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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交调-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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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你洗的,可好?”
  “不好,那样阿旺垒哥要挑你刺。”
  阿筌忍不住笑:“你还会帮我想。”
  “我不帮阿筌哥还能帮哪个?”
  
  晌午后,师傅和阿旺垒讨论在剑鞘上雕什么纹饰、剑柄上镶红宝石还是绿翡翠,阿筌懂事地溜出门去。平常的剑鞘剑饰都是阿筌在整,只有特别买家要看的剑,师傅才亲自操心这些,而师傅又护犊,哪怕剑鞘剑饰这样的末技,也要背着其他徒弟回家来与儿子单独说道。阿筌很小就晓得虽然师嫫和巧妹当自己是一家人,师傅眼里却只有阿旺垒,连另两个成亲后分家出去的儿子他都不怎么照顾,所以每次师傅回家来专门教阿旺垒什么,阿筌都主动离开。
  阿筌在村里转了一圈,找不到老庚冲壳子。木家选剑是剑邑的头等大事,所有铸剑师都卯足了劲,不再准徒弟们相互串门,生怕别人晓得自己的装饰风格。
  阿筌转到村外大青树下乘凉看风景,师傅旁边不能呆,师嫫和巧妹那里他也不愿去。师嫫最近若有若无地流露出想把巧妹许配给他的意思,让他有点心烦。如果师嫫明说了,还方便打算,偏生她话里夹话又像是开玩笑,巧妹也不晓得懂不懂事,就会嘻嘻哈哈打闹,他更不敢动念头。
  正想些有的没的,看到阿亮耶推着一车东西回来,他忙招呼:“阿亮耶去赶街?”
  “阿筌吃了吗?”
  阿亮耶身形高大,古铜色脸上少见皱纹,身板硬朗背脊挺拔,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显少,爱说笑话摆老辈子的轶事,娃娃们都喜欢他。他的长子阿朗已经成亲生娃娃了,却还是个铸剑工,阿筌很奇怪,师傅对阿旺垒多上心啊,为什么阿亮耶不好好培养阿朗哥?
  阿筌抢过阿亮耶的推车,送他回家。“阿亮耶你买这么多啊?”
  “高老夫人过生,高土司开仓赈济,我去领些回来,等晚上分给各家。”
  把推车推到阿亮耶家院外,阿亮耶坚决不要阿筌卸货。“难为你了。你阿朗哥会来卸货,你玩去。最近可忙?木府选剑是好机会,你要认真学。”
  阿筌转出阿亮耶家忽然起个念头,干脆去看看木家少爷的佩剑。
  
  剑邑村在金沧城北十五里,以阿筌的脚步,走到金沧城不需一个时辰。他赶到城墙下时天还没黑,看到城门上的大铜环,他猛醒天黑后这城门要关的,那赶快看一眼就得往回赶。
  才走过门洞,就见有人骑马奔来,他赶紧避到一旁。
  一红一黑两匹马到门洞也不减速,快速驰出城门。阿筌眼利,看清是高容和木家少爷,忙问守门的:“当差阿哥,我是牛毛村的,领赈济应该去哪?”
  “今天的赈济已经发完了,明天再来。”
  “刚才骑马的不是才领了赈济?”
  “憨娃娃眼瞎,那是阿容少爷和木家的阿俪少爷,他们去枫木林练剑。”
  阿筌抽自己一嘴巴:“难为阿哥,我明天早些来。”
  
  枫木林在城西四里,位于西山脚下的喜龙潭北侧。枫木林不如千感林茂密,林间草地宽阔灌木低矮,傍山近水处是金沧人最信奉的西山庙,所以林子周围没有开垦,不知哪年,林子外的路边开出零星虞美人,后来就连成片连成田,每年四月虞美人盛开,远远看去缤纷美艳。
  阿筌走近虞美人田,已听到前方刀剑相叩的叮当声。他矮身匿入花丛,循着声音潜过去。花茎上的粗毛扫在脸上,弄得他直想打喷嚏,憋着气扫视周围,发现前方有块半人高的巨石正好可以藏住身子,于是半滚半爬靠过去,用衣袖遮住口鼻闷喘许久才缓过劲。
  夕阳已经沉入西山,依然不歇气地把最后一屡余辉抛上天空,山顶流云接住了,幻化着七彩流光的同时,又向大地倾倒下红黄橘紫,洒在林梢花叶上,灿烂辉煌。
  阿筌趴在石头上,着迷地看着前方花丛中腾越激斗的两人。天色渐渐暗了,已看不清脸貌,两人身形又相近,只能从么些人和民家人的不同服饰上分辨,阿筌考虑是否再靠近点。他晓得练武之人耳力敏锐,太靠近或许会给他们听到自己的动静,可现在的距离实在看不清木俪的剑型,他左右双手相互猜拳,结果右手胜了,于是弯腰摸上前去。
  他抓两把虞美人挡住身体,从花叶间探出视线,努力捕捉木俪的每 
 3、3、木家少爷的佩剑 。。。 
 
 
  一个动作。
  木俪这招是腾上半空急转回扫,剑过处花枝立断,招式未完已被高容接住,两剑相触,击起点点火星,不晓得剑身可有迸口。这招直刺,木俪为躲避高容而腰身后缩,剑身显得弹性不够。哎呀,这招力道太大,剑声呜咽,韧性不好的话容易断……
  阿筌正想得入神,眼前一花剑气掠到,他只来得及歪头侧身,手臂一痛已被刺中。




4

4、4、你来评评这些剑 。。。 
 
 
  夜色清幽,马蹄声远。
  阿筌僵硬地坐在木俪身后,尽量挺直腰杆以免碰到木俪。月光笼罩着田野,四周朦胧一片。阿筌偷眼看看骑马走在旁边的高容,又把身子往后挪了挪。
  到达剑邑岔路,阿筌低声请示:“阿容少爷,阿俪少爷,这里过去就是剑邑。”
  高容哼一声:“我晓得。”
  看他们没有停住的意思,阿筌慌了,翻身就从另一边滚下马,坐骑吓得高声嘶鸣,高容忙拉住自己的马。
  “憨娃娃搞什么?”
  “小的……小的可以自己回去。” 阿筌敏捷地跳到马前跪下,“请两位少爷回吧。”
  其实高容没想来送他,但木俪说他失血过多,恐怕走不回来,坚持要送。现在快到村口,他再不敢让两人往前走。
  “阿俪哥咱们回。”
  木俪有点迟疑。
  阿筌忙说:“前面就是剑邑,小的自己能走。你看你看,我能跳,能跑,我没事。”
  高容耐着性子:“回去怎么说可晓得?”
  “晓得。小的偷偷试剑,不小心伤了自己。”
  木俪看看高容又看看阿筌,终于不再坚持,上马后又低头吩咐:“阿筌你明天要记得换药,如果伤口起脓就赶快来高府找我。”
  “晓得。阿容少爷包扎得好,不会有事。”
  高容走了两步又提着缰绳扯马回头。
  “阿筌。”
  阿筌忙上前两步:“阿容少爷?”
  “老实当你的铸剑工,别东想西想。你下盘滞重腰肌僵硬,现在改当试剑工已经晚了。”
  “嗯。”
  “练剑要看天赋更要从小打基础,师傅手把手教都不一定能成高手,别以为偷看几招就会拿剑,差老远”
  “晓得。”
  高容教训了几句,看阿筌态度诚恳,才纵马赶上木俪。
  木俪低声问:“你批嘘他做什么?”
  “憨娃娃不晓得天高地厚。”
  “又装老成,我看你俩年纪差不多。不过他肤色黑些,看着更成熟。”
  高容哧了一声,回头见阿筌已融入夜色不见人影,转头埋怨道:“阿俪哥好不容易同意用真剑比试,全被他搅黄了。”
  “就不该同意你用真剑,如果还用木枝,我不会伤他那么重。”
  “不用剑,我就不会带创伤药,伤着他更麻烦。”
  “还是我学艺不精,力度没控制好。”
  “哪个叫他偷看?”
  木俪笑笑转开话题:“你们好像认识?”
  “他来高府送过剑。”
  “你可是以前就教训过他?”
  高容抽出佩剑:“阿俪哥我们还没在马上比过剑术吧?”
  “还比啊?呀,你来真的……”
  
  高老夫人的寿宴像往年一样大办三天。高府旁的坝子拉起帷幕招待四乡贺寿的,高府内只招待至亲官绅。宴席摆到第三天,露天坝子的流水席基本收场了,高府内却热闹依旧,大人们忙着应酬,娃娃们就窝后院品评寿礼。
  高香莲对一个梨花木盒子爱不释手。
  高容在一边说:“有个人卖珍珠,可他装珍珠的盒子太好看了,最后买东西的人买走他的盒子,却把珍珠还给他。”
  “阿容哥又笑话人,我晓得你说的是买椟还珠。”
  “能干哦,还晓得这个典故,看来跟着阿俪哥学了不少。”
  木俪习惯了高容的调笑,晓得不想惹麻烦就别接口。他接过高香莲喜欢的盒子看了看:“雕饰得这么华丽,里面装的什么?”
  高容对照礼单:“剑邑送的短剑。”
  打开盒子,一把镶着红宝石的尺长短剑躺在嫩绿色丝绸里,旁边用深绿色丝线装饰。
  高容继续读礼单:“鹤行剑,剑纹如丹顶鹤展翅。咦,有这种剑纹,我看看。”
  “哎,你别弄乱——嗨……”
  高容抽出短剑晃动,剑过处红光隐现,剑纹呈羽状展开并延伸至包银剑柄,恰似振翅欲飞的丹顶鹤。高容笑:“这种剑纹肯定不是什么好剑,不过话头这么一圆,当寿礼正合适。”
  “阿容别乱说话。你看这些绿丝线像松针,正应了白鹤登松。不晓得铁里掺了什么,竟然有红光,嘿,还很锋利。”
  “你们两个都喜欢,干脆分了,阿莲要盒子阿俪哥要剑,正好凑一对。”
  “阿容哥,不跟你说了。”
  看高香莲一跺脚跑了,木俪摇头:“阿容你呀。”
  “你快去追,我正好清闲下,天天陪你们,累死。”
  “我来后阿莲就天天跟着我们,也该让她跟老庚们聚聚。”
  “扎实体贴。”
  木俪仔细端详短剑:“剑名也好,鹤行。这是哪个师傅弄的?”
  高容扫了眼:“看那图案,是流云师傅的,他一向会动这些心思。”
  木俪晓得高容性格,功夫武器只讲实用,他的佩剑也是很早以前的金沧剑,剑鞘平实剑柄古朴,除了剑眼处挂了高香蓝编制的丝绦,没有更多装饰。
  “阿容,我阿爹应该喜欢这种类型。”
  “都喜欢这样的。”世风如此啊,高容语气里有丝无奈,“寿宴一结束你就要去选剑?”
  “送来的样式太杂,我想亲自去趟剑邑,你真的不陪我去?”
  “你又不少人陪,阿宣哥主动请缨了。”
  “你懂剑啊。”
  高容做个鬼脸:“阿宣哥懂宝石。”
  高家四兄弟性格各不同,高三爷高宣与木俪同龄,两人却说不上话,高宣为人精明计较,不过于珠宝鉴赏确实有一套。
  木俪晓得高容不喜在人前露面,强劝无用,于是转开话题:“这次送来的样式,风格迥异。”
  “剑邑现在到处是小火炉,铸剑工也有开炉铸剑的。”
  “铸剑工自己铸剑?”
  “连小菜园菜农家的堂屋里都要挂把剑装饰,他们买得起铸剑师的剑?”
  “那不是良莠不齐?”
  “迂腐,铸剑工的剑未必不如铸剑师。不过我选剑的眼光与尔等不同。”
  木俪失笑:“剑品固然重要,但装饰更不能随便,细节处见真章。”
  “买的剑又不拿来练武,束之高阁的玩意,还这么啰嗦。”
  “这是门面,古宗土司就稀罕这个,送他的礼物可不敢马虎。”
  木俪比高容大不了多少,但比高容更晓得人情世故。高家现任土司高星膝下无子,以后极有可能传位弟弟。高容上面的两位哥哥都不得老夫人和土司欢心,木俪隐约晓得高星有意要传位高容,可高容已十六了还完全没长醒的样子,让木俪很是焦急,逮个机会就提点他。高容也明白木俪的心思,但有些事情,学不来就是学不来。
  “阿俪哥,选完剑你就要回了吧?”
  “是。”
  “这几天都没空练剑。”
  “晓得你动这些念头,晚饭后吧。”
  高容很失落:“晚饭后啊,还要等很久。”
  木俪刚想笑他,听到外面仆妇的邀约声,“唱经开始了,快快。”
  “阿容,我们也去听大本曲,今天唱的诸葛丞相七擒孟获。”
  高容懒洋洋出门,听到花园的三弦锣鼓声,忽然想起那把被自己扯断丝弦的龙头三弦。
  高容和高香莲是遗腹子,老太太和高星都对他们甚为疼爱,加上高星膝下无子,一直把高容当儿子带,平日里他要什么就给什么。
  那天在薄荷箐与阿筌起争执,一个唯唯诺诺的庶民居然为把破三弦反抗高家人继而出手殴打,这让高容震惊不已。他忽然意识到,庶民也有感情,也有不惜冒犯高家用生命保护的东西。可看到阿筌清醒后的卑微和屈服,他又莫名火大。那位试剑师阿铭,拥有一流剑术无上本事,完全可以带高香蓝远走高飞,可他面对高土司却一直卑微懦弱,甚至没有半丝如阿筌保护三弦般的勇气和抗争。可恨阿蓝姐爱他入骨。
  那把三弦,也不晓得可有配上新弦,听说那是金沧数一数二的龙头三弦,确实有点可惜。
  
  阿筌举起大锤,砸下,再举起,再砸下。
  由于被师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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