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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继续看着那些甜点。
店子推出了几样新品，也少了几样以前的。
他买到了冰激凌，却没买到月饼，因为中秋未到。
店员说，今年中秋可能不会再做这种月饼了。
林翎有点遗憾，却又觉得正常。
生活在继续，也在改变。也许下一次来，这种冰激凌也买不到了，这家店也搬了，或是改成了自己不认识的样子。
他提着装冰激凌的盒子进了车，把盒子放在副驾驶座上。
他把冷气开得更凉了些。
13
13、十三 。。。
城里车有点堵，林翎有些着急。
再过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墓地，东西已经快化完了。
他发现墓前已经有了一束花。
山里刚下过一场雨，花瓣上还凝着一点水珠。
新鲜的白玫瑰。
林翎有些不高兴。
谁在刘穆面前送玫瑰啊？
他以前公司的同事？
走到近旁，他拿起花，看了看。
又仔细一数，十五朵。
他忽然又笑了，把花束放了回去。十五朵白玫瑰，花语是——表示歉意。
刘穆很久以前因为同事发错的一条短信气了半天，非得要自己请吃饭送花。
自己想了很久，觉得在公开场所送红玫瑰好像不太妥当。上网查了玫瑰的花语，才选了代表歉意的十五朵白玫瑰。
刘穆还是生气，小声说：“没一枝红的么？叫声老公就原谅你。”
林翎举着玫瑰看了他半天，过往的邻桌的很多人都盯着这边。刘穆终于败下阵来，撇了撇嘴，把花收了，说：“接受你的歉意啦。”然后两人迅速地吃完饭付了帐，刘穆拽着林翎落荒而逃。
而他今天放下的是刚摘的朝颜花，蓝的。
爱情永固。
铺满了墓碑前那一尺土地。
有些飘进了白色的玫瑰花束中，参差交错，很是漂亮。
林翎在潮湿的地面坐下来，看了一会儿相片。
又打开手边的盒子，一口口吃完所有带过来的食物。
他笑了一会说，刘穆，我回来看你。
把你喜欢的东西吃了，下回再带来。
他收拾好东西，手伸出来，触摸着墓碑。
他看着，被雨淋湿的相片。
刘穆说，要是我死了，就给我订个那样的墓碑。
林翎顺着他指的电脑图片看过去，一个奇形怪状的墓碑上，斜插着一个十字架。
他揍刘穆一拳说，别贫。
结果刘穆死后他还是选了一个中规中矩的，黑色的大理石面印着金色的字。
写着名字，死亡年月。
如今他看着这墓碑，想，要是当初选了刘穆看中的那个……
呵呵。
只是一些杂念而已。
我们好久不见了，他说。
他想了想，又说：“我知道你喜欢我多说点话。想了半天也没啥可说的。”
他从包里掏出一沓信，用打火机点了，放在墓前。
焰火舔舐花瓣，还沾了水的花瓣变得焦黄。
他看着纸张露出一角，又迅即变为灰烬。
直至全都消失。
他说：“我知道你有能力挣钱，这也不是什么逢年过节的。我就不烧纸钱给你了啊。
“我，那什么，也不知道你现在喜欢什么。啊，我同事人都挺好的，还有个远亲的小姑娘，人不错。张珉，那个，高中的老同学。同学聚会我也去了，反正大家都变得多了，有些人我也认不出来。大学同学也没什么人说要聚会，今天人肯定比去年更少了。去年你不是病了么，我们就没去。”
林翎看着左手的无名指。上面戴着造型简单的戒指。
“你就是要一句话呗，我知道。平时上班不行，不过下次我来这儿，肯定还带着这戒指。”
他想了想，这次真的无话可说了。看看表，还能再待久一点。
于是他便坐着，看着刘穆的照片，想一些以前的事。
他们在校园里相识，交往，又考上同一所大学，一起到另一个城市，一起赚钱养家。
他庆幸他碰见了一个足够优秀的人，又更觉得当初太不懂珍惜。
并非爱情。
谁变了，谁爱上别人，他们害怕，也怀疑，却从未真的因此分别。
而死亡——他们未曾想过。
太年轻，也太有精力，谁真的懂自己在一步步走向死亡？
太近了，太措手不及。
可疾病的加重与治疗又给了他们一个接受现实的缓冲时间。
长痛，短痛，分不清的心如刀割。
他们很多时间都握着手，讲以前的事。
刘穆说得多，林翎都听着。后来刘穆讲不了话没有意识的时候，林翎只好一个人对着他或是空白的墙壁床铺说话。
再后来林翎学会了一个人讲，讲很多故事，把他们相识以前的故事都讲遍了。
他对着日益消瘦的刘穆，突然明白，无能为力。
不过如今，一切都是怀想而已。
他摸了摸指上的戒指。
他站起身，裤子已经湿了，寥寥几个行人回看他一眼，又各自找到自家那一处。
他并不在意，慢慢走远。
身后，被火焰烧了一角的一束白色玫瑰一地蓝色朝颜，在雨后的湿滑石板上妖冶又灿烂。
这像是人生命的缩影。
短暂，并无明确的时间定义，只是一种相对。
若是人的生命真如花一般短暂，世界上所有的爱情便来不及开始了，更谈不上忠贞不渝。
所以给每对人一个足够短的时间互相认识，又给他们足够的时间来互相考验。
林翎想，他的那场爱情，还在。
如同被东风吹落的花，离开得快了些，却还翩跹舞着开着。
如此便好。
14
14、十四 。。。
张珉知道林翎请假后想了半天：他生病了么？
去打听了一下，他请的却是事假，两天。
他去问了林祤，林祤说：“他好像要去别的地方。”
他想，大概是去看刘穆了吧。
他想着，忽然觉得有点感叹。
刘穆的事，林翎就打算这么拖着了？不再找别人？还是……工作太忙，没时间？
“副总？张副总？”回神的时候林祤的手在眼前晃，他躲了一下说，什么事儿啊。
“林哥他，有女……有对象吗？”
“……你看上他了？”
“没，就随便问问。”
“你要是看上他了，那还是趁早移情别恋吧。”
“为什么？”
张珉被林祤手上的指甲掐得生痛。他惊疑地看着反应过度的林祤，赶紧抽手：“他呀……哎你放手……对了嘛，你刚刚那么激动干嘛……他有喜欢的人了。”
“他喜欢的人是不是不能跟他在一起？”
“……可以这么说。不过他不可能看上你的。”
张珉看着林祤失望的样子，欲言又止。
林祤咬咬牙，问：“您说他不可能看上我，是不是因为他是同性恋？”
张珉一惊，却很快冷静：“……你别乱想，他喜欢的是我以前同学，现在去世了。你千万别在他面前提了，要不我和他也没朋友做了。”他看一眼似是满腹心事的林祤，赶紧摆摆手走了。
林祤一人在原地站了一阵，打定了主意。
这边张珉握着手机想了很久，还是没拨出林翎的电话。
林祤要做什么，林翎应该能应付吧。
也好再看看，他有没有考虑过结婚的问题。
******************
林翎回到家里，把东西重新整理了一遍。
他翻开照片盒看了看，却发现盒子里的照片少了一张。
刘穆的生活照。
可能是丢在哪里了？
他四处翻找，跪在地上看了看桌子下面和床底，始终没找到，倒是把自己弄得一头灰。
他起身，看了看镜子里自己狼狈的样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自嘲地笑了笑。
算了吧，可能扔在哪个夹缝里了。
下次去店里重新印一张，大不了再被人多看几眼。
他翻开记事本，里面的纸张已经撕得很薄了，原来的全都装进信封里烧成了灰。
他提笔写了几句，又放开。
从衣袋里抽出刚买的细链子，他把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褪下来，穿了进去。
他将做好的链子扣到脖子上。因为太不熟练，直弄到手指都红了才戴好。
他看着，又叹了口气。
以后，一直戴在身上才好。
第二天起来，他扣上衣服扣，戒指在衣服下拱起小小的痕迹。
他系上领带，仔细地别上有些旧了的领带针，痕迹便看不见了。
提上包出来，林翎打开车门。
那个保平安的瓷质小人依旧在轻轻地晃荡，笑得挺好看。
刚走了一点，车突然熄火了。
林翎折腾了一会车钥匙又重新试着发动，车依旧不动。
幸好没出车库。上班已经快来不及了。
他有些无奈地轻捶了拳方向盘，出去请了几个保安来帮忙，把车又拖回了车库。
他将瓷质小人取下来，提了包，去赶公交车了。
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怎么坐车。
他迎着人流挤到公交站旁，看了很久也没找到合适的线路，想打的又没有一辆空车。无奈，他转到地铁站。地铁是这城市几年前新出来的东西，他看了半天仍找不到地方，只好给张珉打了个电话。
张珉听了前因后果哭笑不得，说：“我现在刚好没事，开车来接你好了。你从地铁站出来，知道哪里是A出口吗？不知道问工作人员。你在A出口等，要不然找不到你，还得绕远路。”
“知道了，多谢。麻烦你了。”
“说什么呢，我挂了啊。”
张珉回头把手边的工作对助手交待了一会：“就这些，我接了人就回来，你先顶着。”
助手看着一堆工作为难地皱了皱眉，还是应了。又不免腹诽：boss，您刚好没事？真是……
林翎平常是在是出门太少。他在地铁里问了一会，才弄明白A出口往哪走。出来的时候，只等了一阵，张珉便到了。
他坐上车，连连道歉。张珉说：“你啊，你最近也差不多该买量新车了吧。你看你那车，点火都点不着了，连车库都出不了。得亏是停在车库里，下回停在大街上你哭都没地哭去。”
林翎笑着敷衍过去，也没提再换新车的事。
一路上到了公司，车停了，林翎正准备去上班，张珉说：“林翎，我看你办公室那小姑娘对你有点意思。”
林翎有些惊讶地看了张珉一眼。
“她那天问你去哪儿了，我就觉得她挺喜欢你的，你看着办吧，要不我帮你把她调走算了。”
“不用了，她还叫我哥呢，人未必就是那意思。”
“那你有什么事儿告诉我一声。”
“谢谢。”
“就谢谢就行了？”
林翎想了一会，笑了：“行，今晚请你吃饭。”
“地方我定，行不？”
“别太贵了，五星以下就行。”
“知道了。”
15
15、十五 。。。
林翎随张珉一路走进电梯，却正碰上林祤。
尴尬地感觉一闪而过，林翎还是自然地问好，张珉也没多说什么。
倒是林祤表现得出乎意料的平静自在，恬美的笑容与鲜亮的衣着正相配。
林翎一直看着电梯外的景致，林祤站在他身边与张珉闲聊几句。
林翎却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林祤，你换风格了？今天穿得也不错。”
林祤惊讶转头，忽又笑开，说：“谢谢哥。”
到了楼层，两人一同走出，张珉挥手道别。他望着渐渐合上的电梯门外两人的背影，叹口气，摇了摇头。
这个林翎，真是没一点自觉。
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