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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夜话-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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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凛刚想说话,却猛然想起自己睡前竟然忘了关好门,那妖祟之物就那么堂而皇之趁着自己入睡时进了自己的居室,想来不禁后背一凉,看着那秦烈就坐在自己身边,不免心头发寒。

    “我欠你一个人情,钟贤弟。”

    秦烈想伸手触他肩膀,看钟凛骤然脸色一僵,后退了半分,最终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手。

    “……你怕我?”他漆黑的眸子凝视着钟凛,眼中没了笑意,攥了攥手指。“背了我一夜回到客栈,如今直到现在才知道怕了?”

    “你别管老子怕不怕。”钟凛盯着他,强打精神,深呼吸了几下,努力稳定了一下心境,好找回自己本来的初衷。既然人就在此,他也免得专门去他房内道别,就在这里道别反倒两个人都落个清静。但看那秦烈的眼睛静静凝视着自己,他觉得有些开口艰难。

    “我……秦老板,我不管你是谁,我钟凛平生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你既……既然非人,恐怕上天注定我们的缘分就在此了结了罢。”耽了片刻,他还是咬了咬牙,勉强磕磕绊绊的说道。

    “还有,在下今晚就告辞,今后我们各行各路,你尽管放心,你的事,我钟凛光明磊落,决不会向他人透露分毫……”

    看那秦烈的脸色僵了僵,他狠下心,迅速起身穿鞋,伸手就去提自己的包袱。

    “钟贤弟,虽然阴差阳错,但上天弄人,被你识了本形,确实想必我们的缘分就该到此了吧。”

    他正抬脚要走,却听秦烈在身后低声说道,语调怅然,带着叹息之意,他强忍着不回头,伸手去推自己的房门。

    “世人都言妖祟只会欺人,钟贤弟想必也是如此思虑的罢。固然,若是聪明人,确是不该和非人之物有所瓜葛,但我……”

    他只犹豫了半刻,就感到身后的秦烈起身一把握住了自己的手腕。他终于没能忍住,回头看去,却猝然和对方的眼神撞在了一起。对方的眼眸漆黑深邃,眼底燃着星火般的赤色,带着一丝固执。

    “……钟贤弟说的对,我们的缘分该早些了结。但虽天道注定,但我却宁愿违天道而行,哪怕是扭转乾坤,我也想把这本该了断的缘分留在身边。”

    看他的眼神,钟凛本想说些什么,却哑然语塞。对方紧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指传来热度,力度攥得他手腕微微发痛,他望了望秦烈,对方没有一点要松手的意思。

    “……秦老板,松手吧。”他硬着心肠说道,伸手去掰对方的手指。“天再黑,我就不好上路了。”

    “钟贤弟,陪我走这趟行程,是你亲口应允的不是么?”秦烈的眼睛牢牢盯着他,在那一刻,钟凛头一次发现他总是散漫不惊的语调中出现了几分焦虑。“男子汉大丈夫,你竟打算亲口毁约?”

    他为什么就那么不想自己走?钟凛看他态度异常,不免觉得蹊跷,但蹊跷的同时,他却发觉自己的心念已然略略有些动摇。但心念已动,若是自己不走,真的信了对方,结果恐怕尚未可知。妖祟毕竟是妖祟,若他不是心中有愧,为何一直对自己瞒着真实身份?为何要伪装成那秦家老爷,混杂进青城之中,只用凡人身份同自己相识相交?

    “我们之间再有情义,但毕竟殊途……”

    他勉强说道,微微拧起眉头,避开秦烈的眼神。自己早该走的,他很有些后悔的想,趁对方还没清醒的时候就走,何必要多操这份心呢,反正对方有那些仆使陪着,想必也不会有什么长短。他开始恨自己那个时候为什么没有决然离开,免得在此磨蹭婆妈,搞得事态简直是乱七八糟,复杂难解。

    屋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已经徒然一天过去,房内还来没得及点燃烛火,秦烈的脸笼罩在昏暗的光线中,看上去少了几分平常惯有的凌厉,眉头紧蹙。

    这样的他看上去和常人无异。钟凛越发难以下狠心丢下对方,在这一刻,他突然只希望自己昨夜见到的那绿芒,那赤龙,这一切只是朦胧荒诞的幻梦。

    若只是梦,他便不用狠心离开了。 

    




十七、遐思

浮世夜话 浮世 十七、遐思 
作者:Gerlin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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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你离开,只因为我并非人类。可钟贤弟又何必不分青红皂白,把我同那些寻常妖祟一视同仁?”

    良久,室内沉浸在一片难耐的寂静中,秦烈的手依然是没有放开,只是凝视着他,皱了皱眉,沉声开口。

    听他道破自己心中所想,钟凛不免觉得有些羞惭,仿佛自己是多么贪生怕死之人。想到他的本形是条赤龙,与那些山精鬼魅虽说有些相异,但同样并非人类,他说的话又能信个几分?

    那秦烈身体正是虚弱的时候,若是自己要走,他是固然拦不住的,但不知为何,他就是下不了狠心径自丢下对方。钟凛暗暗思忖,自己和他意气倒也难得相投,若他只是凡人,他们或许本该可以以兄弟相称,成为挚友,只可惜他却是如此身份……他不仅在心里怅惘叹息,想到这世间之理果真弄人。

    “……秦兄还有伤,该早些就寝才是。”

    想了半刻,钟凛低声开口,放软了声调。只有现在,他没心思和他硬碰硬,只好缓缓他的情绪,说不定还能说通道理。

    “我若早早就寝了,恐怕笠日清晨醒来,你便早已消失无踪了吧。”秦烈仿佛早已看穿了他的想法,径自盯着他说道,语调中带上了几分疲惫。

    再不走,自己就真的走不了了。但转念又想到对方身上带伤,自己不好兀自甩了他就走,钟凛更加心里烦乱不止,只好耐着脾气把包袱放在一边的桌上,伸手握了握对方的手,努力让自己挤出了点笑容。

    “那,那我今晚就在这里陪着你,直到你睡着再走,好不好?”

    他扶了秦烈的胳膊,努力哄道。总得让他休息,自己才能安安生生的走,否则这心里总是有愧,他一向光明,不愿意欠别人什么。

    “贤弟真当我是孩子?”秦烈虽依言靠上了床榻,却反握住他的手不肯放开。“那么,今天这一整夜,我就不睡好了。”

    没想到他一向从容沉稳,如今真闹起孩子脾气,钟凛有些不知所措。对方的手还握着自己的手,看那秦烈倚在榻畔,散着乌发,眉目里少了锐气,多了柔和和挽留,唇角微勾,倒真有几分旖旎。他正盯着对方,有些恍惚,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惊觉过来后忍不住想抽自己一耳光,怎么就如此胡思乱想起来,莫不是最近离了青城,一路单调寂寞,饥渴得狠了,竟开始饥不择食了。

    “……不睡的话,你身体吃不消吧?”他心念杂乱,在对方身边坐下,掩饰般的扯了被子为对方盖上膝盖。“老子好不容易把你背回来,你多少担待点自己的身体。”

    “你若是真担心,为何还要走?”

    秦烈径自笑了,握了握他的手。钟凛吃了个憋,张口想说什么,却忿忿住了口,看对方还握着自己的手,虽然觉得有些古怪,但他却没生出什么想甩开他的念头。听他一说,似乎真是自己过分了些,可自己本是没错的,他们本来殊途,若真是硬要凑在一起,说不清楚会搞出什么事端。

    但真会有什么事端?他盯着对方,暗自思量。自己要走,只是怕秦烈那千般好意都是妖祟骗人的伎俩,但看他的态势,却不怎么像存着加害自己的念头……

    不行,不能再被哄住了。他暗暗警告自己。传说妖祟但凡要骗人,总披着良善的外皮哄人上钩,等人心甘情愿信了它们,再加害人命,自己既然已亲眼所见对方并非凡人,不得不小心谨慎些。

    “你始终还是在怕。”

    看他神情犹疑,秦烈凑近了半分,低声道。“钟贤弟心里实在是讨厌我么?”

    “……不,那倒不是。”看他眉头蹙紧盯着自己,钟凛心里有些不忍。“我是总觉得我们殊途,而且老子这还想多活几年……”他说得口滑,一下溜出了后半句话。

    “殊途又有什么关系?”秦烈挑起眉,倚向他身畔,靠了靠他的肩。“我并非鬼魅,无心害你,而且我同那些至阴妖物并不相同,即使钟贤弟时常呆在我身边,也不会被浊气侵蚀了身子。”

    他的眼神和动作都在千般暗示,让他留下来。

    “……若是秦老板真是坚持,我有口头承诺在先,就陪你走完这一路。”看他语调恳切,真心挽留,钟凛始终软了半分。“但一回青城,我们便还依然分道扬镳,你能否答应?”

    “那,我们这辈子就不要回去了罢?”

    看他语气松动,秦烈笑了。他墨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室内微微亮着,扰得钟凛心头有些纷乱。

    “……你为何又非要留我?我们非亲非故,这也没相识多久……若要挑本事真高强的,愿陪你走这一趟的,肯定大有人在。”心中不解,他僵了僵,望向对方,低声问道。

    “因为为兄着实喜欢你啊。”

    秦烈看他不躲闪,径自倚了他的肩,手指缠上他的头发拨弄,调侃般笑道。

    喜欢?这又是何故?

    钟凛眼睁睁看着对方伸手来勾自己的头发,后背有些发僵,那种动作和触感不免让他记起了那潭边的青衣人温柔含笑,轻轻靠在自己怀中时的情景。他自小混惯赌坊街巷,行为又素来不算规矩,被人嫌弃惯了,除了勾栏里的那些女子愿意为了度夜资和他温存一宵,从而对他柔情软语,他还未曾听过自己爹娘以外的人真心说一句喜欢自己。

    悲惨至此。他回想起来不由得感叹,低头看了眼秦烈,竟生出了些奇异的感动。

    “若秦兄是女子,这般对我好,哪怕你再不情愿,我也要强行把你娶进门去。”这句话凭空从他的嘴里溜了出来。

    听到这话,秦烈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抬头看他。

    “钟贤弟真是想法不同常人。”他挑起眉,倚在他身畔微微闭了眼睛。“这念头虽然荒谬得叫人不敢苟同,但勉强也说得是好的,若是生出这种诡异念头,想必钟贤弟必定是不讨厌我的罢。”

    他唇角的笑意渐渐淡去,单薄锋利的唇线透出一丝苍白。这样看来,虽是勉强提起精神与自己揶揄,他始终还是身上带伤,身体虚弱。钟凛暗暗想着,握了握他的手,笨手笨脚的给他拉好被褥。

    “睡罢,我不走的。”

    他说完,伸手搂了搂对方的肩,虽脑子里的思绪还是一片混乱,但心底还是做了个决定。房内的黑暗逐渐浓郁,他在昏暗的光线里伸手去抚了抚秦烈的头发,秦烈动了动,往他这边靠了靠。虽说天气炎热,但这几日连日阴雨,夜间的气候还是凉了下来,对方的温度偎着自己,不知为何,在昏暗中望着对方双眼微闭的模样,他忽然生出一股油然而生的亲近感。

    他虽是不若那日的青衣璧人柔情婉转,俊秀媚人,那皮相看起来却还是有几分顺眼。

    顺眼归顺眼,但他那副始终傲慢不羁,眉眼凌厉的气势,钟凛看在眼里,本是再怎么如何也无法生出什么旖旎私心的。

    钟凛一向在勾栏里厮混,那些男倌无不是妩媚俊秀,温柔似水,那种柔媚得如同女子的男倌,直勾得人心神摇荡,一如当日那对他投怀送抱的青衣郎君,因此,哪怕是男女不拒,钟凛时常追逐的也总是那些真正俊秀撩人的花魁。勾栏青楼,歌台舞榭,他不知为那些傲然绝美的尤物浪掷了多少金帛珠玉。

    但秦烈从头到脚,无论怎么看,和那种类型都搭不上一丁点边。与此相反,他更反倒是像那些混杂在勾栏里,为那些男倌歌女,花魁头牌一掷千金的浪荡客人,这再怎么样也离钟凛的胃口相去过远了。

    难道自己的口味已经已然变异了?自己已经彻底离常道越来越远,完全堕落了?他一边勾了对方散在肩上的黑发亵玩,一边心想。

    不过,他想要弄到手的东西就必定要弄到手。钟凛瞄了瞄倚在自己肩上,呼吸渐渐沉实下去的秦烈,心里有些自私的思忖着。这人既然愿送上门来,又说喜欢自己,想必自己要做些什么也不算是太过分。但这秦烈与他始终兄弟相称,若是挑出什么事端不免尴尬,况且,他还没有勾得自己愿意犯险背德去强占了他的地步。

    心念里满是胡思乱想,他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腿,以免自己在远离良知的道路上一路狂奔得太远。想那秦烈对自己如此放心,卧榻之畔,本是岂容他人安睡,但他却偏偏带着伤跑到自己房里来,倚着他就慢慢睡着了,这未免也太信任自己所剩无几的良心了。

    渐渐想来想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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