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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经国与章亚若之恋-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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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却注意到:天黑了他还戴着一副墨镜!丝毫没有取下之意。害眼病?却顾不得问,先说重要事:“专员!他们到处瞎抓人!把雷宁也抓了!你知道吗?”
    “就这事?”他冷淡地反问。
    她更急了:“这事不是小事,你可得过问呵。雷宁和我一个办公室共事半年多,可是一心、一意干事业的好小伙子,你也了解他信赖他,大敌当前,他们为什么要乱抓人,搅得人心惶惶?”
    “别说了。”他的脸色阴沉得吓人,“他们?你知道他们是谁?!你,别搅到这里边!添乱!”一顿训斥,扭头就走,把个满腔希望的她生生晾在东院的门洞里。
    她好失望好迷茫!
    “我们要用吃苦、冒险、创造的精神来建设新赣南。要在三年内达到人人有工做,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人人有屋住,人人有书读。我们的敌人是:土豪劣绅、封建势力、盗匪、流氓、奸商,汉奸和自然界的许多阻力。既然我下定了来赣南工作的决心,并且坚定了不怕一切苦难的意志,赣南就一定能成为增加抗战力量,增加生产建设的一个根据地。”——略略沙哑的嗓音、钢铁般的誓言如雷灌耳、振聋发聩。她忘情地为他的演说鼓掌,他终于从丧母之痛中振作起来,是这样爱憎分明、一往无前!而眼前呢?她忽然感到深不可测的背景里的惘惘威胁。好容易捱到家中,母亲见她气色不好,忙问怎么回事?她推说清明快到心绪不宁,母女俩便长吁短叹不已。
    蒋经国呢?将自己关进办公室,这才取下墨镜,眼球已布满血丝,上了心火吧。
    逮捕一事,他不是不知道!
    省党部调统室主任兼江西特种工作办事处主任冯琦和省党部第四行政区党务督导员叶竞民双双找到他,摊开了大逮捕的黑名单:黄中美、高理文、周百皆、徐季元、葛洛、雷宁
    不禁怒从心头起,这不等于砍掉他的左右臂膀吗?!盯着冯琦,冷笑一声:“可以。黄、高、周、徐四大秘书若有罪,我亲自陪他们一道绑缚去泰和报到。”
    冯琦便眨巴着天生一大一小的两只眼:“蒋专员,请不要意气用事。他们都是核实了的共产党员呢。”
    “哼,不错,他们都曾去过苏联,也都曾加入过共产党,这有什么奇怪?你,不也到过苏联?不也曾加入过共产党嘛?只不过你从徐锡根改名为冯琦罢了。他们依然故我而已。”话中有话,冯琦的脸就红白青紫地变幻着。他从苏联回国后被捕叛变,以人血换了这翎子。叶竞民赶忙打圆场:“蒋专员,这不是请你过目嘛,你担保的,我们就‘拍司’嘛。好,就从葛洛开始,行吗?”
    “不行。我也担保他。”
    葛洛从温泉督练处一直跟随到专员公署,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但他决不能由他点头送进牢里。他心中的正气似还未完全泯灭。
    那就从雷宁开始逮吧。还能怎样“讨价还价”呢?
    再不转向,再不重新涂抹色彩,恐怕连他自己的立身之地都会不复存在吧?他打了个寒噤。巨大的孤独如无底的空洞吞噬着他!近乎窒息中那张圆圆的脸浮现出来,又响起了她愤愤不平的话语,他为什么对她那么生硬粗暴?她嚷出的难道不是他心里想说而不能说的?她是很敏感也很娇弱的,他得去看看她,而且他还有一桩心愿未了,于是开开橱锁,拿出一只奥国制的真皮夹子,夹子挺饱满,不知藏着什么。
    他风驰电掣般又来到这条青麻石小巷。熟门熟路,推推黑漆铜环大门,还好,只是虚掩着。厅堂空无一人,属于亚若的那片小天地倒泻出桔黄色的光晕,他双手将门扉猛地推开
    三个女人炮烙般跳了起来,旋即又化作三座石雕,僵僵地与他对峙。
    是亚若,章老太太和邻居女子黄家珍。
    房间里只燃着一支蜡烛。光的摇曳影的扭曲滋生出安谧又虚妄的变幻。有缕缕幽香弥漫空间,桌上花瓶里插着一株凋零的残梅和一束刚刚绽开的桃李——残梅凋后桃李开!花瓶旁,摆着乍见陌生又熟悉的器具!她们正是从这器具旁惊跳开的吧!
    架子、小棍子、米盘。哦哦,他从记忆中搜寻出来了小时候,阿娘姨妈舅母在一起摆弄过,架子上吊根棍子,两人阖上眼扶着架子,久而久之,半睡眠状态中,棍子就在下面的沙盘(家乡用沙盘)上画出字句来,那即是先人的昭示!阿娘是向已故祖母讨教。这自然是迷信,他不信,但却也是思念之情的渲泄和解脱吧。叫扶箕,也叫扶乩,扶鸾吧。
    他见怪不怪,恭敬温顺地向周锦华请安:“伯母,打搅了。咳,小时候我也见阿娘摆弄过。”
    章老太太就觉得他挺解人意,况且打他从溪口回赣后,章老太太待他亲切多了。章老太太放松下来:“清明快到了,我这老脑筋闹着要玩的。你坐,我去给你烧个汤,看你眼睛红的!”絮絮叨叨边说边往外走,黄家珍也自是溜之大吉。
    “还在生气?”他扳着她的肩头。“岂敢。”忧怒未消。
    “好,我送你一件礼物赔罪,行不?”他打开皮夹子,将一床丝质被面抖开于床铺上。苹果绿嵌边,银灰色的底色中一对彩色鸳鸯嬉戏于绿萍荷塘中,图案艳丽,丝质细腻柔熟,在灯光中似乎荡漾出水的波纹,美极了。
    她轻轻摩挲着柔滑的被面,百感交集,却摇了摇头。
    他愀然了:“你不喜欢?这是母亲生前最钟爱之物,我从溪口带来给你,以为你会喜欢——”
    “我喜欢!”她冲动起来,“只是,我不知道配不配!”
    “你又说傻话了。我想,这也是母亲的心愿。”
    无须忸怩推辞了,她将被面小心地折叠起,放到枕边——那里,放着他的蓝色封面线装本的留苏日记,她记不清读过多少遍了。
    双双挨着床沿坐下,就有一种甜蜜的暖昧。
    一时无语,但见光影恍惚,蜡泪晶莹,残梅凋零,桃李绚烂,死的寂灭沉没、生的挣扎苦痛,阴界阳界交错恍惚
    他凝视着花瓶旁的器具,竟颤声说道:“来,陪我也游戏一盘。”
    又是鬼使神差。她与他相对而坐,手扶架子,阖上双眼,迷离恍惚,似醒非醒,似梦非梦,冥冥之中,一个老妇蹒跚而至,不是阿娘,而是俄罗斯老妇沙弗亚
    冰天雪地的石可夫农庄。他拎着一只破箱子,箱子里仅有两身衬衣裤和一双补丁摞补丁的破袜子,因为同情托派,还因为种种矛盾纠葛,他插队到这里做农民。他是一个“有问题”的外国人,贫穷落后的农庄冷漠地待他,一天劳动下来,竟无一家肯借床铺给他睡!他蜷缩在教堂的车房里,疲惫与严寒袭击着身躯,他浑身酸痛,却僵硬地动弹不得。
    有了温暖,有了摇晃,他晃荡在阿娘的摇箩里。
    “孩子,这不是睡觉的地方,你会冻僵的,到我的草屋里去睡吧。”慈爱善良的俄罗斯老农妇半夜推醒了他,让他睡进她的草房,他才没冻死!
    第二年夏天,他重返石可夫农庄看老妇时,她却已离开人间。他买了一束花,到她的坟前凭吊,怅恨不已,大哭了一场。
    眼下,她来了!还是68岁的沙弗亚老妇,系着头巾,捧着那束花,微笑着蹒跚而至
    小棍儿晃动了,悠悠地一笔一划在米盘上写出字来。
    章老太太端着一碗莲子冰糖羹,轻轻推门进来,猛地,他与她同时一震,手一晃,都睁开了双眼,看泪水已湿了双颊。
    缓过神来,三人都看米盘上的字迹,虽不甚清晰,但分明是两个字:“戒杀”
 十六 “凭什么你想断就断?!”
    “姆妈——”
    怯怯的焦渴的呼唤,却如针锥托进了母亲的心窝,幸福的剧痛叫她晕眩!
    隔着天井(氵蒙)(氵蒙)雨帘,一双儿子正翘首望着母亲。
    整整一年了!她朝思暮想、梦魂牵萦的亲骨肉!她寻寻觅觅却杳无音讯的儿子回来了!
    她扔了雨伞,疯了般冲进雨帘,疯了般搂住一对儿子,那膝盖却软了下来,哆嗦着跪于堂屋湿漉漉的青砖地上,两个儿子这才放声大哭、跪作一团。
    “大衍细衍我格亲崽姆妈再也不跟你们分开了”她哭得千肠百结,涕泪交流,黄家珍想扶她起来,她却不肯,突然袭来的追悔压倒了她,她有负于天地有负于儿子!
    满堂屋的唏嘘抽泣,章老太太硬咽道:“懋李,还没喊婆吧?”一双粗糙的老妇人的手拉住了她的纤纤细手:“懋李,快起来吧。”
    是她的婆母!她缓缓立起,一头扑在婆母的肩头:“妈——真苦了你!”唐家婆母便抹了把老泪:“苦尽甜来啊,这不,菩萨保佑,一大家子又团聚了啊。
    一大家子八、九口就团团围住八仙桌,吃一顿热闹无比的晚餐。席间,听唐家婆婆诉沦陷之苦,日寇之恶,跋涉之艰辛,旅途之险遇,一顿饭自是苦辣酸咸甜俱尝遍,唯有亚若还多出一味。她想到了张万顺饭馆的晚餐!她的良心她的道德她的母性苏醒了,谴责她的越轨她的荒唐她的爱。她不敢正视她的婆母她的一双儿子!她不知道是怎样将碗里的饭粒扒拉干净的。
    饭后,她迷迷糊糊地走到了花园塘这幢蛮有艺术情趣的鱼鳞板住宅前。警卫进去通报的瞬间,她害怕起来,她差点拔腿而逃,她来到这里做什么?是逃避还是深陷罪愆?
    蒋经国出来了。处于半明半暗微妙复杂位置的他,不知不速之客为何雨夜而至,便一反平素的洒脱开朗,一板正经却硬是有几分尴尬:“‘事情紧急’,我们去公署吧。”说毕一头钻进雨天,似乎害怕亚若在门廊里说出什么。
    一种透心的凉意浸遍全身,她忽然清醒地明白自己所处的位置!还有什么好犹豫好等待的呢?已走到巷的尽头,一堵高大灰暗的青砖墙横亘前方,左、右各延展出更弯的小巷。她停了下来:“我,是有事找你。”
    他也就站住,转过身,不吱声,目光却咄咄逼人,明白无误表示出不喜欢她的“突然袭击”,却也接过伞柄,表示着谅解。
    “我,我的两个儿子还有婆母来了”
    “哦?”始料未及!什么反应也作不出。
    “我想,我们间的一切就此结束吧。”
    他六神无主,胸臆间翻江倒海。是的,他还清晰地记得赤珠岭的冬夜,她没有欺骗他,“我说!我说!我曾是别人的妻子!我至今也还是两个孩子的母亲!”那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已烙刻进他的脑海。可是!可是!太子的情人有两只拖油瓶!还有一个婆母!这是不可思议的荒唐!滑天下之大稽!贻笑大方!
    死一般的沉默,夜雨敲伞分外凄凉。她卑微地伛着背,心被掏空了般地难受,她还在等待,希望他说一句两句,哪怕是言不由衷的惋惜。可是,她绝望了。自尊支撑着自卑,她一步一步离开了这个男子。
    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回来!谁叫你走的?”他狂怒地追了上来,一只手粗暴地扳过她的肩头,她竟软瘫地跌进他的怀中,失声恸哭!
    “这是不可能的!凭什么你想断就断?!”被捉弄被羞辱的愤怒燃烧着他,是续是断为什么总由这个女子操纵主动?他毕竟是个有血性的男子。
    她被他的愤怒震住了,抽抽答答求饶:“我不能不告诉你呀”
    他的心软了下来,有缕缕幽香沁入肺腑,他又嗅着了她特有的清芬,他摩挲着她的秀发喃喃道:“这是不可能的。”他不能舍弃她,哪能刚开始就煞尾呢?
    “那你说该怎么办”怎么办,自是指儿子与婆母。唉,她原来无法抗拒他,只不过是来讨“圣旨”?
    “怎么办?唉,你决定好了。”他停了停,“我说过,我,不在乎的。”
    渐渐地她止住了缀泣,他拥着这个处境维艰的弱女子,她依偎着这个总算可靠的强男子,雨巷又只属于他与她。
    他却轻轻推开了她:“我得马上去情报室,任锡章出事了。”
    就又回到了丑恶的现实中
 十七 团圆的梦破碎得这么快
    任锡章,他是痛心疾首、恨其不争!
    这二十出头的小九江,赤珠岭青干班学员出身,聪颖精干,又小有背景——其兄是战区的少将处长,交游颇广。结业后蒋经国调他到赣州国民经济对日绝交委员会当干事,并兼“仇货检查队队长”,也就是查禁各大商号店铺的日本货。谁知这任大队长竟敢贪赃枉法,案情直接捅到军统戴笠处!其时正是蒋经国建设新赣南、百废待兴、政通人和之际,万万没想到这得意门生,宠臣爱将居然给自己抹黑!不严惩,岂不让一粒耗子屎,坏掉了一锅羹!任锡章便下了大狱,钉了脚镣,不许家庭探视,赣州城中“任锡章即判死刑”已沸沸扬扬传播开。
    蒋经国的左右:秘书黄中美、周百皆、高理文,特务室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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