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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箫]箫寒千里梦-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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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一件事是不如意的。箫中剑虽然不拒绝他,总是会习惯性地叫朱闻苍日的名字。
  每一次都幽幽地,像夜色里的叹息,温柔到忧伤得像稍纵即逝的昙花,浅淡却却包含深浓的爱意,听了让人鼻酸。
  因为在箫中剑心中,始终,银鍠朱武其实就是朱闻苍日。
  银鍠朱武每次都要更正他。
  就像此刻,他又定住了箫中剑的脸,不让他闭上翡翠色的眼睛,要他看着自己和朱闻苍日相似却不同的面孔。
  虽然他知道这样会让对方不舒服。
  这种不适,他会用其他的欢愉弥补。
  银鍠朱武做着朱闻苍日曾经做过的事情,以不同的力道和手法,说着朱闻苍日曾经说过的话,用不同的语气和音调……那是不同人的不同情绪。
  他就是要提醒箫中剑:虽然箫中剑是因为他是朱闻苍日的本体而把他当做朱闻苍日在接纳,他却不要。
  他是银鍠朱武,异度魔界骄傲的朱皇。
  朱闻苍日不在了,世上只有银鍠朱武。
  箫中剑若要喜欢、要拯救、要陪伴的,只能是银鍠朱武。
  因为,他嫉妒了他自己,那个□,那些时光。他妒忌,那个箫中剑口中,作为朱闻苍日的存在。
  虽然他绝不承认。
  
  除此之外,他和箫中剑之间的相处不可谓不愉快。虽然箫中剑话很少,但也不至于是半响打不出个屁的哑巴。有人认真听自己说话总是好的,何况还是个美人。美人通常很沉静,很温柔,很耐心,虽然经常表现出不关心或者只说“嗯”“哦”,偶尔也会话多,运气好的时候,他也会一本正经地安慰自己,运气更好的时候,还能听到他难得带点小酸刻的嘲讽,真是……令人愉悦。
  那句不让箫中剑再用白色的杯子,也从来没有从银鍠朱武的脑海里消失过。
  一方面,他督促着魔界的厨师改进做茶点的手艺。箫中剑喝茶总是要茶点,虽然自己吃得很少,主要都是进了朱武的肚皮,而看着精细起来的桂花糕玫瑰酥什么的,银鍠朱武生理的满足也随着心理的满足日益提高。有时候他会想,会不会哪天,他也变成和朱闻苍日一样的吃货,是不是这样的自己,会更招箫中剑喜欢。但是这种向自己□靠近的没志气的想法,立刻被朱皇大人摇出了他的脑袋。
  另一方面,他吩咐茶水师傅多购进不同的好茶,每天换着给箫中剑上不同的茶的和不同的茶杯,无论如何,不能是白色的茶杯。于是粗陶的、黑瓷的、天青的、水蓝的、紫玉的、青花的一一换过。银鍠朱武最喜欢的是一套梅子绿的秘色瓷,再翠一些冷一些,那就是箫中剑眼睛的颜色了,啧啧,箫中剑一边从这样的茶杯里喝水,一边抬起近似颜色的眼睛看着他,真是美丽极了……
  再迟钝,几天下来,箫中剑也好奇异度魔界的茶水师傅到底有几套茶具能够这么给他天天换。虽然他每次都面不改色无表情地就着不同的杯子喝下不同的茶。不过这次,是在喝不下去了。
  这杯子,是美丽的鲜红,像新鲜的血液,闻着还带有一丝淡淡的血腥气,拿来喝点小烈酒还行,拿来喝茶是在太过诡异。
  银鍠朱武仔细一看,可不就是许久以前伏婴师送给自己的那套用蛇血练出来的血石酒器,佐酒会有蛇血自然渗出,可以激发勇敢的心魂和体魄,他自己都不记得扔到哪里去了,怎么被翻出来泡茶喝了……
  “……”他的目光从杯子转到了箫中剑的脸上。
  那种表情,如果吞佛童子在,一定会说:朱武,真傻。
  
  箫中剑只是放下了杯子,淡淡地说:“给我拿杯温水来吧,白色的杯子,最简单的那种。”
  白色的茶杯,箫中剑自己开口了,总不好拒绝。
  银鍠朱武等待着那冷到让人心悸的一幕再现。
  可是这次,淡淡的夕阳下面,箫中剑雪色的手指,拿过与之一色的白色茶杯,只透着白玉一样的温润。
  是了,他的手指,他的眉眼,都在微微散发着温润的光。
  冰凉,又透着暖意。
  他的唇上有水色,微张,柔软湿润。
  放下的杯子,在瑰红的晚霞之下,有种镀上了胭脂印的错觉。
  浅淡无血的唇,杯沿牡丹色的影。
  银鍠朱武的捂上了箫中剑还握着自己杯子的手。对着面前那双抬起的翡翠色的眼,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鬼使神差地说:“我们出去走走吧,箫兄……”
  



浮生(一)



  闻浮生三千,作闲弹一曲。
  终日笑若春风的朱闻苍日,他所要做的就是游山玩水,拉着箫中剑做走遍神州不管事的战时观光团。
  而银鍠朱武过的却是另一种人生。
  几千年,就在学习、训练、政务、战争中度过,实在累极了,就是后来那一场久久的沉睡。并不是没有女色美酒的寻欢作乐,但是却没有真正的闲暇。就像一直吃的是最利于成长的食谱,也会时不时上些山珍海味大快朵颐满足口腹之欲并乐在其中,但却从来没有过,慢慢尝一口清粥,夹一箸小菜,不求果腹不求快意,只自心底里平和满足地品每一丝细味的那种时候。
  这就是所谓浮生偷得一日闲,闲里来去一浮生。
  为什么要如此呢。
  思考和回答这种问题,在这种时候本就没有意义吧。敛了气势着便服走在青石大路上的银鍠朱武,看着走在前面黑衣银发的人,步子不紧不缓,一直和自己隔开三步的距离不变,微微地唇角带着笑意。
  
  银鍠朱武不会随意踏足中原,他们走在的,是异度魔界的夜市。
  虽然常年隔绝于人群,被喜欢热闹的朱闻苍日拉着走街串巷,箫中剑还是逛过几次集市的。以他冷淡的本性,对这一类东西其实本身兴趣不大,但又毕竟有许多新奇之物是未见过的,他也不会排斥,所以每次都随着朱闻苍日的大呼小叫和问“箫兄你觉得这个怎么样”,立在一边仔细看一眼,然后回答“尚可”或“无感觉”。
  现在他也是这么,一脸漠然不做停留地向前缓行,从不转头,低垂的眼睛的余光认真地看过每个摊子。
  那种毫无兴趣又一丝不苟的样子,在银鍠朱武眼里,竟有种别样的,呃,可爱。
  
  再说,箫中剑本身,只怕是比任何一个摊子上的东西都要惹眼的存在吧。
  且不说他带着寒意的五官、那头银发、那双翠眼、那白得绝非此间所有的肤色,都如何显示他不是一个魔族,也不说异度魔界如此炎热他居然还穿着一身灰黑和其颜色一样厚重的大氅走在街头,就这么一个战争一触即发的非常时期,一个异族人穿得这么厚实走在魔族的大街上,顶着一张如千年冰山一样无表情的冷脸和一身冷冻的气场看过每一样货物,连目光都是冰冷的……何况他又生得那么美丽……这是多么古怪又引人关注啊。
  异度魔界的子民们,不知道究竟是那个人在看自己摊上的商品,还是自己在围观那个人了。
  虽然他们都是忠诚的子民,但是,只要这个外来人不是看什么刀剑兵器,他爱看什么都让他看吧,要是买下来更好,发财之余还能凑近洗洗眼睛……唔,他怎么都不停下来啊……呵,多好看的人,多直的鼻梁,多白的皮肤,诶呀,那双眼睛看过来了,好绿,好冷,好漂亮……
  这是生活在火热中热爱这片热土的许多魔,生平第一次觉得,原来冷也是一种很好的感觉。还有一些把热情贯彻到底的魔贩,热情地招呼起来:“这位朋友……”
  可惜,这位朋友还是没有停下步子,目光和身影都如流水一样过去了,真遗憾。
  倒是走过一个红发的人,勾着唇轻轻说:“要成他的朋友,可不容易哟。”这才发现,原来还有一个气势英武不凡的魔跟在那个人的后面。
  
  银鍠朱武原本惹眼的存在,在箫中剑开道的情况下,彻底被忽视了。
  他观察着周遭的反应,想,朱闻苍日当年在中原还能够那么扎眼,大概因为,中原都是人,而非魔吧。
  他隐隐感觉到,又不愿承认的,是,那是朱闻苍日,他和箫中剑站在一起,无论喧嚣,或者不语,无论冰与火的反差或者一体寂寞的同归,都是,那么和谐。
  仿佛,本就理应如此。



浮生(二)



  远远的,一抹光华照耀了夜空,红色金色的火花瞬间绽放凋谢。又是谁家办了喜事,在放烟火。
  银鍠朱武百无聊赖的地抬眼扫了下,于他这不过司空见惯。
  但是,箫中剑却停下了步子。
  他的脸上,依然没有表情。只有斑斓的光影,落在他微微扬起的脸上,雪白的底色生出变幻的错觉。
  “你喜欢看烟花?”
  “小时不常见到。”
  “汝也算大户人家的少主,怎么……”
  “荒城门风质朴,而烟花,太过奢靡了……”烟花已经放完,那人却还是仰望着天空,没有眨眼。
  “你喜欢看烟花。”银鍠朱武这次换了肯定句。
  箫中剑没有回答,只是复又低下头,慢慢向前走去,只有翠绿的眼里似乎还留残有烟花的亮色,尚未退却。
  “那……你小时候玩的是什么?”银鍠朱武突然来了兴趣。
  “木剑。”箫中剑没有回头地应答。
  明明那么正常的答案,也听不出情绪,银鍠朱武却无端地觉得心酸。
  从朱闻苍日的记忆里听到的那些故事里的过往,那个人,并不是从小就冷冰冰的,他也曾经不喜欢练武,曾经喜欢自由自在,曾经调皮捣蛋会哭会笑,却还是今天这个局面。
  就像他明明,喜欢的是烟花。
  却拿起了木剑,最后铁剑。
  似乎给他什么,他都最终会接受,不见埋怨,恍若满足。
  那么平静,仿佛已经没有好恶,无喜无悲如神祇。
  所以似乎天大的不幸他都有能力用冰冷的身躯承受,却也和幸福无关。
  箫中剑,你有多久多久,没有任性了?
  很想放一场烟花给这个人。
  想把稍纵即逝的欢欣拉成他眼里长久的光亮。
  
  若有所思的银鍠朱武再度撞到了突然停下来的箫中剑身上。
  清冷的声音如冷泉在夜里流淌:“这个多少钱?”
  “朋友你喜欢,两个晶石就可以拿去。”好运气中彩的魔贩盯着箫中剑低垂的翡翠色的眼,想:原来这人的睫毛和眉毛一样是金色的,浅得几乎看不出来。
  “晶石?”箫中剑疑惑地问。
  “是异度魔界的通货,相当于你们中原用的铜板银两。”银鍠朱武一边回答,一边看向是什么吸引了箫中剑的兴趣。
  箫中剑雪白的指端挂着一个小香囊,红色暗纹花的底子上面用白色的丝线绣了“和乐长安”四个字,下面挂着一些碎银锞子和黑曜石小珠的流苏,并不十分精致细巧,且花俏得不像箫中剑会喜欢的东西。但是……
  “贵吗?”箫中剑转向银鍠朱武问。
  魔贩却抢先开口:“原来你是中原人。不贵,这香袋本就是中原来的,我的进价就是二钱银子,你就用银子付我个本吧。看不出呀,您是给家里的小公子买的么?”
  “小公子?”银鍠朱武不解地看向箫中剑。
  “这种香囊,在中原是给小孩子保平安的,这个形状是给儿子的。”箫中剑转过头给银鍠朱武解释。
  “难道箫中剑你还要它来保平安么?呵,如若你喜欢,吾买来送你也无妨。”银鍠朱武觉得有趣,不禁莞尔,掏钱的手却被箫中剑止住了。
  “说喜欢的人,不是吾。”他语气淡淡地掏出银子,把香囊放进了衣服里,小心地抚了抚。
  有一些记忆,突然闪现在银鍠朱武的脑海。
  “是……”
  “吾从来,都没有买什么礼物给朱闻过。”翡翠色眼睛的人低垂着头,手捂在心口,香囊就在里面,最贴近他心跳和体温的地方,冰冷,温暖。
  不出意外,银鍠朱武听到了这个魔咒一样的名字。
  
  朱闻苍日是个任性贪玩的存在。
  他总是看到觉得好看的东西,就拉住箫中剑问他的意见。
  但是除了吃东西让箫中剑付钱,他倒真的没有向箫中剑要求过什么东西。
  只那一次。他在逛集市的时候看到一只近似的香囊,然后硬说这只香囊像他和箫中剑的儿子,要箫中剑买给他当扇坠。
  箫中剑本来就觉得那东西不甚好看,听到朱闻苍日的异想天开,直接面无表情地走人了。
  只有朱闻苍日在后面拉着他的袖子做小媳妇状:“当定情信物也好啊箫兄。”
  箫中剑仍是不停步。
  那时朱闻苍日叹口气似是委屈地开玩笑说:“箫兄,你现在不肯送我礼物,以后万一没机会了,岂不是要后悔死……”
  箫中剑当时怎么做来着,一把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袖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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