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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君从地上爬起来，扶起倒了的凳子做好。嫠诺立刻就眼巴巴地贴了过来。
“嫠公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嫠诺泪汪汪的模样一下就缩了回去，贴着子君手臂的身体又矮成了一个脑袋。
“子君，吃东西了。”仿佛没有看到缩在桌角的嫠诺，皓玉拉了凳子坐在子君身边。拿出一碗粉红的粥捧在手里，不一会粥便蒸腾出了热气。
“我也饿了！”嫠诺登时跳了起来，眼睛长了根似地扎在了那碗粉红的粥里。
皓玉稳稳地躲开嫠诺伸过来的手，舀了一勺递到子君面前。
“今晚就喝白粥吧，碧渊下新采的兰菊瓣已经备好了。”
“真的？”子君满脸惊喜，痛快地接过粥碗，转眼就喝光了讨厌的粥，放下碗，面前又立刻递过来一碗热腾腾的甜汤。
“喂！”嫠诺一声大吼，惊得子君手一抖，热烫的甜汤洋洋洒洒送地倒了一半在子君手上。皓玉立刻冷下了眼，扯了旁边的毛巾沾了水小心给子君擦手，随后又绞了干净毛巾裹在子君手上。
“我没事。”子君想要扬扬手，却被皓玉寒着脸按住了手。
嫠诺一副受惊模样，怯懦懦地小媳妇样缩在子君身边：“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没事的……”
子君心软，看不得人在面前凄艾艾的模样，刚开口安慰嫠诺，就被皓玉一把拉到了自己的臂弯里。
“嫠公子对吧。不知公子有何要事？”皓玉一手揽着子君的腰，一手握着子君被烫到的手，眼睛刀子般地上下打量着嫠诺：“哦对了，嫠公子说是子君表哥来着。”
嫠诺眼神好，第一眼就知道可怜兮兮的模样在皓玉面前没用。于是当下就撤了那副人见人怜的模样，好整以暇地半眯了眼，摆出了一副深沉的模样。
“子君心善，见了受伤的小东西总是忍不住要救助的，无……皓玉公子既和子君相识数年，想来是最清楚不过。”
皓玉依旧冷着脸看着嫠诺，表情没有丝毫松动。子君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却也安静地在皓玉臂弯里没挣扎。
“七年前的冬天，就在这个院子里。一只翼鸟埋在雪堆里。”
“啊，红色的小翼鸟。”子君惊喜抬头，记忆中快要被湮没的一点立刻冒出了头，那年十二岁，从没见过那种满身鳞甲长着小骨翅的翼鸟，被埋在雪堆里可怜兮兮的模样，于是小心裹在怀里捂在被子里，拿自己喜欢的舍不得吃的糕点喂了足足半个月。却不想第二天一早那只小翼鸟就不见了踪影。
“子君记起了？”嫠诺见子君搭话，立刻又一脸天真地蹦到了子君面前，两眼星光闪闪地望着子君。
“嗯……”可是子君不明白，这和嫠诺有什么关联。
子君没明白的，皓玉是明白了。可是一双眼依旧刀子般刮在嫠诺身上：“你想说你就是那只翼鸟。”
仿佛没有感受到皓玉凉冰冰的视线，嫠诺鼓着脸扮可爱地拍手欢呼：“是呀！”
“咦，真的？”子君没有什么复杂心思，惊喜的模样几乎跟嫠诺一个样，要不是皓玉紧了紧手臂，子君也就跳将了起来。
“对呀，子君给的细沙馒头好好吃呢。可是把我扔在被窝里差点热死。”嫠诺抱怨地瘪嘴，下一秒又笑逐颜开地贴到了子君身边。
“翼鸟知恩，化作人形后便会回报。所以子君，我就来找你啦。”嫠诺做足了孩童模样，就差化出一对翅膀来满屋子扑腾。看的皓玉僵硬的表情有了被怒火冲崩的危险。
“真的？是这样嘛？你是妖？还是神兽？”
“秘密~”
两人似乎相见恨晚，怀里这一个几乎成了扯线的风筝。皓玉干脆一个用劲把人拉进了自己怀里，摁在腿上。
“报恩？嫠公子是来赖吃赖喝吧。”皓玉没有子君的单纯，对嫠诺的疯言疯语丝毫没有动容。
“哼，我本事大着呢。像子君这样虚弱的脾胃，我一颗药丸就能办妥，哪儿像你还要用玄瓜，不知道子君最讨厌吃这个吗。”一副‘你什么都不知道，我比你了解子君’的样子，看的皓玉二十余年的良好家教统统变成了砖头，齐齐想往嫠诺脑门上砸。
似乎终于感受到了皓玉凉冰冰的温度，子君转身，却刚好把自己往皓玉怀里又送了一些。犹未发觉的子君挂着讨好的笑：“皓玉，嫠诺是小翼鸟呢。”
“嗯。”依旧没有表情的脸，但是皓玉却已经明白子君的小算盘。
“我可不可以留下他？”两眼放光的模样，倒是许久不见子君这般开心。果然。皓玉想要叹气，心却在子君的笑容里软了半分，但是看到嫠诺得逞般的笑容后立刻又坚若磐石。
“我想嫠公子这样懂得知恩图报的人，一定舍不得麻烦你。况且……”皓玉第一次对嫠诺露出个温谦公子笑容：“一只翼鸟定不习惯牢笼般的房间，子君，还是不要强人所难了。”
嫠诺一听不妙，可是还没来得及说个‘不碍事’，就被心软的子君截了话头。
“也是呢。怪不得以前他不愿待在床上。”子君一脸反省。另外两人却各自变了脸。
哪儿不愿了？是被窝太热。
床上？
皓玉一记眼刀再次威风凛凛地刮向嫠诺，饶是那般的厚脸皮也不禁别开了眼。
“午后子君要歇息，嫠公子慢走不送。”
没有防备的嫠诺还没回过味，就感觉一阵劲风裹了过来，只听‘砰’的一声。子君的房门在自己身后关上了。嫠诺眨巴眨巴眼终于反应了过来，却只是在看着房门的眼里添了几分兴味，便一跃消失在了院子里。
而屋内，门刚关上，皓玉就含了子君的唇。愤愤不平地像是个被冷落的孩子，又咬又啃的，直当子君的唇是那聚丰楼的点心了。
“手可好些了？”吻还在嘴边摩挲，皓玉似乎舍不得这美味。只用手解开毛巾，眼角瞥到只是手背有些微红后，注意力又回到了唇边的两片柔软。
“嗯，皓玉……”子君被吻得动情，难耐地抓了皓玉衣襟。但是情迷意乱地一睁眼，又突然惊醒。这大白天的，日头正亮呢。
“别。”挡了皓玉欺上来的脸，子君满面绯色地躲了开去：“这时辰，一会爹娘该回来了。”
“他们在王府呢。”
两个字，触了两人不能碰触的界限。刚刚还燥热的空气一下子却冷得吓人，子君慢慢从皓玉怀里站起来，坐到了一边的凳子上。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子君知道皓玉明白了他的异常，皓玉知道子君了解了一些事。但是那些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东西，却像是空气般透明，明明这么近。却感觉，摸不到对方。
终于，皓玉不忍心看着这般隐忍却落寞的子君，已经有了他陪伴的子君，不该是这样的。
☆、第十八章 （2312字）
不想看到这样的子君。
“我原本以为，一切都不会逃过我的掌控。可是没想到，变数太多。”皓玉抬头一双眼眸钉子般不动如山扎进子君眼里：“子君，我是不愿离开你的。自小至今，你是我唯一想要抓牢不愿抛下的。”
子君听得心头仿若熬在火中，疼痛慢慢扩散加剧。那坚定的眼中，隐着不安。
“皓玉，如若你有一天觉得太累，我不怕痛也不怕孤单。所以，不要委屈自己。”
明明是该安慰子君的，皓玉的泪却浸湿了眼眶：“傻瓜，真是个傻瓜。”
“子君，这一次，我对自己没有信心。我怕我自己。”
“出了什么事？”从未见过皓玉的泪，那个一直温柔如同阳光般存在的皓玉，用这样的语气这样颤抖的力度拥抱自己，子君只觉得很心疼。
“下月继位的晖月王尚无月，他从小受宠王爷也由着他在外闯荡，但是现在要他回去继任大统，担当他不愿却不得不担当的责任。王家不能无后，所以他必须要娶一个温婉却陌生的女子，王家不能多情，所以他必须忘掉王府外的一切纠葛，甚至拿来利用。子君，你说对尚无月来说，是否不公？”
子君一颗心钝痛着下沉，原来‘也许’竟已落成了真。
可是他一贯的性子，习惯扯出一个强笑，拥住皓玉肩臂：“晖月王是民心所向，他的地位决定了他能大爱天下却不能独爱己身，忠孝仁义会在他的身上放大重量，即使不公，也由不得他胡来。何况他应不是什么纨绔子，即在其位便得担当其职，晖月王如此，季家大公子亦是如此。”
要说出这样一番话，对子君来说几乎是耗尽了力气。他知道话出口，就是宣布他放任了皓玉对他的舍弃，可是能怎么办呢，皓玉虽然喜爱自在的生活，但是皓玉是孝顺的。让他为了自己去和双亲翻脸，子君是万万做不到的。
拥着子君的手臂停止了颤抖，却更加紧迫地把人嵌住。
“皓玉，这个世界，原来真的不是有颗坚定不移的心，就能得偿所愿的啊。”将成，你说的简单道理，我是没有勇气的。
“子君。”皓玉抵着子君的额，眼角微红：“我不会放弃的。”
这一次，总是温润的子君攀下皓玉的脖子，微凉的唇软软贴了上去。嘴角，有泪的湿咸味道，像是要抹去那痕迹一般，子君仔细地一点点舔舐过去。
皓玉岂能不懂子君的意。片刻便温柔回应。
“皓玉，进了这院，你依旧是我的皓玉。只念着刘子君的皓玉。”
“别这样说，子君，我会心疼。”
“嗯。皓玉，我喜欢你呢。”
子君解了衣衫，柔软的薄棉在脚边堆叠出旖旎的痕迹。散了发绳，微黄的发千丝万缕地铺在身后。仰头，子君嘴角挂着动人心魄的笑意，一如那撞向荆棘依旧亢声高歌的雀鸟。
我喜欢你呢。
五个字的魔咒，注定会禁锢着皓玉一生的痴念。
“子君。”
白色亵衣包裹的身体一样白皙，明明纤细却让人觉得几乎可以撑起一个天地。皓玉跪在床沿，一寸寸膜拜般地在子君身上留下痕迹。
曾以为会狂乱、会不分彼此的交融，而如今肌肤相亲、鱼水之欢，头脑却清晰地可怕，一颗心破了口子空荡荡地灌着风。落在自己身上的唇和汗水，炙热地可以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身体献祭般地疼痛。
从头至尾，子君无意识地紧咬了唇，待到回神，舌已尝到了铁锈味。汗湿的发间滑进一滴泪。子君在激情之巅忍不住地心痛。
没到最后，却已经看到了结局。
翻滚、沉沦，任由那铺天盖地的狂潮将自己湮没，恨不能死在这安稳的幸福里。
身上一重，子君半睁了眼看着躺在自己身上喘息的男人。鬓发汗湿贴在脸侧，子君随即闭了眼，把刚才的面容刻进了血脉里。
“子君，还好吗？”扯了毛巾绞了水为子君擦拭干净，皓玉又躺回了子君身边。
犹未散去的红晕浸染在子君脸颊，疲惫的眼水光粼粼，听了皓玉的问，扬起一个慵懒的笑：“嗯，还好。”
薄被下，皓玉揽了子君疲软的身体半靠在自己身上，温热有些湿黏的皮肤贴在一起，连彼此的脉搏都能清晰听到。
“四年。”
“嗯？”子君只是贴在皓玉脖颈间挪了一下，声音沙哑地示意自己在听。
“四年前，我就想这样做了。可是怕你逃，所以我只能慢慢来，我以为，我们能这样一直到老。所以，即使我知道了之后会发生什么，我依然要了你的心，拿开了你最后一层蒙眼的纱。子君，我不后悔，也不会放弃。”
子君朦胧间听见了什么，可是他不敌困意，身体上、心上，好累好痛，他想要睡去，沉下去。到那个谁也伤害不到的世界。
皓玉一下下亲吻着怀里人的额，尽管他知道子君已经睡了，却依旧喃喃低语，用对情人诉说的语调：“那时候的你什么都没放进眼里，我在你眼里也不过是个没事儿干的世家子弟。我可是存了坏心眼的，对你的好，对你的宠，你当真觉得朋友间就这样理所当然了？真是个傻瓜。也幸好是个傻瓜，竟让我慢慢进了你的眼，你的心，让我窥见了你的好，傻瓜，我很自私的，看见了就想要得到，得到就不会放手。你却傻呵呵地陷得干净利落。傻瓜，傻瓜。”
一声一声，似哭似笑，似怨似恋，辨不清的何止世人。
“还记得我说过吗？二者皆重则取其一，子君，我真的很怕。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选择。”
屋内重新陷入沉寂，听不见，泪水滑落的声音。
太聪明的人，太敏锐的人，太在乎的人，往往得不到幸福的眷顾。
而这三者之上，再冠以‘执着’二字的人，痴魔疯癫，画地为牢，尝尽苦痛而看不透，乃是真如入阿鼻。
季皓玉和刘子君，聪明的执着的，如若求而不得……
皓玉没有想那么多，呢喃间拥着子君也慢慢睡去。
☆、第十九章 （3016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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