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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芳不自赏(6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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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常大军完全击溃了若韩的队伍,北漠军死伤无数,逃出性命的不到十分之一……
  那曾是北漠最庞大,最主要的军事力量。
  周晴之战,再次证明了何侠杰出的军事才能。
  随后,何侠的势力扩张之迅速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在击溃了若韩的大军后,何侠以问电般的速度消灭了北漠其它几路援军,然后转身将目光投向错失了时机的东林。
  云常的将士从未想过占领一个国家会如此轻而易举,胜利像美酒一样迷惑了他们的心智,使他们斗志更加昂扬。
  数十万利刃,划开了东林的关卡,鲜血喷溅中,何侠的旗帜始终飘扬在最前方。
  在追随他的将士眼中,他已如同战神。
  血腥沾染了百里的土地,有云常为中心,战争的阴影向四面八方蔓延,云常大军一寸寸拓宽了强土。
  北漠军大败,北漠王族尸骨无存。
  东林军大败,大将臣牟血战而死,漠然领着残兵,护卫东林王后逃离东林王宫。
  东林白发苍苍的老丞相不愿被俘受辱,在云常兵破门而入之前,服毒自尽。
  没有人想过,何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这一切。
  「云常军来了!云常军来了!」
  「逃啊! 快逃啊……」 
  「爹爹!爹爹你在哪?」
  黄土大道两旁枯骨遍野,败军和逃离家园的百姓形成滚滚人流,人人争先恐后,扶老携幼地拚拚命逃亡。
  但又有谁,快得过何侠的战马?
  第四章
  战火蔓延,就连偏僻的小村也不能幸免。
  失去大王的悲痛尚未稍弱,被何侠统治的阴云已经笼罩在这些与世无争的人们头顶。
  「宣; 云常驸马令,村中百姓按人头算,每口上交粮食三担,后日交齐,不得延误。」 村口被集中起来的人群大哗。
  「每口三担,让我们怎么过冬?」
  「真是不让人活了!」
  「老里长,」有人一把抓了宣读完命令的里长,央道:「你也知道我家里的日子,我老婆病了,粮食都换药去了。别说三担,一担也交不出啊。」
  里长愁眉苦脸,压低声音道:「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家里几个孩子,都算在里面,也正为粮食犯愁呢。老罗,不交不行啊,这些都是要当军饷的,迟一点就要你的命,那些云常兵杀人可是不眨眼的。」
  老罗傻了眼,抹抹眼睛,颓然道:「我们大王在时,可从没要我们一次交三担粮食。何侠,哼,何侠凭什么占我们北漠?」
  「你还敢提大王,不要命了?」里长紧张地看看四周,狠拽他破破烂烂的袖口一下,警告道:「老老实实的吧,连若韩大将军都不知道躲哪儿逃命去了,你逞什么强?」
  正说着,一阵马蹄声轰隆锉日起,吓了众人一跳,个个抬头往村外看,远远瞧见一队云常兵马朝这边冲过来。
  「怎么了?」
  「什么事?」
  士兵们到了村口,勒住马匹,村民们仰头看去,明晃晃的利刃在阳光下耀目得刺眼。
  「你们谁是管事的?」当前一个,看起来是士兵们的队长,骑在马上傲然问。
  里长被推了出来,战战兢兢道:「大帅,我是这里的里长,不知道有何吩咐?」
  「你就是里长?」队长上下打量了里长一眼:「驸马爷的征粮令,你知道了吗?」
  「是、是,已经宣读了。」
  「有人闹事吗?」
  「没有没有,我们可都是良民。」
  「嗯。」队长哼了一声,拖长了声调道:「本来你们这些北漠人,都该拿去给我们云常军人当奴仆的,不过驸马爷仁慈,留下你们供应军饷物质。给老子好好种田养马,还有,驸马爷颁布了分界令,从今天开始,任何村庄发现了外来人,必须立即报告,胆敢隐瞒不报的,全村当谋反处置。听清楚了没有?」
  里长心惊胆战,连忙点头,强笑道:「是是,听清楚了,我们都是良民、良民。」
  那队长见他吓得手脚发抖,不屑地笑了起来:「良民?前面五十里的交口村也说他们是良民,竟然私藏了几个北漠败兵,全村一百一十七口,全部被我们给屠了。哼哼,我看在这里挂几个带血的脑袋,你们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良民。兄弟们,我们走。」
  吆喝一声,马蹄声又响。马队从众人面前耀武扬威地过去,扬起一阵烟尘。
  村民等他们去远了,才敢抬头看看身边的人,低声道:「啧啧,一百一十七口…瞧瞧那刀,上面好像还有血呢。」
  老罗猛然跌坐在地上,捂住脸痛哭起来。
  「老罗,你哭什么?」
  「别问了。」旁观者叹了口气:「他妹子嫁到了交口村。」
  所有人心里沉甸甸的。
  亡国了。
  生死不由人,受尽欺凌。
  阿汉气鼓鼓地大步迈进篱笆,一屁股坐在院里的石椅上,冲着则尹嚷嚷:「阿哥,不行了,我受不了了。我要当兵,打何侠这个贼子去!什么日子啊?粮食,哪来这么多粮食?养活了兵,我女人孩子怎么办?」
  「阿汉,快闭嘴,别惹祸。」阳凤从屋里匆匆出来,责怪地曾了阿汉一眼,轻声道:「何侠下了令,揭发一个有逆心的人就赏五两金子呢。你这样嚷嚷,小心被人告上去。」
  「粮食被抢了,屋子也被搜了,连刚长大的鸡也没了,我还怕什么?」阿汉愣着头道:「我不怕死。」
  「那你老婆孩子呢?」
  「我……」阿汉脖子梗了梗,到底还是垮了肩膀:「想活有什么用?根本不让人过日子……」声音弱了下来。
  院中一阵窒息般的沉默。则尹一直不作声,默默擦拭着手中的锄头,彷佛那不是一把锄头,而是当年配在上将军腰间的宝剑。
  魏霆忍不住走过来,低声道:「这样下去,真会被活活逼死,倒不如……」
  「不如什么?北漠军已被打散,谁可以对抗何侠的大军?」
  「难道我们真要当亡国奴,让子孙都受这样的欺凌?」魏霆加重了语气,压着嗓门:「以将军的名望,此时出山,定一呼百应。」
  魏霆的话似乎唤起了昔日的壮志,则尹眼眸骤然亮了亮,他浑身颤抖了一下,方正的脸绷得紧紧,神采在颊上流星似的掠过,渐渐的,又黯淡下来。
  假如出山,确实会有不少热血的北漠子民跟随。但这样釆集起来的力量,即使再翻个倍,也绝不会是何侠大军的对手。
  他对抗的不是别人,而是何侠。
  他见识过楚北捷的厉害,对于与楚北捷同名的何侠,即使双方兵力相当,他也没有多少胜算。
  何况兵力悬殊?
  屠杀,他带给那些不甘被压迫的北漠子民的只有屠杀,那会是一场比周晴大战更悲凉的屠杀。
  「将军……」
  「不要再说了。」则尹放下锄头:「带上水和阳凤煮好的饭,该下田了。」
  远方在消息在乌云后隐晦地传递到偏僻的乡村,流传于窃窃私语和惊惧的目光中。
  大王唯一的兄弟,北漠的中谈王爷号召北漠散逃的士兵集合起来反抗何侠,不到十天就聚集了三万人,声势浩大的义军,被何侠手下大将在都城郊外三十里的地方击溃,中谈王爷被活抓,处以凌迟酷刑。
  一路败退的东林军聚集所有兵力,再度与云常大军交战,企图一鼓作气反击何侠。何侠略使小计,在山谷中设下伏兵。东林军再次遭到重创,尸骸遍地,鲜血染红了东林的复闸河。
  归乐岌岌可危,云常大军逼近归乐都城,归乐王恐怕会递交降书。一度与归乐王对峙的大将军乐荣,见声色不对,立即领军避过云常大军锋芒,向归乐边境逃亡。
  一条又一条消息,都在述说着何侠的胜利和云常军的辉煌。重重光环笼罩下,是被军队需求压榨得苟延喘息的亡国百姓。
  先是粮食,然后是每户上交三斤铁器,以供应军队打造兵器需要的原料。
  集市一片萧条,铁器店大门紧关。
  村民们忧心忡忡。
  「三斤铁,难道家里烧饭的锅子也要交上去?我不交!」
  「不交,你要像老罗一样?」
  村子里最拮据的老罗交不出粮食,如今,干瘦的头颅被高高挂在了村口。他病了多年的老婆,第二天在屋梁上挂了绳子,吊死了。
  大家不作声,都觉得喘不过气来。
  「交了锅子,怎么煮饭?」
  「你是要命还是要锅?」
  「交了锅子也不够啊。」
  老里长昏黄的眼睛看着相处多年的同村相亲,嗡动着干裂的唇:「那就把锄头也交上去……」
  「那何侠……就这么不讲理?」
  「他手上有大军。」
  「我们北漠的军呢?」
  「输了。没人打得过何侠。」
  「天下那么大,真没有人打得过他?这什么世道。」
  「我听说有一个……」人群里飘出一句怯怯的话。
  众人绝望的眼睛猛然瞪大,视线集中到说话者身上。
  「谁?」
  只听过片言只语的村民苦思冥想:「好像叫什么北王,什么楚什么…」
  「那他人在哪?」
  「那个……我就不知道了……」
  众人一片失望,刚刚有了点光彩的眼眸又黯淡下去,或蹲或倚着墙角,默默发呆。
  今天要三斤铁,明天又要什么呢?
  砸了锅,加上一把用惯了的锄头,总算交够了官兵要的铁。艳阳似乎没有发觉眼皮底下人们的忧愤抑郁,精神奕奕地照耀着大地。
  则尹在田里汗流浃背的挥舞着锄头,这是家里剩下的最后一把锄头。
  大王死了,国亡了。
  官兵来来往往,肆意地策马,纵过他们辛苦耕种的田地。则尹的心彷佛被石头压着,石头很重,活生生要把心压裂了,压得流血。
  他曾是上将军,他曾手握北漠最高军权,领着斗志昂扬的军队,自豪地展示北漠的军威,他曾发誓保卫他的大王和百姓。
  可如今,大王已死,百姓却被践踏在马蹄下。
  若对手不是何侠,若不顾虑妻儿,他是否仍会在这里默默挥舞着锄头,让那些暴戾的官兵夺去他辛苦的成果?
  阳凤每晚都用担忧的眼神瞅着他,只有庆儿,还有长笑,看见两个不知忧喜的小家伙,则尹才会觉得心上的石头稍微轻了一点。
  但只要一转身,石头又沉甸甸的压了上来,几乎让人窒息。
  「阿哥!阿哥! 」 
  则尹抬起头,黄豆大的汗水淌得满脸都是。阿汉从小路上喘息着跑过来:「阿哥,不好了!魏老弟和官兵拗起来了!」
  则尹一震,扔下锄头跑上田去:「在哪?」
  「在村外边的山坡上,挨着大草地的边那地方。」
  不等阿汉说完,则尹转身就朝村口跑。
  魏霆,他知道魏霆的。
  那个脾气暴躁的汉子,从前在军中连上级将领的脸色也不看,就知道冲锋陷阵,咬着牙打仗,宁折不曲的臭性子。特意要他去大草地,就是为了不让他在村里再听见何侠一道又一道逼死人的军令,怎么偏偏又和云常兵碰上了?
  一路狂奔着到了山坡,则尹瞳孔一缩,停在地上的一片草地上,草地上上凌乱,不知被多少人践踏过。殷红的血迹,延续到山坡的另一边。
  「魏霆!」则尹叫着,转过山坡。
  魏霆躺在山坡下,仿佛是一路滚下去的,草地上血淋淋一条轨迹。则尹冲了过去,半蹲下,把他轻轻扶起:「魏霆,你怎样?」
  「他…他们……」魏霆头脸都是肿的,身上伤口冒着血,不知是刀口还是矛伤:「……抢了马……还有…羊……我……」
  「别说话,别动。」则尹沉声说:「我知道了。」
  阳凤和娉婷被则尹抱回的魏霆吓了一跳,奶娘赶紧将两个孩子带到别的屋里,两个女人则七手八脚为魏霆包扎伤口。
  「马和羊…都……」
  「别说话了。」阳凤柔声叮嘱挣扎着说话的魏霆,叹了一声:「抢了东西也就算了,为什么把人打成这样?」
  则尹道:「他活着,已经算不错了。」
  魏霆与他们一同隐居,如同家人一样,现在却成了这副模样。为魏霆包扎好了伤口,留他在床上休息。其它人出了房门,都若有所思。粮食上交后剩得不多,阳凤熬了一碗粥给魏霆,剩下的都吃山芋当晚饭。
  忙了一天,终于可以休息,阳凤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看看身边沉睡的则尹,起身下了床。
  初秋,晚风极舒服。她走到小屋前,却瞥见一道寂寞的人影,在小院中静静迎风而立。
  「娉婷?」
  娉婷缓缓地转身。
  月光下,阳凤看见了她正拿在手里摩娑的东西。那该挂在墙上的「神威」宝剑,安静躺在娉婷怀里。
  阳凤走到她的身边。
  「妳也睡不着?」
  「那个人,真的不知所踪了?」
  时光凝聚成一点,亮点幻化为光圈,重重光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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