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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陆辰也不多想，翻了个身，卸下了负担之后，他没一会就睡着了。
叶明睿听着陆辰均匀的呼吸声，不由羡慕起了这年轻而单纯的心。如果自己也能像他一样，坦率直接不胡思乱想，人生是否就会截然不同。
这个夜晚并不会因为陆辰变得短暂，时间依然慢悠悠地走着。叶明睿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睡得很浅也很短，早上6点半准时醒了，这时天还只是蒙蒙亮。陆辰睡得正香，叶明睿不忍心吵醒他，轻手轻脚穿好衣服，离开卧室顺手关上了门。
清晨的空气很干净，让人有种全身上下被洗涤了一遍的感受。而这个早上，也终于不需要在无所事事中度过了。叶明睿步行到离小区最近的菜市场买了点新鲜的蔬菜鱼肉，他打算给陆辰做顿不那么简陋的早饭。他把牛肉炒了作浇头，又煎了两个荷包蛋，烫好青菜。把准备工作做得差不多的时候，他看时间已是8点半了，正准备去叫陆辰起床，卧室的门却开了，陆辰自己醒了。估计是不敢赖床，陆辰一醒看到床的另一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他没好意思继续睡下去，就起来了。叶明睿一边招呼他去卫生间洗脸刷牙，一边往锅里下了挂面。等陆辰洗漱完毕，正好早饭也准备完毕了。
两人在餐桌前坐下，早饭是青菜牛肉面加一个荷包蛋，看起来让人很有食欲。陆辰吃了一口，赞道：“好吃！”
叶明睿一笑：“那多吃一点，还有呢。”
陆辰哧溜哧溜吃了大半碗，边说：“叶老师你还是今年第一个特地给我做早饭的人呢。”
“那你平时早饭怎么解决？”
“平时一般是齐齐给我买，或者他妈妈做。”
“你朋友对你真是好呢。”
陆辰突然停下筷子，说：“所以昨天我特别难过，我觉得他只是因为喜欢我才一直对我那么好。我特别害怕拒绝了他的喜欢之后，我们就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了。”
“他对你来说非常重要。”
陆辰点点头：“我跟他在一起的时间比跟我爸妈都多。叶老师，你说，如果他不想跟我做朋友了，我是不是只能把自己变成同性恋才行了？”
叶明睿顿时觉得十分好笑：“胡说八道什么，你以为同性恋是那么好当的吗？”
“可是老师你不是说同性恋也是普通人吗，那有什么难的。”
“我这么说是希望你也能平等地看待这些人，但不代表所有人都会这样看他们。这个社会还是很保守的，他们之中很多人都不能光明正大地坦露自己的性向，只有那些足够优秀足够坚强的人才能不去理会他人的闲言碎语，甚至是恶意和歧视。”
陆辰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但一想自己原本也是不理解的，社会上还是不理解的人更多。可是叶老师怎么似乎深有体会的样子？“叶老师，那你又是为什么这么宽容得看待他们呢？”
因为我自己就是其中一员啊！叶明睿在心中默默想着，但他当然不会这么说：“我有个朋友，就是同性恋。他很勇敢，告诉了他的亲人，然后他的父母七年都没有再让他进过家门。”
陆辰听了不由咋舌：“那他现在过得好吗？”
叶明睿苦笑着摇摇头，不好，这就是现实吗？陆辰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应该问这个问题，没想到叶老师的朋友这么难，连自己最亲的父母都排斥他，但他还好有叶老师这样一个朋友在背后支持着。
“不说这个了，快吃吧，面都要糊了。”
陆辰这才发现叶老师那碗面里只有青菜，便指着盘子里另一个荷包蛋问：“叶老师，这个荷包蛋你不吃吗？”
“我喜欢吃清淡一点，这个给你吃吧。”
叶明睿把那只荷包蛋夹进陆辰的碗中，陆辰开心得屁股在椅子上弹了一下：“叶老师，你是除了齐齐之外对我最好的人。”
这孩子，毫不吝啬地肯定着他的那位好友，明明昨天还在为此困扰，叶明睿不禁莞尔。
陆辰一边吃一边又说：“老师你这么好，你女朋友怎么舍得离开你呢？”
“我女朋友？”叶明睿一愣，一时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跟他说过女朋友的事。
“就是上次，你跟我说的，因为她父母不同意，你们同居了六年最后还是分开了。”
原来是那次，陆辰问题多，他也只是顺着陆辰的说法含糊其辞。“人总有悲欢离合，是没办法控制的。快吃吧，一会儿你爸该来接你了。”
陆辰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只好乖乖埋头认真吃面。吃完早饭，陆辰帮着老师把锅碗洗了，便接到了爸爸等在楼下的电话。
“我以后还能来玩吗？”陆辰临进电梯前不好意思地问。
“当然可以，你想来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就好了。”
“嗯！叶老师再见！”陆辰就这样还是穿着他的睡衣和外套，坐上电梯下楼去了。陆辰想起自己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得知对方是老师之后落荒而逃的心情，谁知道时过境迁，现在竟盼着什么时候能再跟叶老师见面，真是出乎意料。
第20章 第 20 章
陆辰回到家之后，没见到梁思齐。问了妈妈，妈妈说齐齐一早回家去了。只见妈妈和姐姐已经收拾好东西，今天是去外公外婆家拜年的日子。妈妈招呼他：“小辰你去叫上齐齐，我们一起去你外婆家。”
陆辰想跟梁思齐好好谈谈，怕是要花不少时间，也顾不上去拜年了。他便说：“我留下来陪齐齐吧，改天我再去外婆家。”
爸妈想两个孩子昨天还打架呢，今天是需要点时间沟通一下，也就没反对。爸妈带上姐姐，三个人坐上车去乡下看望外公外婆。
陆辰在梁思齐家敲了好几分钟的门，才等到有人把门打开。梁思齐看起来略显憔悴，透过眼镜片依稀能看出他眼里的红血丝，大概是昨晚一宿没睡。他一见到陆辰，并不惊讶，只是平淡的说了一句：“你回来了。”
陆辰没有应答什么，不客气地就推门走进屋内。往日一进这扇门，总会见到在厨房忙碌的梁思齐的妈妈，听到她招呼自己的亲切声音。今天这房子里却是一片沉寂，从不觉得齐齐的家里也会像自己平常的家中一样，一派死气沉沉，此刻倒是找到了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陆辰回头看着梁思齐把门锁上，问：“你一个人躲在家里干什么？”
“做题。”梁思齐木然回答着，随即便独自上楼去自己的房间。
陆辰听了顿时一句话对不上来，只好跟着他上楼。梁思齐回到房间，便坐在书桌前，翻开一本数学的习题集，在草稿纸上写了起来。陆辰在自己平时的座位上坐下，看着他写写画画个不停。这样看了有十多分钟，梁思齐完全没有话要跟他说的意思，陆辰不由有些不满。
“你就没有话想跟我说？”
“说什么？”梁思齐头也不抬，手上也没停，“我想说的昨天都说了。”
陆辰顿时来气：“你想说的就是要跟我做那个？我说了我不想跟你做那种事。”
“你跑出去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生气了，可我不想向你道歉。”
明知自己生气了，还说不想道歉，陆辰愤慨不已，站起来大声问：“梁思齐，我们还是朋友吗？”
“是。”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做，我只想告诉你，我讨厌那样。”
“为什么？”梁思齐笑了一声，终于把笔放下了，转头看着陆辰说，“不是你说朋友之间两个人互相帮忙很正常的吗？”
“那是听别人说，可是……”
“可是什么？”
“我就是不想跟你做那种事！我不想跟你连好朋友都做不成！”
梁思齐没有再说什么，他盯着桌上的习题集，却没有继续做下去。
陆辰平复了心情，重新坐了下去，有个问题一直在他口边呼之欲出：“齐齐，你是同性恋吗？”
“我不知道。”梁思齐顿了顿，又说：“但我知道，我喜欢你，小辰。”
“扑通”陆辰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剧烈地跳了一下，没想到他真的会说出口。陆辰慌慌张张地说：“你是不是弄错了？把朋友的喜欢跟爱情的喜欢弄错了。”
梁思齐认真的眼神忽然变得闪烁，他思考了一会才说：“我不想对你说谎，我的确还没弄清楚这种喜欢究竟算什么。”
“我就说嘛，你一定是弄错了。”陆辰打着哈哈，也不知道是为了谁在开脱。
只听梁思齐继续说：“你看，我们天天待在一起，可以说是形影不离，好像我们生来就应该是这样的。这让我分不清楚，是我想跟你在一起，还是说习惯了在一起。所以，我想，我们还是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吧，让我好好想想。”
陆辰挤出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梁思齐说的这些话他一时间还消化不了。“这是什么意思？”
“你昨天是去叶老师家了吧，他会留你过夜，说明他确实很照顾你。以后你得麻烦叶老师帮你补课，督促你写作业了。”
陆辰这才意识到，自己对这个自认为是最好的朋友其实根本就不了解，他绞尽脑汁搜索着梁思齐可能的想法，却唯独想不到对方真正想做的。他发现记忆中自己一味地被纵容，被宠惯，却从未去想过齐齐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到头来，还不是连朋友都做不了。
陆辰发呆的时候，梁思齐又开始埋头做他的习题，他用陆辰最讨厌做的事拒绝着。之后两人再没说过一句话，陆辰在他身旁坐了有半个小时，最后还是起来离开了。听到房间门被带上的声音，梁思齐停下了笔，摘下眼镜，仰头靠在椅背上，长长吁了一口气。
剩下的几天，梁思齐除了到陆家吃饭之外，一直都是一个人待在房间里。陆家人都觉得很奇怪，问梁思齐，他就说买了几套题想好好做。陆辰也是一天到晚魂不守舍的样子，问起来，他也只是说在想事情。等梁思齐父母回来之后，两人还是这个状态，让两家人都摸不着头脑，只知道两个孩子都有心事。陆寅威逼利诱也没从他们口中套出些什么有用的来，只好放弃了。
对于那次谈话的结果，陆辰并没有告诉给叶明睿，一是觉得告诉叶老师也无济于事，二是根本无从下口。
寒假就这样心事重重地结束了，过了元宵，陆辰的父母和姐姐也陆续离开了家，日子又恢复到从前的样子，但是对于陆辰来说缺少了一部分，那就是梁思齐。
无论假日的时光多么难熬，也终究是过去了。叶明睿早就盼望着新学期开始，因为这样就可以投入工作，暂时忘掉很多东西。
气温回暖，冰雪消融，万物复苏，春天的脚步到底是走近了。
唐辉自从上班后，又跟之前那样天天来接叶明睿下班。自从上次听了邵一宇的一番话之后，叶明睿也开始放宽心，渐渐接受了唐辉的照顾。
日子一如既往，却也不是一成不变。周末的时候，陆辰偶尔会到他家里写作业，他也会顺便帮陆辰辅导一下功课，如果时间太晚了，也会留下来过夜。他注意到，陆辰很少再提起他的那位好朋友。叶明睿问起两人的问题解决了吗，陆辰犹豫着回答两个人都需要想一想。叶明睿自然很快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便没有再多问。
一晃又一个月过去了。这天晚自习结束，叶明睿如往常一样上了唐辉早早等在校门口的车。唐辉从汽车后座上取过一个大包的物件，塞给叶明睿，他接过来一看，是个枕头。
“怎么给我这个？”
“你不是说睡不好吗？我同事介绍的，这种叫太空枕，里面有薰衣草，她说对睡眠很有帮助。”唐辉一边开车一边对他解释。
叶明睿由衷一笑，说：“谢谢，你真有心。”
“我听邵一宇说你最近找他开了安眠药，总觉得吃那个不好。”
后续叶明睿是找过邵一宇开过安眠药，但他并没有吃，听到唐辉这样在意，心头还是暖暖的。“嗯，我以后会少吃的。”
“我明天要出差，大概一个星期，就不能来接你了。”
“没关系，我打车回去也是一样的。”叶明睿顺口问了句，“那出差是去哪儿？”
“B市。”
“那边应该比我们这里冷吧，记得多带点衣服。”
唐辉笑着说：“我知道，等我回来给你带那边的特产。叶老师，你喜欢吃烤鸭还是糖葫芦？”
“你喜欢什么就带什么吧。”
“好！”
叶明睿微笑着看着他。唐辉尽管已经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龄了，但在叶明睿面前总会有意无意流露出些许孩子气。叶明睿从他还是高中生的时候就看着他到现在，在叶明睿看来，唐辉跟陆辰一样，都是个孩子。如果没有他们，自己这潭死水只怕就会静静地干涸了吧。
唐辉半晌没等到叶明睿下一句话，趁着等红绿灯的工夫，转头看了副驾驶座一眼，正对上叶明睿带着笑意的眼睛。这是哥哥去世后，第一次看到叶老师露出这样的表情，他莫名地紧张了一下，忙端坐正视前方。“叶老师，你看着我干什么？”
“谢谢你，唐辉。”
不知道第几次听到这句话，每次都会让唐辉有不同的心情。有时开心，有时难过，有时无奈，有时愤怒。而这次，他很心慌，至于慌什么，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在他一愣神之间，红灯已经转绿，唐辉忙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