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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乱志 作者:深圳铁板烧-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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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佟仲与兵士中箭手被围在圆阵正中,空有弓矢,却因被外围羽箭压制,竟毫无用武之地,不得还击。十二在佟仲身旁,耳闻箭簇击盾声密集之极,心下惴惴而恐,下意识地往佟仲处紧紧贴过去。佟仲知她少经战阵,心中惊惧,遂伸臂将她揽住,娇柔身子入怀,虽是身处险境,亦不免怦然意动。十二得了护佑,心下稍安,颤声喃喃道:「离砦时,安公子在此处杀了二师公,此时恐是要报应在我身上。不过如此也好,我死即可免安公子遭此厄运,那还是还是值得了」佟仲听了十二这番言语,神色一黯。恰此时,一箭自缝隙处直奔十二而来。佟仲不假思索,将十二往旁边一带,以自己肩膀硬受了羽箭。这箭力道颇强,直透入骨,佟仲心有所思,竟恍不知痛。
  十二见佟仲中箭,不由惊呼一声。声犹未落,便听敌围之外杀声盈耳。刀枪相交声中,一粗豪嗓音大吼道:「我乃西军神箭营折翎亲随,刀牌陆大安是也。你们这群腌臜的入娘叛贼,吃你爷爷一刀!」又数息后,粗豪嗓音再起,续吼道:「营中围的是谁?不出声我便要撤军了!」
  佟仲闻声,喜不自胜。将头顶盾牌一把推开,张弓搭箭道:「我乃西军神箭营折翎家将,府州佟仲是也。尔等叛军昧良心、背祖宗,辱没我府州颜面,吃我一箭!」言罢,松弦放箭。
  佟仲声出后,最外围先是一阵寂静,继而传来一阵发狂般的大笑。笑声落,陆大安喝道:「杀入围中,救我同袍!」一面呼喝,一面疾风般向阵中杀去。
  适才阵后有军杀来,府州兵马已是一阵哗然,但精兵质素犹在,慌而不乱,堪堪将陆大安等人攻势挡住。待佟陆二人相继呼喝,听闻折翎、佟仲名字及佟仲斥叛言语,胸中气短,战意全无,纷纷向两边退去。府州军当中立着一员老将,方口大耳,须发斑白,身量魁梧,使手中短剑拨开佟仲箭支,重重一叹,下令全军解围。
  佟仲陆大安合兵一处,本以为生死永隔的二人久别重逢,四手相擎,激动不能言语。十二不识陆大安,却认得他手下带着的十数个砦中丁众,忙探问父亲及砦子消息。陆大安麾下兵士与佟仲所携军卒亦有昔日相熟者,众人各自欣喜,浑忘了周遭尚有府州兵马虎视眈眈。片刻,府州军整队入营,在佟陆军前摆开阵势,那员老将当先而出,抱拳问道:「敢问适才喊话的,是小仲与哪位英雄?」
  佟陆军见府州军至,亦警惕结阵。佟仲借着火光,见来将像是府州长辈熟人,遂携了陆大安之手排众而出,抱拳还礼道:「可是朱骁朱将军当面?佟仲有礼!此乃我生死之交陆大安,不知朱将军有何见教?」
  朱骁细细将佟仲打量了一番,欣慰道:「小仲,真的是你!自你随小翎离府州游历,我便再未见过你了!」说到此处,神色转做黯然道:「不想今日在此相见!亦不想再难听到你一声朱叔叔!」
  佟仲正色道:「朱将军,你与家父相交莫逆,昔日更一同随在可适公身侧东征西讨,佟仲一向对您敬佩有加。今日你我各为其主,相见争如不见!佟仲心里只有征西贼抗胡虏的朱叔叔,没有甘为金人走狗、助纣为虐的无耻奸贼!」
  府州军闻佟仲言语大多垂头不语,亦有性烈者戟指喝骂。朱骁止住兵士,默然半响,问道:「小仲,我且问你,若是小翎降了金人,你是降也不降?」
  佟仲尚未答话,陆大安亦在一旁叫到:「你这老贼休得胡言!我家折将军誓死亦不会降!」佟仲将他止住,在一旁皱眉思索片刻,叹口气答道:「朱将军所言,小仲知晓了。我等如今受吴玠吴经略之命,赴诸葛砦援助我家将军。朱将军既当此路,小仲斗胆恳请您放我等过去,切莫阻拦。」
  朱骁摇头,继而大笑。陆大安见他笑而不答,手缓缓摸上了刀柄,准备拼他个鱼死网破。朱骁收笑,正色道:「小仲,你我为家将者,当从主而终。只是如今朱骁家主被贬而去,说不得要自作回主张了。」说到此处,回身对众军道:「家主迫于无奈而举三州降金,尔等忠义,对家主不离不弃。此刻家主因失却完颜宗弼将旗而被当众责以脊杖,伤未痊愈便遭遣归。我等被宗弼留于此处,受金人驱使,为低等下人,如无本之木、无根之水。与金卒有隙时,多被鞭笞而怒不敢言,前日竟有被活活鞭死者。我等府州兵士亦是不可轻侮的大宋男儿,怎堪受此欺辱!有胆的,今日便随我反了。为家主,为府州,为大宋,援折翎杀金狗,出了这口恶气。百年之后,子孙心中,须知我等铁骨铮铮!」
  府州军人人皆有此意,只是苦无有威望者登高一呼。此刻闻言,这些日来所受屈辱涌上心头,又被挑动了怀中英气,俱高呼愿从。朱骁见众军一心,欣喜回身对佟仲道:「小仲,如何?」
  佟仲喜出望外,扑前跪倒,歉然道:「朱叔叔大人大量,小仲适才言语冒犯,还请叔叔见谅!」陆大安见状,亦是悔愧,言语不灵,只是跪倒咚咚磕头。朱骁急忙将二人扶起,捻须欣然道:「我西军中有了你二人这等后生,使我老怀甚慰,老怀甚慰啊!」语罢,笑容满面。
  十二见场间气氛融洽,不复适才的剑拔弩张,也不顾朱陆在旁,忙将佟仲臂上羽箭拔出,扯了衣襟,为他裹伤。朱骁见十二眉目清秀,耳珠圆润,心中有数,也不说破,只看了佟仲微笑。佟仲面窘,心中却是甘甜,待十二事毕,红着脸道了声谢,问朱骁道:「朱叔叔,如今砦前情势如何?」
  朱骁肃容将折可求在时,攻打守御两端之状俱说了一遍,又凝重道:「围砦兵马皆是完颜宗弼从东路带来的精锐,其数约有两万。自玉垒关正路至砦前下了连珠营寨,每日里轮番攻打,从不停歇。小翎虽是尽力守御,妙计频出,却难耐众寡悬殊。现下我府州人马被调在外围,守无关紧要之处,已多日不得砦前消息。昨日,金人忽命我将军马守此要路,调了此处金兵去砦前主营。主营中精兵云集,砦子恐是情势不妙!」
  佟仲听到此处,惊道:「如此说来,砦子危矣!」
  朱骁摇头道:「最可怖之处,尚不在此!完颜宗弼不愿为此山砦多添伤损,曾使家主拘了许多匠作人等来此,为大军打造我宋军擅用的攻城器械。若是造成,这区区小砦,怎能抵挡的住?那些时日他使众军攻砦,却又不尽全力,恐怕便是在等这攻城之物。」
  朱骁此言一出,闻者皆失色惊慌。十二担忧乃父,更是已默默垂泪。陆大安嘿了一声,嚷道:「徒在此处担忧,济得何事?依我看,不如歇息一宿,明日挥军直奔那匠作营地,一把火烧成白地,岂不干净利落!」
  众人闻言,相互对视,皆觉可行。朱骁晓得金人连珠营规划,附身划地为图,与佟仲研究起路线来。十二地理精熟,亦在图上添了些道路以供选择。陆大安见己意可用,在旁腆胸迭肚,只知咧嘴大笑。
  翌日清晨,三股兵马合在一处。众人一致推举朱骁为将,朱骁只是不肯,让了佟仲带兵,自己甘心辅佐。留了百余人在此虚立寨栅,以防金兵发觉,余下近千五百人拔营而行。
  军兵如一条长蛇,按昨夜几人商定路线蜿蜒前行。途经了两三座金人小营,朱骁诈称奉命率军至匠作营监工,皆安然得过。行了约有半日,前方忽现一河。河面不阔,水道四散。水中虽有泥沙,但河道下青草盈盈,竟全无藓苔等物。十二与朱骁走在最前,见了此河,心中不禁疑窦大起。抬手止住行军,一边沿河探查,一边四处打量。佟仲在后赶来,问道:「因何不行?」
  十二皱眉道:「此处本无河!这水似才流经不久,来得甚是蹊跷。」
  陆大安亦赶上前来,望了望河流来处,忽抚掌大惊道:「大事不好!这几日我被杀的狠,再没往那处去。这这这定是砦前护河改道了!」
  ***    ***    ***    ***
  「将军,大事不好!护河水量渐小,定是改道了!」
  折翎闻晏虎之报,亦是心惊,忙到:「走,带我去看!」急行了几步忽又停住,问指挥妇孺搬运箭矢的李豫道:「李兄弟,是否与我同去?」
  李豫恍若未闻,将头一偏,自去点算米粮。折翎苦笑,随晏虎而去,行至半路,恰好迎头撞见魏庆。魏庆见了折翎,抱拳禀道:「将军,明教在砦中的余孽共有两人,皆已就戮。中了摄心术的有十余人,大多已经醒转,余下几人被关在上坪,派了专人看守。」
  折翎深叹口气,对魏庆道:「砦中之事,偏劳你了!」略停了停,又歉然道:「郝挚生前,定是喜欢极了娜娜,这才做下那许多错事。我为还郝挚心愿,才将娜娜与郝挚合葬。死者已矣,还望你体谅!」
  魏庆默然半响,亦叹道:「将军所言,我亦知晓,只是恨胡女伤目的心魔作祟罢了!郝挚是条好汉子,亦是我魏庆的好兄弟!」
  折翎拍了拍魏庆肩膀,道:「如今内乱已去,随在我身边去砦前杀敌如何?」
  魏庆闻言喜道:「固我所愿也!魏庆得以追随将军,乃是平生之幸!」
  折翎把住魏庆手臂,见晏虎亦在旁郑重而礼,又将他携起道:「不想箭营只余下你我三人!若是守得金人退去,我等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魏庆晏虎喜动颜色,皆大声答应。折翎亦喜,左手携魏庆,右手携晏虎,直奔砦墙。
  砦墙上,赵破正忧心忡忡地凭高下视,见折翎到来,将手一指墙下道:「将军你看,护河之水从适才起便渐渐干涸,此时水量已不足原来一成。水若干时,虽得壕沟盈丈,但攻者或藉梯跨越,或以土填盖,比有水时要容易许多!」
  折翎闻言亦忧,左思右想,无计可施。赵破又道:「近来金人连日攻打,却多是施以羽箭,少有冲突向前。偶有几次冲突,皆是至河边便退,费去我等神臂弓矢不少。今日看来,怕就是在等护河截断,才大举进攻。」
  折翎颔首,望了望左峰,见号旗纹丝不动。眉头一皱,问道:「大安还是没有消息么?」
  赵破摇头,亦望左峰道:「音讯全无,亦望不见半个人影。那日金人重立峰下小营之后,折可求与府州军亦多日未见了!」
  赵破话音刚落,砦前金人主营中忽起了阵号角声,此起彼伏,连绵不断。号角停处,一队虎狼金兵将一貂帽锦衣之人护拥在前,自中军缓缓而出。片刻后,来在砦前斜坡前不远。那貂帽锦衣人立眉怒目、须髯连鬓络腮,顶金盔,贯金甲。龙行虎步,颇具粗野之威。那队虎狼金兵开硬弓射出箭距,扬声大喊道:「大金西路军元帅完颜宗弼请折翎说话!」
  折翎见金兵射来羽箭之尾在砦墙上犹自抖动不已,心中暗赞了声「开得好硬弓」,方扬声答道:「在下折翎,有话请讲!」
  完颜宗弼玩味地望向折翎,半响方道:「你便是折翎?」
  折翎蹙眉凝视,默而不答。完颜宗弼见状,哈哈一笑道:「生的如此瘦弱,不及韩世忠多矣!」
  折翎闻完颜宗弼提及韩世忠,心中疑惑,方要动问,忽警醒恐是有诈,遂微笑道:「元帅与韩五哥照过面,居然仍能毫发无损的来在此处,还真是命硬!」
  完颜宗弼不屑一哼,道:「折翎,我且问你。你自认比韩世忠如何?」
  折翎想也不想,脱口答道:「折某如此瘦弱,自是不及韩五哥多矣!」
  完颜宗弼见他不答,只以己言对付,也不动气,怜悯道:「我原以为抢了本帅将旗之人,定是世间英雄,这才屈尊来见你。想不到连几句问话也只是避不敢答,实令本帅大失所望。也罢,就此别过。你在阴间见了韩世忠,莫忘记代本帅问候一二!」言罢,转身便走。
  折翎闻言大惊失色,喊道:「且慢!你是说韩五哥他」
  完颜宗弼停步转身,不屑笑道:「韩世忠在黄天荡不自量力,螳臂挡车,如今尸骨已寒,想想煞是可笑。」走了几步,又停步道:「你在砦中被我重重围困,想是消息不通。还有一事,我一并告知你也罢。三日前,那吴玠效仿韩世忠,在和尚原与我部大战。这结果嘛自是与韩世忠一同!」顿了顿,再道:「如今我女真铁蹄,已踏破散关,直入蜀中。你在此顽抗,实属不智。你若肯降我,便速速开城。我非但饶你不死,还可让你继折可求之位为府州之主,甚或为我大金中原代主亦未可知。如若不然,我大军三刻后攻城,玉石俱焚,悔之晚矣!」言罢,一面离开一面下令道:「传令众军,三刻后并力攻城!」
  完颜宗弼身后虎狼皆以胡语大声接令,纷纷散往军中各处。完颜宗弼与四名侍卫缓缓而退,每走段距离,营中便有一处号角声起、一营兵士整队。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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