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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活命，水凡再怎么疼痛仍是奋力撑开了眼睛。眼前，是居高临下的火光眼眸。
他已不是初次见到盛千曜这种神情，但不同以往，那双美丽冰冷的眼瞳中毫无杀意，而是隐隐浮现疑惑。近在咫尺的长睫扇动了下，高热的掌心接着抚上他的脸颊。一股诡异的感觉自心底浮现，该抓紧时机反击的他，竟呆怔在那动弹不得。
盛千曜身上散发着火灵能，但并没有对水凡做出攻击的举动，只是像在确认什么般仔细摸过水凡的发丝、颊侧、鼻梁、嘴唇……
“……水岛……”
一个名字自盛千曜口中低沉念出时，水凡心头一跳。
“你们在干嘛！？”
少女忽然紧急煞车，惊叫声几乎盖过盛千曜的话，让水凡顷刻间疑惑刚才听到的那两个字。
因为停止得太过突然，压在他身上的盛千曜往前重重撞上椅背，水凡则赶紧抽身坐起，正好迎上后视镜中少女责难的眼光。
“嗯……他……他刚刚身体不太舒服，差点晕倒！”压着还碰碰跳着的胸口，水凡下意识伸脚想踢倒在椅下的人，脚丫却在踏上毫无动静的灵体时怎么也施不了力。
镜中少女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会儿才阴沉地回话：“虽然灵界这些年开放许多，但道德标准可比魔界高多了，你们别把恶习带到这里，否则被提早遣返，就别怪我没提醒！”
“没问题没问题！我们什么都没做，他真的是不舒服……”水凡背脊扫过一阵凉意。不知道他们身上发出的灵能，有没有让少女看出什么。
“让他到我看得到的地方。”顿了顿，少女转为低语：“……谁晓得他在底下干嘛……”
水凡听到此，赶紧把失去意识的盛千曜拉回椅上，并让他靠在自己肩上—这位置正好能让少女从后视镜清楚看到他们两人。
对于盛千曜的忽然发飙，水凡感到有苦难言又惊恐万分。
他不怎么怕死，心脏也一直很有力，但他对人界还有很多很多很多留念啊……他不想被灵界当间谍监禁终身，再也不能回去清硬盘！而到底为什么他们会被错的人接应？真正接应的人员，和真正的魔界打工者到底哪里去了？
虽然有很多问题堵在心底，但水凡现在一点也没心情知道答案。也许这样一直是个谜，他们的安全才有保障。
少女又瞪了他一眼，似乎确认盛千曜仍双眼紧闭，她才重新发动车子。“这么虚弱，到时怎么工作？”叹口气，她又道：“刚忘了说，你左边有个资料夹，里面有详细的工作内容和额外的合约。签一签等等要入档。”
“……好。”除了面对他老爸外，水凡很久没这么听话了。
抽出左边车门边的资料夹，他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难不成是前阵子多吃了几个幸运便当的关系？
手上的资料除了有原先打工者的名字外，连详细的工作内容都标示在上面。更令他惊喜的是，还有一些生活起居的注意事项。
原先的打工者分别叫凯瑞·莫尔和纳尔斯·莫尔，水凡由姓氏推论，两者八成有亲戚关系。为期一年的工作内容包含“单数月：凯拉实业资讯处文书处理”以及“双数月：艾斐斯城堡西侧公共卫生处理”，合约底下还另外标示了小小字，他眯起眼才读出内容：“雇方有权于合理范围内调整工作内容”。
水凡皱眉思考了一会儿。对于灵界文字，他只有八岁时背诵过的基础单字记忆，即使他每个字都看得懂，但其中的意思他却无法精准确定。就像他虽然怀疑最后一行小小字有涉嫌侵犯佣方权力的意图，但他也不敢随便询问。
……反正再怎么待也只有一两个月，随便啦！他挥笔一签。
就算他老爸不念在他们父子之情，盛千曜的身体也没能放这么久，他们很快就会被接回人界的。
在水凡继续翻阅文件的同时，枕在他肩上的头微微动了下。他随手按上那颗头颅，避免在车子的晃动下倒回他腿上。
“……我昏了很久？”
低沉的声音，近在耳侧。
水凡忽然有点不自在，马上收回摸在对方脸上的手。
“大概十分钟吧？你的症状好像愈来愈严重了。”下次不会真的被别的人格取代，大闹灵界吧？
盛千曜调整了位置，发现水凡手上的资料。“工作资料？需要我签名吗？”顾及前座的人，他的声音也压得极低。
递上笔，水凡忽然推开肩上沉重的负担，“醒了就不要再继续压着我，不知道自己很重吗？”而且他好像还能感觉到盛千曜说话间的吐息。
30
缓缓将重心移开，盛千曜从后视镜中瞄了一眼前座的人。少女正专心地开车。
接过水凡手上的纸笔，他在签名栏停了下来。
“不签等下进不了工作地喔！”水凡注意到盛千曜的犹豫，低声提醒。
盛千曜垂着眼帘像在沉思什么，一会儿才动笔签下“纳尔斯·莫尔”几个字。又翻了几页，他就将资料还给水凡。抬头时，他的目光在水凡脸上停留了两秒，表情有些复杂。
水凡有瞄到盛千曜的表情，但因为对方很快就将眼神放到前方景物，所以他也不知道到底盛千曜是在担心他的灵体变异，还是担心顶替魔界人的工作。
等到水凡把那份合约从头到尾翻过两遍后，车子也差不多开到了目的地。
草原风光的震撼已经够大，水凡没想到后头还有更精彩的。
小路不知在何时换成平坦大道，没多久便接往一个山丘城堡。
城堡嘛，水凡在历史文物中不知道看过多少。但是底下哥德建筑上方接古东方红屋顶的城堡，他却从来没见过实物。虽然人界曾流行过这种称为“混搭风”的建筑设计，但因为接受度不大，因此很快就消失在时代的洪流中。
“这是……艾斐斯城堡吗？”水凡看着愈来愈近的建筑，心中五味杂陈。很吊诡的风格，但在他眼中却和谐得让他怀疑自己的审美观出了问题。
“是的，人称万年经典的艾斐斯堡。”少女的语气让水凡觉得，若她不是在开车，必定会挺胸昂首向古堡致敬。
“设计于埃斯·拉拉拉之手，后为副总理一家居所。”盛千曜靠门撑着头，一双眼直直盯着前方目标，缓缓低声说。
水凡马上皱起眉。他怎么没拿到这手资料！？难道这家伙当初拿到的水晶比他好？可恶，他挑错了！
少女对于盛千曜的话很讶异，“没想到你有做基本的功课。”
“我们之前认真看过公司给的资料。”水凡立即接答。
少女向水凡投来怀疑的眼光，“是吗……？”
“当然……”水凡自己说得也有点心虚。但为什么他就得遭到质疑？不公平待遇啊……难道灵界的人是靠外表在看人吗？水凡再次对盛千曜芙蓉出水的面孔感到很不爽。
少女没再回话，因为他们已经到达城堡前的围墙。
少女将车速减缓，在车子即将撞上门那刹那，“逼～”一声从门内传来，闪耀“金属光泽”的门接着缓缓打开。
真方便，比他家方便很多。这是水凡心里想的。
“埃斯·拉拉拉先生这个月会回这里住，所以你们做事别偷懒，要是被抓到可会连累到“很多人”。”少女特地加重了句尾。
水凡强烈怀疑少女所谓的“很多人”其实只有她自己，毕竟她应该算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吧。
偷瞥了盛千曜一眼，水凡实在猜不透这家伙干嘛一脸阴沉，水家家训有言，“车到路尾自然快”，一切顺其自然就好，紧张什么？更何况他们说不定运气正好，从原来卧底的百里远某马厩，转眼到了目标所在地。纵然危险增加，但效率相对提高。水凡一想到能快点回去看首播影片就很兴奋。
仔细观察他们进入的庄园，水凡在看到第三个喷水池时，他终于确定自己曾在水晶资讯传入时见过这影像。嘿嘿……至少当初的头没白晕。
少女左弯又拐，最后在城堡后方的车库停下车。
“快下车！傍晚前要把你们的资料入档好，不然赶不及晚上开伙！”
水凡听到熟悉的两个字“开伙”，眼睛一亮，下车的速度也快了许多。他这时才发现，他还是第一次以灵体状感觉到“肚子饿”这件事。同样的灵体在不同空间竟然会有这种差异！？
用力拍了下伫立一旁的家伙，水凡催促道：“喂……想什么啊？要进去了！”
面无表情仰望古堡的人回过神，“……我们……”顿了下，盛千曜把话吞了回去，“……晚点再说吧。”
水凡有点不耐烦，虽然了解一进去真是堡里深似海，出不出得来很难说，但……他肚子饿了。
他压低声音，“要是让他们怀疑，就没有晚点了。”
盛千曜表情没太大变化，望向前方的眼中闪过一抹警戒，和水凡一起往里头走去。
城堡里面很大，光他们专门出入的“佣人区”就像人界三星级饭店。不过诡异的是，不像人界的古堡，艾斐斯堡里少有挂像和雕塑。冷清单调，有的地方甚至已改建成所谓的“后时期设计”。
入门没多久，少女就领着水凡两人往他们的住处。
房间在二楼南侧边角，两扇落地窗相邻座落，视野正好面对后方花圃。此时正值日落，阳光将整个室内照得有些耀眼，一室简单的床铺衣柜，像裹着金粉般熠熠生辉。
“这是你们的房间，收拾好了就……咦？”少女话说一半顿了下，脸上略显讶异，“你们没带行李？”
水凡直觉举起手晃了晃。他们到达灵界时就两手空空，现在才吃惊会不会太晚了？
而且有必要……那么惊讶吗？
31
“公司交代不要携带过多物品，所以我们打算过来购买。请问这里有提供工作制服吗？”盛千曜接下少女的话，并给了对方一个微笑。
少女盯着盛千曜怔了下，脸上浮起跟她严肃表情有点格格不入的红晕。“嗯……制服放在你们床头。”她指了指床头小桌，“基本生活用品陶瑞…你们的领班那里有。明天正好是你们C组轮休，可以到城里添购其他东西。”
“谢谢！”盛千曜有礼地点了个头。
看来盛千曜应付得馀仞有馀，水凡干脆坐上床沿休息，等着数少女眼中会闪过多少个粉红爱心。
少女的目光仍放在盛千曜脸上，但并没照水凡想象的露出花痴表情，“你们休息一下，等等会有人来找你们。今晚开始上工。”
“没问题。”
对于盛千曜的官方表情，水凡真是自叹不如。虽然他也很厉害啦……但好像这家伙的更有用。
等少女一离开，水凡就立即摊倒在床上。在灵重力大的地方活动使他的肌肉酸痛无力，为了掩饰来自人界的差异，他刚才尽了最大努力佯装行动正常。
“水凡，工作前我有事和你讨论。”盛千曜在另张床坐下，正好挡住晒在水凡脸上的阳光。
床铺正软，昏昏欲睡，水凡侧头看向背光的人，觉得这个角度正好。“讨论做什么工作吗？还是我老爸又有什么现在才要交代？”虽然不甘心，但是他老爸好像比较看重这家伙，对他瞒着任务细节也不是一次两次。连上回他们召集艾丽诺区域的原生灵回局里检验，他都是事后才知道。
盛千曜静静看着水凡的脸，盯到水凡开始毛骨悚然、神智清醒，他才开口：“我从水专任那里确认身上的变异和水家有关，可能……也和你有关。”
“和我有什么关系？”变异就变异，拜托不要拖他下水……
水凡动了动手指，沉重的感觉从指尖传来。
“不晓得，但是很快就会知道了吧！”盛千曜叹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告知水凡最根本的问题。
一直以来，他灵体变异时的思想与感觉都是由记忆的型态留在脑中，彷佛只是被相异的“灵魂”短暂占据，恢复后，他依旧如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