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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梦之紫冥卷-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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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幽梦全身杀气凛凛地走进,衬着背后光影,不可逼视。 

他手里,却捧着几个粉色诱人的桃子,上面犹带水露。 

紫冥一惊后即刻恢复镇定,反朝余幽梦笑了笑:“余前辈,你跟阮前辈之间的恩怨,宁儿姑娘一概不知,你就不要为难这女孩儿家,不如让她回家。前辈若要人质,晚辈愿意代她留下来。” 

有宁儿这个累赘,他决计无法带她全身而退,倒不如诱余幽梦放她回去。他一人反而可以放开手脚,与之大战一场,想脱身应当不成问题。 

宁儿自见余幽梦,早吓得缩在紫冥身后,浑身发抖。 

听到紫冥说要替她留下,她顿时愣住,想起之前总是对紫冥恶声恶气,不由一阵羞愧,想说几句道歉的话,却呐呐开不了口。 

余幽梦也是一怔,随即怒火上冲,摔下桃子,厉声道:“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他深藏心底的往事,阮烟罗居然说给这青年听? 

“你究竟跟他什么关系?他人呢?自己为什么不来见我?” 

“晚辈只是‘客来顺’的住客。”紫冥看着余幽梦脸上毫不掩饰的嫉意,忍不住苦笑。 

这男人,虽然年纪长他一截,却喜怒哀乐通通形之于色,难怪阮烟罗只当他是少不更事的弟弟看待。 

“住客?”余幽梦忆起昨晚阮烟罗对紫冥的担忧神情,半点也不信,杀机更炽,衣袖微扬,便待挥掌拍出。忽听祠堂外,鹰啸划过长空。 

黑鹰双翅掠风,飞进祠堂,停在余幽梦肩头,爪间抓着个羊皮纸卷。 

余幽梦脸色微微一变,取下纸卷还没打开,轰然一声巨响,祠堂那扇本就破烂不堪的大门碎成几片。 

尘土飞扬中,四名青衣皂帽家丁装束的精悍汉子,抬了张榻轿,飞步奔近。四人步履整齐,竟似个八手八足的高手,行动敏捷之极。 

“秦苏公子!”宁儿第一个叫了起来。 

紫冥眉头大皱,他可记得清楚,秦苏昨天狙击那什么连环七兽用的暗器上,刻着“御天”两字。这始终没露过真面目的秦苏,多半是御天道的人。要他以一敌二,还要保护宁儿,谈何容易? 

先下手为强!他心头杀机一起,双手在袖底一翻,正想投毒,一个轻柔的声音细若游丝飘进他耳孔:“紫冥兄弟,在下是受阮店主相托来助你一臂之力的,请将宁儿姑娘交于在下保护。” 

紫冥吃不定真假,微一踌躇。 

秦苏“千里传音”带上几分焦急:“在下若是与姓余的一伙,大可联手对付你,将你两人一举擒下,岂不更省事?又何必来诳你?” 

这倒不错!紫冥不再怀疑,猛回手,一指点了宁儿晕穴,免得她大呼小叫地添麻烦。手掌在宁儿背后轻轻一送,将她抛向榻轿,笑道:“接住了。” 

宁儿跌进玄纱,那四个家丁齐声吆喝,掉转脚跟就往外奔。 

余幽梦怒道:“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后辈,在我面前玩什么花样?” 

儒袖一挥,数点淡若无痕的光影疾飞而出,如长了眼睛般直追那四个家丁,不偏不倚都从四人颈中血管割过。 

哧哧几声轻响,四人脖子鲜血狂飙,肩头榻轿坠落。 

没等轿子落地,余幽梦奇猛的掌风也跟着拍到。 

紫冥要出手相助已来不及,不禁替轿中人捏了把冷汗。 

玄纱后秦苏清喝一声,轿顶突然开裂,一人白衣翩翩,抱着宁儿急纵半空。身子刚飞出榻轿,余幽梦的掌力也至,榻轿顷刻化做无数碎木残屑。 

好险!紫冥暗自一咋舌,不忘抬头仰望,想一睹秦苏的面容。入眼竟是一张画得重彩浓艳的面具。 

“装神弄鬼!” 

两人不约而同地喊,一个当然不用怀疑是紫冥,另一声,却出自余幽梦之口。 

“还想逃?”他掌心一翻,劲风呼啸,飞旋着追击秦苏势尽下坠的身影。 

秦苏凌空翻个跟头,头下脚上,也对着拍出一掌,力道之强,居然不比余幽梦逊色多少。 

两股真气一撞,紫冥被余波逼得连退两步。 

秦苏借着这股反弹之力,反而似支离弦之箭直向上射,背脊一弓将屋顶撞破个大洞,刷地蹿了出去。 

待余幽梦和紫冥挥袖扫尽掉落的无数瓦片灰尘,秦苏笑声已远在十丈开外:“多谢余前辈出力送在下一程。” 

“啊哈哈……”看着余幽梦气得铁青的脸,紫冥虽知自己不该再火上浇油,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闭嘴!”满腹怒气正无处发泄,余幽梦低啸一声,黑鹰直扑紫冥。 

扁毛畜生,又来凑热闹! 

紫冥骂一句,正要出剑,陡然间一阵甜香直冲鼻端,头重脚轻,摇晃了几下,瘫倒在地。心里却是惊异大过气愤——这二十年前就名震天下的一代大魔头,竟然还会用迷药来暗算对手!而且用的还是鸡鸣狗盗的江湖下三滥才会去用的“五鼓返魂香”。 

这么寻常不入流又丢面子的迷药,他五岁的时候,就扔进垃圾桶里了。 

“差劲!”他这使毒的大行家,居然如此大意就被迷倒,太丢脸了。 

晕眩只不过一瞬间,长期与毒物为伍,他体质也异于常人,深呼吸数下,已驱散药力。 

他刚想撑起身,余幽梦一只脚踩上他胸口,足尖正踢中他膻中要穴。 

紫冥头一摇,砰地又摔回地上。这次,是真正无法动弹。 

“敢骂我差劲?” 

余幽梦斜睨脚下满脸不服气的青年:“那日你对付那些王兵和两个匪类,还不是用了毒药毒虫?一样是用毒,不管我用什么迷药,反正是我赢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啊?那天余幽梦也在附近?紫冥倒是一怔,随后释然——怪不得昨晚余幽梦见到他会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原来又是你。” 

余幽梦冷然一笑,不再理睬他,展开那卷羊皮纸,一路看,脸色忽阴忽晴,喃喃道:“原来如此……哈哈!” 

掌心一搓,揉碎了羊皮纸。偏头对紫冥打量好一阵,突然揪住他胸口衣服,将他拎起就走。 

“喂喂,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怎么不继续在祠堂等阮烟罗来了?紫冥瞪大了眼睛:“还有,你解开我穴道让我自己走好不好?现在是大白天,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的,被村民看到,让人笑话多不好。” 

他虽然比余幽梦矮那么一丁半点,可好歹也是个昂藏男儿。要他被人抓着衣襟走,成何体统? 

“谁敢笑,我就杀了他。你也别想嬉皮笑脸骗我替你解穴,再罗嗦,我让鹰儿把你的眼珠子也啄出来。”余幽梦脚步不停拖着他走,语调冷冷的,听得出绝不是在说笑。 

紫冥吓一跳,忙闭上了嘴。 

那头黑鹰似通人性,在他头顶扑翅飞旋,怪啸两声,叫他气歪了脸。 

总有一天,要毒哑这扁毛畜生! 

他背着余幽梦拼命与黑鹰斗瞪眼,经过地上那几个已被摔烂的桃子,又勾起饥肠辘辘,心底连叫可惜。 

乡间的午后,太阳热烈地照着田野小径,人迹稀少。 

偶尔有见农夫脸盖草帽在田埂上午睡,身边两头牛自由自在地边嚼草,边甩动尾巴驱赶着蚊蝇。 

恬静又安宁。 

难怪多少英雄豪杰一生叱吒风云,临老却纷纷归隐田园。紫冥也情不自禁生出丝羡慕,能抛开理不完的江湖恩怨,在平静的小乡村里搭间茅屋,种田养花捕鱼,日出望云霞,日落闻炊烟,是何等的逍遥快活。倘若能再有个知心伴侣长相厮守…… 

正神飞天霄,余幽梦停下脚步:“到了。” 

眼前一条清澈小溪潺潺流过,溪底有鱼。 

今天的午饭总算有着落了。紫冥大叫阿弥陀佛,感觉余幽梦也不像个厨艺好的,但有几尾烤鱼填下肚总聊胜于无。 

“你快点帮我解开穴道,让我来抓。”他盯着鱼群猛吞馋涎,早忘了不准开口的禁令。 

“抓谁?”余幽梦明显一呆,片刻才领悟到紫冥的意思,神色古怪地瞥他一眼,揪着紫冥衣襟的手突然用力一撕—— 

“啊啊啊?” 

惊叫吓飞了草丛里觅食的麻雀,紫冥目瞪口呆看着自己那件已经补丁叠补丁,洗得快烂的长衫在余幽梦手里裂成两片。 

那双修长的手甩掉烂布,又摸上他贴身衣领。 

不妙! 

紫冥僵直着脸,想到曾经被面前人奸杀的那些武林子弟,连苦笑也挤不出来了——他跟阮烟罗,可没什么地方长得相似啊! 

脑袋像个走马灯飞快地转,都想不出个脱身之计。下身一凉,那最后点遮蔽也被剥落。他心一横,干脆咬舌自尽算了。 

牙齿刚碰上舌头,余幽梦在他胸膛一推,紫冥仰面跌倒草丛里,满眼金星乱冒。 

“这么破烂的衣服,还留着有什么用?” 

余幽梦冷笑着抓起那堆衣服悬在小溪上空抖几下,数十个五颜六色的小小瓶子、罐子、盒子……掉进水里。 

他顺手将衣服也抛进小溪,慢条斯理洗干净手,掸着水珠,对嘴巴张得大大的紫冥道:“你身上藏的古怪玩意果然不少,嘿,看你今后还拿什么去役使百虫?” 

忽然似想到什么,一脚将紫冥踹落溪水:“差点忘了,保不定你在自己身上也涂了什么药物,给我冲干净再上来。” 

溪水不深,才漫到紫冥肩膀,却十分阴凉。紫冥皮肤一激灵,连打几个喷嚏,总算明白过来。原来余幽梦是忌惮他役毒的本事,才将他剥得精光,让他藏不了任何毒药。 

可是,也不用扔掉他的衣服啊! 

“你、你叫我待会穿什么?”他看着衣服随波逐流越漂越远,哭笑不得。 

余幽梦负起双手,淡淡道:“那是你的事,与我何关?” 

他奶奶的!紫冥肚子里将余幽梦祖宗十八代都暗骂了一遍,原本对他所求不得的那些同情也跟着飘出视线的衣服不翼而飞。蓦地里想起那个小玉瓶,不由变了面色。 

燕南归! 

所有的瓶罐不像衣服飘得快,还随着水流在溪底碎石间磕撞。 

“喂,快!快帮我捞起那个玉石的小扁瓶子,那个绝对丢不得!”他大叫。 

见余幽梦毫无反应,紫冥急红了眼:“王八蛋!他要是不见了,我一定杀了你!” 

“你竟敢骂我?”余幽梦清俊的眉毛猛地竖起,携凛冽杀气飞入鬓角,瞪视紫冥,却见青年的眼睛比他瞪得还大,眸子里怒火狂烧,再没有半分惫懒。 

那天,也是为了这小玉瓶,这在湖边醉卧的青年役使成千上万的毒虫生食了那两个蠢贼…… 

锋芒锐利的眼眸渐渐眯起,他冷然问:“那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 

“是我最亲之人的一点骨灰。”紫冥直视他,飞快回答,没有隐瞒。 

余幽梦居高临下凝望着他,终于哼一声,骈指凌空点出。一股无形劲气直撞紫冥胸口,解开了被封的穴位。 

冷眼看着紫冥手忙脚乱地捡回玉瓶,水淋淋上岸,余幽梦从袍角撕下片布丢在了紫冥面前,悠然转身。“回祠堂。” 

紫冥这辈子,都从未有今日狼狈。围着那块小到不能再小的布片,他闷头疾奔,一溜烟回到祠堂,才算松了口气。 

那四个家丁的尸身还在。他找了个身材差不多,剥下那人的青衣穿上。把那四人拖去祠堂后院,挖个大坑埋了,又收拾满地狼籍。那血迹却抹不净,引来不少苍蝇乱飞。 

紫冥在杂草齐膝的院子里兜一圈,找到口老井,居然还未干涸。他连打几桶水,终是冲干净了血迹。 

忙完一切,他脱掉湿嗒嗒的鞋袜拧干了水,搁在水桶边吹晾。坐在地上摸着饿到前心贴后背的肚皮,望见头顶大洞上的一片天,忍不住问边上袖手旁观的人:“你是打算还要在这里长住么?” 

余幽梦一直看着他奔出奔进忙碌,提水打扫,脸上没有笑容,却也没有阻止。听紫冥问,他瞟了紫冥一眼,没说话,坐上那张供桌闭目养神。 

紫冥怔了半晌,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也想学着他假寐,好忘记腹中饥饿。但静下心,更饿得慌。 

腹中起初还是轻声低吟,没多久就越叫越响,宛如雷鸣。 

“这个拿去。” 

供桌上,余幽梦突然睁开了眼睛,拿起身边一个桃子。 

那些桃子之前被他摔到地上,其余几个都烂得厉害,惟独这个还不是太烂。紫冥刚才收拾时,他便拣了起来。 

“扔了吧,这个已经烂了,又在地上滚过,好脏。” 

紫冥没有伸手去接余幽梦手里的桃子。肠胃早被宠坏,他对食物向来挑剔,再饿也不想委屈自己的肚子。 

见紫冥不要,余幽梦居然也不生气,擦了擦污泥,剥开桃子皮慢慢咬。 

他吃东西的神态非常仔细专注,仿佛嘴里咬的并不是烂糟糟的桃肉,而是山珍海味,面上甚至还带着丝满足的意味,叫人完全无法将他与对敌时那种不寒而栗的凌厉联想到一起。 

紫冥就这样愣愣地看着,看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看桃红色的汁水染上他弧线漂亮的唇瓣…… 

虽然余幽梦身上隐约带着几分燕南归的儒士文气,可记忆深处,燕南归没有余幽梦这样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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