廊上,那儿是一片火光,这里,却是寂寥无人。 
原先总觉得这皇宫过分的冷清了些,如今,却是庆幸。 
幸好无人得见, 
幸好,他不在这儿。 
手间仍是不紧紧的握着那玉佩,纵然是之前战得最吃力的时候,也没有丝毫的放过手。 
那是君非寒待在身边近六七年的东西,贴身携带着,一时半会儿也不离。 
这上面早已染了他的味道,他的温度,清冷却是温润,冰冰凉凉的,却是叫人欢喜的很。 
忽然闻得身后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纪云洛心头一惊,待来人走近,看清是青衣,他这才放下心。 
青衣见得他,赶忙又是加快了步伐,三两下的就来到他身边,看清了纪云洛之后,她却是惊呼出声。 
纪云洛无奈摇头,心想着,还是太叫人惊异了吗?连原就略料到几分的青衣,也震惊如此,果然,不留在大殿上是对的。 
青衣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往着眼前的景象,虽早就得知用尽法力的后果,却是没猜到会如此的骇人。 
她想要伸出手,抚上纪云洛的头发,但那手悬在了半空中,竟是僵硬的不知所措。 
见得纪云洛苦涩一笑,她才是回神过来。 
力量耗尽,油灯枯竭,一头青丝染银妆。 
容音依旧,却是青颜白发。 
不知怎的,外头竟是飘来些许雪子,望天色间一看,原来,竟是下雪了。 
恐怕,这已是今年冬日,最后一场雪了吧。 
那漫天飞舞的白雪茫茫,时而几许打进长廊里,随着夜风落在纪云洛身上,竟是白雪白发分不个清楚。 
不时间,青衣的眼眶已是湿润,但见那纪云洛,却仍是清风而笑,一如往昔,竟似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主子,不,国师。” 
出口间才惊觉喊错了话,她赶忙补道,瞧了瞧纪云洛的神色,他唇角轻扬,微微含着笑,没有痛苦,没有哀伤,竟如了然一般,带着些许满足之色。 
“为何,为何要为丞相做到这地步。” 
“生是我命,死亦是我终,人这一生,一头一尾,是自个儿无法掌控的,唯有那过程,可以由我自个儿选择。” 
“青衣,你定是觉得我很可怜,为那人尽心尽力,最后更是落得油灯枯竭,但那人的心,却始终不在我身上。可你又是否知道,做这一切皆是出自我愿,我没有那么无私,这些也不光是为了他,见得他高兴,我也是欢喜。” 
“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为了自己,感情这事儿,其实也不过如此,随了心,纵是无悔,也就罢了。” 
青衣木然的站在原处,纪云洛的话,她似懂非懂,能做的,不过是搀扶着他那已无了力气的身子, 
“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吧,齐楚在城外头得了大殿着火的消息,定会赶来,李括的精锐部下皆已死在大殿上,宫里头剩下的都是月见宫的人,两面夹击,他定是逃不掉了,如此,也就足够了。其他的,由得非寒来做,而我……我不想,被非寒看到。” 
不想让他看到,因为,他会担心。 
见他高兴,我自是欢喜, 
见他忧心,我更是纠痛。 
瘦弱的身子被月色映在那长廊上,如清风般,摇曳间,竟如无骨。 
也是幸得有青衣在一旁搀扶,不然这漫漫长路,以纪云洛如今的力气,怎都是走不到尽头。 
无奈一笑,皆是苦涩。 
他紧揣着那温润古玉,抵在胸口,唇角轻扬,竟是透着些许的满足。 
怎能真无半分愁伤,那身形风姿一如往昔,容颜依旧,却是一头白发话凄凉。 
说不尽,道不明,惟有那哀伤之色,留于心底。 
不过如此,而已。 
身处云莫宫内,惊见那大殿着了火,一想到纪云洛在里头,他手间不由牢牢的捏紧,担忧之色,好不掩饰在脸上。 
柳随雅哪会看不出他的神色,他冷静断然的命得离言留在此处保护慕容烬,待到大局拿捏住了,才离开这儿。 
离言刚是领命,门外头就是罗应亭来报,君非寒忙是细问了详情,得知满殿尸骸被火烧得干净,但不知这其中有没有纪云洛。 
柳随雅知他心中的担忧,握紧了他的手,微微一笑,暗示他定下心神。 
好在月见宫人马并无多少折损,而这时外头又传来了消息,李括许是以为这火是他自己人所放来以示成功,正带着留守在都城里余下的人马赶入皇宫,而城外头的齐楚也已带兵回宫。 
君非寒立马下令,命罗应亭切莫抵抗,把人马藏与大殿四周,引李括入宫。 
心里头深知纪云洛如此做的目的,君非寒更是紧锁着眉头,好在柳随雅伴他身边,那温柔和深情,叫他安下心神。 
吩咐离言好生守在这里后,两人十指交扣,朝那满殿浴火的地方走去。 
33 
李括一来到大殿外头,才知自己中了埋伏,但刚是反映过来,却已被众兵围住,以他身边的人手,是决然逃不出去。 
“国公爷,今儿怎么那么有兴致,来皇宫看热闹啊?” 
君非寒不远处走近,人还未到,那调笑之声就已传来,仔细观察,却惊得这语气不同往日,竟是染上几分阴寒之色。 
李括冷面不作声,倒是罗应亭闻言一愣,脱口而出道, 
“什么热闹?” 
君非寒持着扇子指了指那熊熊烈火,理所当然道, 
“焰火吗?怎么,不象吗?” 
多年的处心积虑已全然毁了个干净,心知无望,李括仍有一事终是放不下心, 
“秋逸,究竟是生是死?” 
君非寒微微一笑道, 
“李秋逸早就跟怜宁去了云州,还是我亲自派人送他们去的呢,当年你害得我大哥丧命,一命偿一命,我原是想真就这么杀了他,但如今看来,叫人临死无子相送,倒更是一报血仇。” 
话是这么说,其实君非寒也没想那么多,他之所以当初没取李秋逸的性命,所为的,不过也是柳随雅而已。 
故人已逝,而斯人却是尤在。 
见得站在君非寒一边的柳随雅,李括忽然明白了些什么,恶狠狠的瞪着柳随雅,他说道, 
“柳随雅,这十几二十年来,我倒是小瞧了你。” 
说罢,他竟是放天大笑起来,声声豪迈间,皆是说不出的悲愤和绝望。 
大局稳定,李括也已被捕获打入大牢,待到来人报告时,慕容烬刚想唤秦琴,却见他木然的站在那孤寂后院里,呆呆地望着无字墓碑,也不知在想写什么。 
那眉宇眼角的凄伤之色,却是叫慕容烬看的清楚明白,心头不由一颤,他不经意的已唤出了声, 
“秦琴。” 
那人闻声一颤,回身间,脸上已挂上一如既往的淡雅之色。 
“我们,该走了。” 
淡笑尤在,但那凄伤之色,却是惊触着慕容烬的目。 
闻言,秦琴却是自嘲一笑,仍是这么站在原处,不走一步,也不作一声。 
彼此目光纠结,好一会儿,他才叹了口气,开口道, 
“皇上,我并非如你所知,身家清白,而呆在宗祀也不过两三年而已。” 
“我从前在乐坊和青楼里都作过琴师,虽不见得低贱,却是极是卑微,那时性子却傲,得罪了达官贵人,好在有主子相救。” 
慕容烬闻言一惊,他自是知道秦琴所说的主子就是君非寒。 
原先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过怀疑,但他非但不查,更是故意不往深里头去想,说不清是什么原因,许是因为君非寒,许是因为,秦琴。 
“主子送我入宫,倒无什么特别的意味,不过是想凭着我的容貌,叫皇上你,永世不忘他大哥而已。” 
君非寒此意,早在前些时候,慕容烬就知道了,而让他惊异的,则是秦琴为何会如此坦白一切,难道说,他想要离开。 
一想到这里,慕容烬心里头不由染上几分纠心一感,那隐隐的疼,连他自己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秦琴见他神色略是恍惚,自嘲一笑,满是苦涩和凄凉, 
“皇上,我一直都在骗你,无论是身份,还似乎目的。如此,你还要我伴你身边吗?” 
慕容烬微微一塄,凝着秦琴那明是含着笑,却是止不住凄伤的眸子。 
原先的茫然若失如今却已是清明,他微微挑眉,佯作恼意道, 
“说什么傻话呢,你既是我后,不伴在我身边,还想去哪里。” 
话语间,满似乎霸道气魄,却也是隐约透着几分柔情几分真意。 
秦琴释然一笑,那是由心的欢喜之色, 
终是没了顾及,这心也算是着了地,别无所求,了无他望。  
 
 
34 
当初接管月见宫的时候,君非寒就想到一旦除去了慕容炎和李括,就卸下其职,还权于慕容烬,倒没想到碰上了这么个忠君忧国的人,恐怕这一辈子都离不开朝廷二字。 
好在那人也是说话算话,待到后事处理完之后,就应了当日所答应的大漠之行,不过那人竟是连出游也不忘替皇上前往边境军营探察,与庆国的战事完结了后,也该是查阅下军情。 
“君非寒,若是你再不把手放下来,我这行李可得收拾到明天才能完。” 
自己边是得收拾着东西,那人却是自身后环抱着自己,虽这心里头感到甜蜜和温暖,但若是一直这样下去,这东西真不知要何时才能做完。 
君非寒却是无动于衷,挑眉一笑道, 
“大不了待到你晚上睡了之后,我替你收拾不就得了。” 
柳随雅听出他言下之意,脸色微微一红,顿时无言。 
君非寒自是知道柳随雅的心性,想来调侃斗嘴未必压的过他,就变着法子以此等闺房之事加以逗弄,果然,柳随雅招架不住。 
正在时候,外头传来离言的声音,君非寒也不放手,就让他进来, 
早习惯两人亲昵的姿势,离言也是神情自若的行礼道, 
“主子,刚才外头有人送来一物。” 
君非寒接过他手里头的盒子,心中已是有了猜测,打开一看,果然是他那块古玉。 
“来人是否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 
离言点点头。 
“她说了什么?” 
君非寒微微一笑道, 
“那女孩说,国家已定,君大人既能远去大漠,她家主子自也四处云游去了。” 
君非寒轻仰唇角,挥挥手,离言自是会意的退出屋子。 
“你早料到云洛不会有事,所以,当初也无派人去寻?” 
柳随雅清风含笑道, 
君非寒微微皱起眉头,声息间染了几分惆怅道, 
“当日到了大殿的时候,我看见那满池莲花皆枯尽,我就知云洛他定是耗尽了力量,但我也知,他决不会如此轻易的就送了自个儿的命。” 
“有些事儿,我心里明白的,他即是了解我,我又怎会不清楚他的心思。他既要瞒,我又何必去说破,他的性子,我最是清楚。” 
说话间,眉宇眼角染上几分不忍和忧愁,柳随雅心头一纠,顿生爱怜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