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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
这是一间化妆休息室。
周自鸣满意地发现没有其他人在。
他阖上门，靠坐在柔软的沙发上，闭上眼睛，陶醉地享受独自一人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他开始打量休息室里的陈设。沙发虽然舒适度不错，但是光看就知道不是真皮。常绿植物的盆景，看起来有些土气，他不是太喜欢，应该换成插满鲜花的细颈花瓶。
当看到长长镜子前的化妆台下，摆着四张凳子时，他“啧”地一声。
“太破坏气氛了。”
现实总是会迅速地破灭幻想；连假装这是他的专用休息室，都要被明显供多人使用的化妆台戳破泡沫。过不久之后，当其他临时演员陆续到来，现实更会以不容反驳的姿态压倒一切妄想。
“将来一定会有专用休息室。”他暗自给自己打气。
对经纪人这次的安排，周自鸣一开始相当不满意。
自己怎么也已经是《朱衣巷》的主演了，与许多还在为了出道苦苦挣扎的小角色不同，他应该与他们划清界限才对。然而现在他在干什么？要与其他临时演员一起共用一个化妆间，到台上当布景板，给那些明星当绿叶做陪衬。
尽管经纪人反复强调，他跟其他临时演员不一样，是会有台词的，但他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多发几个音的布景板，也还是布景板。
他没有狂妄到觉得此时自己应该成为这个节目的主演的地步，但是，要做的事，起码不应该再跟“临时”这种廉价低端的词沾上边了。他应该去尝试平面模特、新的MV、广告，或者电视剧的一些小配角。
“这一期《百变秀》有沈携，你要好好表现。”
是这句话让他勉强答应下来的。在年轻演员中，能让他点个头的人不多，沈携算一个。
仔细想想，有台词，就意味着可以表演。假如自己作为临时演员，却展现出不一样的演技，相信一定能得到沈携另眼相看，将来的路就会好走许多。
趁着安静的氛围还没被破坏，他闭上眼睛，口中默念台词，想要再练习一次。
突然之间门外传来连串的笑声，似乎是路过的两三个女孩子。他“啧”一声站起来，准备去教她们素质怎么写，忽然一个句子飘进耳朵里。
“看到了吗，那个临时演员好帅哦！”
他的动作立刻停住了，面上则是露出了笑容。
“原来是在议论我啊。”他小声自语，耳朵几乎要竖起来，更仔细地捕捉门外传来的字句。
“笑起来好可爱！”
“手也很漂亮哦！”
“声音听起来软软的。”
周自鸣点点头。原来在女性眼中自己还有这方面的优点，以前是忽略掉了，今后要多多利用起来。
“人也好亲切，跟他合照他也没拒绝。”
……什么？合照？他可没做过这件事！
他风风火火地打开门，不顾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的三个妹子，挂上自认最有魅力的笑容：
“你们好。”
“呃？你、你好。”
见三个姑娘瞪着眼睛一副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周自鸣自得地想，是被自己的魅力镇住了吗？
“你们刚才说的人，是谁？”
舒旷才刚进入休息室，周自鸣立刻确认，不用再问名字了，就是他了；他就是刚刚那些女人夸赞的家伙。不得不承认，她们的夸奖有几分切合，才能让他马上确定来者的身份。
舒旷，这名字他听说过，是在《朱衣巷》MV里落选的人。这样的人，他本来并不放在眼里，不过他的经纪人范百川警告过他，凡是新天际出来的艺人，都要小心应付；所以他也多花了几秒钟记住这个名字。
虽然如此，他还是不以为然。在他看来，范百川之所以会特别注意新天际，无非是因为刚刚从新天际跳槽到嘉豪，对老雇主还心存特殊的复杂感情罢了。如今舒旷在这里出现，更侧面证实了他的猜想；否则，在范百川嘴里值得提防的新天际艺人，怎么还会在这里当连个台词都没有的临时演员？
不足为虑！
那边厢舒旷已经跟各个人打开了招呼，坐到化妆镜面前，冲他笑：“你好哦！我们现在就是临时的同事了，来认识一下？”
临时、临时，周自鸣真想堵住他的嘴。他恨这个词！
他勉强笑了笑：“你好。”
“我叫舒旷，你呢？”
本来不想回答，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周自鸣勾起嘴角：“周自鸣。”
“哦！我记得你！”
就是要你记得。周自鸣心想。我就是那个打败你获得角色的人，羡慕吧，嫉妒吧！
“你的名字好好记！你有没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叫周得意啊？”
“扑哧”，这是化妆师们的笑声。
很好，故意嘲讽我是吧？周自鸣沉着脸，一字一词地说：“我的名字，是自能一鸣惊人的意思。你没学过中文吗！”
“哦，哦，”舒旷低下头，很乖地认错，“抱歉哦，我的中文真的不太好。”
这已经不是自己找台阶下了，而是随手拉了个木梯子蹬蹬蹬落地。这种“厚颜无耻”的行为让周自鸣愣了片刻，紧接那边响起“唉别低头，正做头发呢”“抱歉抱歉”的正常对话，让周自鸣原本想放出来的一肚子讽刺完全没法派上用场，差点没憋得内伤。
他“哼”一声，视线转回镜子，监督化妆师给自己做的造型。
忽然，镜子里映出的门口外，出现了一个人，周自鸣看着挺眼熟。
那人站在门外，眼睛往化妆休息室里扫了一圈，看得相当仔细。忽然之间，视线停了下来，似乎是在观察某个人。不一会儿，他就离开了。
这是……这不是沈携的助理吗？
周自鸣的经纪人范百川曾给他强制灌输过，业界里那些大佬大腕身边的助理经纪，全都让他记住样貌。用范百川自己的话来说：“当看到这些人的时候，你一定要好好表现，因为说不定他们的老板就在附近。”他虽然觉得烦，但也算记了个大概。
沈携的助理竟然出现在这里，而且看样子是带着目的来的，更可能为了某个人来的。
会是为了谁？周自鸣忽然万分激动。
说不定就是为了我啊！
“确定来了就好。”
沈携坐在专用休息室里，嘴角微翘，挂断了电话。
虽然即将开始工作，但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他不介意放松为私人状态。
他心情愉快地哼着什么。
“……往日游苑昏恹恹，今日游苑兴致高。卿呀卿，人生乐趣知多少，莫负这良辰美景且逍遥……”
好戏就要开演了。
第33章 第 33 章
“欢迎回到《百变秀之后宫真玄传》，上一小节我们说到……”
主持人的解说已经被尖叫声淹没。观众席上各式标语、横幅像波浪一样在翻滚。其中以一个统一着装的女孩团体最为引人注目，光是她们整齐重复的口号就足以彰显自身的存在。
“深爱不变，携手情牵！”
主持人面不改色地将话说完。这不是现场直播，后期会把粉丝们的声音剪掉，即便不小心收了杂音，也可以重新配音，因此完全不用担心电视机面前的观众听不到他的声音。虽然节目只在电视上播出不到1个小时，但实际录影需要2、3个小时，是一个让人不免疲累的持久战，所以时间能压缩就压缩，不能浪费在等待粉丝情绪平静上。
从舞台后方缓缓走出的男人身着深紫公服，曲领大袖，腰缠鞶带鱼佩，顶戴展脚幞头。只见他身姿挺拔，仰首挺胸，步履如山。面容俊朗，英气逼人，目有千钧。又见左拥右护，随侍仆从亦步亦趋，屏息凝神。
他走到舞台上早已备好的裹布胡椅前，眸光流转，环视一周，才拍了拍袖子，整了整衣角，冲着一旁侍立的随从招招手：“你，服侍我坐下。”
那人愣了愣，低着头快步走过来，扶着他的手臂，他这才慢条斯理地坐下。
在背对观众的时候，小随从撇了撇嘴。这自然漏不过男人的眼睛。
男人没做表示，只是靠着椅背微微侧身，搭在扶手上的手指轻轻地有节奏地敲起来。
舞台一侧看戏的主持人跟旁边的工作人员议论：“这段戏加得好，气场立马就出来了。沈携不愧是沈携，连搞笑小品都很认真。”
舒旷——那个被使唤的小随从则不这么想。这小家子气的沈携，根本就是公报私仇嘛！
真实想法只有本人知道。沈携带着那副不阴不阳的神情，忽然之间停下了手指的动作。
刹那间好像时间都被冻结了。
此时粉丝们早已停止了鼓噪，担心影响偶像发挥的她们大气也不敢出一个。周围安静得仿佛随意一个小动作、即便是衣服摩擦的声音，都会让所有人听到。
沈携斜睨着在舞台另一边的人。那人身着深棕僧袍，大红袈裟，头戴紫金冠，手环檀木珠。面容清俊的他，似乎已被睨得有些不自在，只得闭上眼，口中小声念“阿弥陀佛”。
沈携缓缓开口了：
“你就是那个大唐来的骚蹄子？”
舒旷心里笑得快要喷血。虽然事前看过剧本，但是沈携以这种仿佛君临天下的态度、好似唯我独尊的语气，念出这样的台词，“笑果”还是惊人。
有共同感受的不只他一个，观众席传来的笑声就是明证。
“阿弥陀佛，贫僧不骚，也不是蹄子。法号玄奘，正是为西天取经而来。”回到剧本上的台词，唐僧的扮演者季行时心里安定了不少。他新近红起来靠的是一部偶像剧《兰舟辞》，内容集合言情、宫斗、商战为一体，极尽狗血之能事，是一部话题作，出演主角的他凭借俊秀的相貌和深情的角色获得了大量粉丝。他不是新人，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三年，积累和磨练的演技其实不差，但由于成名角色的缘故，不免给人偶像派大于实力派的感觉。
“哼，”沈携身体微微前倾了些，眉头压低，眼睛微眯，眉头高挑，透露出危险又轻蔑的神情，“听说，你会作诗，听说，你还会画画？”
季行时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好教施主知道，只是皮毛而已。”
“大胆！竟敢对皇后殿下不敬！”一旁的带刀侍卫即周自鸣呵斥。
沈携冷笑：“都说泱泱东土，礼仪之邦，原来也不过如此。”
“阿弥陀佛，在东土大唐，皇后她，真的是女的。”季行时无辜地强调了“女的”两个字。
“还敢顶嘴！”沈携手一挥，“来人，掌嘴！”
鬼子进村音乐响起，周自鸣带着两个侍卫桀桀桀地邪笑着，一边逼近唐僧一边活动着手指关节……
唐僧到女儿国被女国王看上，强抢入宫。一石激起千层浪，国王后宫里的男人们开始了新一轮的明争暗斗——这就是这一期《百变秀》的主题。
“堂堂皇后屈尊前来对付一个无名无分的外人，可真是有失父仪天下的风度。何不交予我来处置，也省得皇后屈尊降贵，惹人笑话呀。”华妃扮演者钟华是在《兰舟辞》里演男二号的角色，年纪不大，玩心很重，恶搞起来毫不客气，模仿着某剧著名的反派女性，身段袅袅娜娜，使劲拿白眼瞄人，捏着嗓子说话，抚弄头发的时候还不忘掐兰花指，逗得观众哈哈大笑。
“华妃此言差矣，我奉王命统管后宫，自然要事必亲躬，小心提防，免得小人擅权。”
“呵呵，就怕皇后忙不过来，先把自己累倒，到时候，王命自会属意别人。”
带刀侍卫周自鸣突然前跨一步，开口：“冒死启禀两位爷爷，这和尚已经怀了陛下子嗣！”
“什么？”
“嗯？”
周自鸣转向唐僧：“和尚从实招来，你是怎么勾引陛下，又是怎么怀上龙子的！”
演唐僧的季行时傻眼了。剧本可没有这一段！
这就是《百变秀》的惯例，凡是被特邀来的演员，都要被坑一坑。他们拿到的剧本其实不完全，特邀演员和临时演员分两拨在不同地方排演上妆，就是为了保密，防止临时演员把自己手上的剧本内容透露出去。
通常节目组给他们安排的陷阱都是非常不符合逻辑、十分匪夷所思的状况，演员必须随机应变，临时搭词儿，很是考验脑子的灵活性，也是笑料最常出的地方，是《百变秀》的观众们最喜欢最期待的环节。
受邀而来的演员都先做过功课，一听带刀侍卫的话，立刻明白，这是挖坑的地方到了；首先被坑的就是季行时。
这种突发剧情，即便是保持不了角色，观众也都会理解；在节目策划看来，甚至是演技越崩越好，这样笑点才会多。
果然季行时破功，已经不是淡定的高僧模样了，眼珠子左看右看，努力找词，“呃，这个嘛，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太医已经查验过了，绝无半分虚假。”演员否认的情形节目组也早就想过了，周自鸣立刻按照计划堵上退路。
“太医、太医什么时候来的，贫僧怎么没看到？”
“在你休息的时候来的。不要转移视线，快说，你到底是怎么怀上龙胎的！”这也是预料之中的问题，周自鸣面不改色，加紧催促。
“怎么怀上的……是啊，男人怎么怀的呢？”季行时说着自己也有些笑场，连带着观众们也都善意地发出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