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伞骨温如寄-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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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日的事情忙完了,晚上自然是睡在了书院旁边的小楼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忍不住想,申屠衍先在在干什么呢?
  窗外忽然夜风大作,呜呜作响,待稍微停歇,他探出脑袋,只有一轮皎月,亮得清透。
  其实申屠衍什么也没干,钟檐走后,他又发了两天的呆,“走了……怎么就走了……”难道他伤心了,连最宝贝的铺子都不要了,也要走?想到这里他就懊悔不已,几乎要把肠子都悔青了。
  他究竟去哪里了?
  会不会在也不回来了?
  他坐在铺子里想事情,听得有妇人问他,“掌柜的,这把伞多少钱?”他木讷的转过头,生出一只张开的手,“什么,五十钱?太贵了,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吗?”说罢,转身就走。
  申屠衍点点头,眼神依旧木讷,过了一会儿,又有一个声音问他,“这把伞多少钱?”他依旧伸出一只手去,那人嘻嘻笑道,“才五个铜板子,真便宜……那我可拿走了?”
  申屠衍一脸木然点点头。
  忽然那人举起伞柄子就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背,“好你一块呆木头,把钟师傅气跑了,就可以在伞铺为所欲为了?把伞铺的生意赔光了,看钟师傅不扒了你的皮!”
  申屠衍听了这样一句,抬头,看是冯小猫,“你说他会不会不回来了?”
  冯小猫气鼓鼓的,说,“呆木头,你真是一棵树吗?树挪死,人挪活,他愿意回来,你不会把他追回来呀!”
  申屠衍想了想,嗯,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啊。
  申屠衍糊里糊涂的想了很久,终于坐不住,他决定去找他。
  他想告诉他,纵然什么也不记得,他还是愿意和他好好过一辈子的。
  可是钟檐去了哪里呢,他知道钟檐说起过他有一个妹妹的,远嫁京城,可是究竟在哪里,他却不知道。
  想到此处,他就无比懊悔自己失忆,啥也不清楚,他问了附近的邻居,也没有人知道,于是,他只好先上京再说。

  ☆、第十二支伞骨·转(下)

  钟檐在东阙待了三五日;才等到进宫的机会。
  那一日正是小公主的百日。
  大晁传到了这一脉,人丁确然已经分外凋零,皇帝在做太子的时候,虽然育过几位公主皇子;但是都早夭;最大的皇孙,也在养在七八岁时不知所踪;因此,李雪来的出生,举国自然是要好好庆贺一番的。
  可是;大晁公主的百岁宴;自然没有钟檐的位置。
  于是他和郭管家一家便在街上闲逛;这一日正是上元节;街上分外热闹,宝马香车如流电,灯影金雪恰三春,熙熙攘攘涌过来的人潮推攘着他们,朝着前方涌动。
  “真是好风光。”时隔多年再一次见识京都的繁华,他忍不住感叹,郭管家也笑,“可不是,那时候,表少爷可了不得,一手拉着小姐,一手提着灯,在街上横冲直撞,却没有一个人敢阻拦的。”
  “原来钟先生以前也是混世魔王呀。”时隔一年,郭管家的孙子依然已经有沉稳少年的模样,男孩子嘛,总是长得这样快,明明一年前他还是个到处惹祸的惹祸精。
  钟檐打了小鬼头一下,“在你面前,混世魔王我可当不得,可是不管怎么样,总是要长成小小男子汉的,要照顾爷爷呀。”
  少年很不屑的瞥了他一眼,仿佛在说我自己的爷爷要你说呀,一晃眼,人已经跑开了。
  他和郭管家仍旧往前走,连年战乱,很多街道他已经不太认识,可是他还是很清楚的记得,二十多年,他就是在这里将那个痴缠一生的少年领回家了。
  那可真是完完整整的一生啊,他遇见过的,路过他的人都已经不再了,唯有他,还在和他纠缠着。
  想到这里,他笑了笑,却看见提灯的少年气喘吁吁的跑回来,笑眯眯,“爷爷,钟先生,我在那边看到了一件顶稀奇的事咧,那边有个人,看着不傻也不疯,偏要逮住一个人便问他家的娘子是不是刚生了娃娃,你说,好不好笑?”
  “那都是真有几分有趣。”
  少年兴高采烈继续说,“还有一桩呢,与那个疯男人不同,这个男人倒是精神正常,只不过有些娘娘腔,也是到处寻人,喏?可不是那个人。”
  钟檐穿越人群,望见那个人确实朝他而来,虽然披着裘衣,可是仍旧能看出这个男人却有几分阴柔,像是宫中人。
  他果真是冲着自己而来,他说,“我家夫人请先生一叙。”
  他心中了然,跟着宫人走了。
  已经深夜,宫中的酒宴却未散,他路过正殿的时候,仍旧能听见喧闹歌舞之声,他在那人的带领下,却走进了一个幽僻的宫门。
  他见到妍妃的时候,她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了,他才要开口却有觉得不妥,最后还是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君臣大礼。
  她屏退了宫人,柔声道,“哥哥还要同我生分吗?”
  钟檐一愣,终究伸出手去牵妍妃的手。女子的指节分明,是玉石般的冷腻触觉,他分明记得小妍的手常年温软而潮湿。
  “小妍你……可是有什么不快乐?”钟檐与女子坐在一处,忽然滞了音,“现在……哥哥在这里,你以前总是要讲个哥哥听的……”
  他仍旧记得以前满眼泪哗哗步履蹒跚的女童总是很娇气,受了委屈到她的哥哥面前告状,他的哥哥也总是纵容着,他想着太傅家的女儿总是有资格骄纵的,娇宠一些又何妨,她的小妍要一帆风顺的长大,再也不必面对那些挫折和失败。
  可是眼前的这个女子,脸色苍白,神态淡漠而疏离,终究是笑了,她握着钟檐的手,笑容如同过夜的凉风一般,“没有什么不快乐的,宫门里的人,要是把快乐悲伤都写在了脸上,那他也活不过了,所以,哥哥,你来这里,我不知道有多欢喜……”
  杜素妍没有告诉他一个字,他才难过,他知道,宫里面的日子,怎么会像表面那样风光,多少明枪暗箭,可是她却抬头,继续笑,“哥哥,来看看雪来吧。”
  钟檐此刻才知道小公主叫做雪来,“雪来,倒是一个好名字。”
  “可不是,她生在雪天,生出来的时候又瘦又小,天气这样冷,将她冻得浑身发紫,连太医都说她命薄,可是她定然是可怜她的阿娘,硬是活了下来,这样健康,这样勇敢。”
  钟檐也感叹,“真是好勇敢。”
  这时乳娘将孩子抱了上来,他望着睡熟的孩子,十足十像他的父皇,没有半分像小妍,隐约是失落的,可是想到这个孩子是小妍生命的延续,甚至可以说是他们杜钟一脉最后的香火,又忍不住喜不自禁。
  “我可以抱抱她吗?”
  妍妃点点头,到底是男人,笨手笨脚的也不会抱孩子,最后小公主以一声响亮的哭声抗议,他们手忙脚乱了许久,才将小公主安抚下来。
  “哥哥,瞧你,真笨!”她嗔怪着。
  “是笨。”钟檐点头。
  皇城外的热闹似乎还在继续,火树银花不夜天,这份团圆似乎要永无止息下去了,可是,谁也都知道,它终究止于日出。

  ☆、第十二支伞骨·合(上)

  申屠衍来到京城的那一天,是元宵。
  举国欢腾;街上都是涌动着的人潮;从街角到街尾;他牵着马走过喧闹的街头;一时间天地旋转;茫茫然的不知道去哪里寻找。
  街上有这么多的人;找到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实在是比他想象中的要难得多;后来,他也只能一个个的问;后来想起来也实在是啥;他除了钟檐叫做钟檐,其他的一无所知;这样都能找到人;才奇怪呢。
  原来寻人这件事除了努力,还是要靠运气。
  他一路走,一路问,后来他果真遇到了一个宣称知道他要找的人的下落的人,他的眼睛忽倏一亮,“真的吗?是云宣钟檐?”
  那人支吾回答,“是啊,是啊,是钟檐,他妹子最近生了孩子的那个。”
  申屠衍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可是我还没有想好见到他说什么呢……”
  那人“……”
  最后申屠衍还是跟着那个人走了,可是他到达了地点之后,却发现事情有些不对,那个人带着他停在了一间瓦房前,位于角巷蜗角之间,散发着一股幽然之气。
  “你确实他真的在这里?”申屠衍反问,已经觉察出了不对来。
  说时迟那时快,那人忽然扑将过来,从屋子里面窜出好几个大汉来,将申屠衍团团围住,狞笑着,“此人身形样貌倒是与王爷相近,正好替王爷抵了债。”
  申屠衍顿时觉得天昏地暗,似乎有什么东西积郁在心口,终于喷涌而出,喉头一阵腥甜……
  后来,他被人调换了衣服,易了容,在暗无天日的牢里待了足足三天,期间,倒是没有什么不好的待遇,到了第三天,一个相貌与他酷似的人忽然被偷偷送进牢来,他看了他一眼,有些惊讶,“是你?你倒是比我有福气。”
  申屠衍默然,然后被送出了牢里,丢到了大街上。
  几日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他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已经暴风骤雨般的结束,很多年后,他把这件事情将给钟檐听,钟檐似乎是了解其中内情的,横眉道,“你怎么不打过去,他居然对你这样嚣张,真是没天良了。”
  申屠衍也只是苦笑,他那样的气度,必然是有来头的,怎么好打过去?钟檐无奈,却不肯说。
  可是,这些都是后话了,眼下的情况是,他不仅找不到钟檐,而且原来的衣服被那群人扒光了,什么铜板都没有,恐怕连温饱问题都堪忧。
  他摸了摸肚子,腹中空空,觉得更加忧愁了。
  而钟檐却不知道申屠衍来了东阙。一心只想着早些回去。听申屠衍的答案呢。可是郭管家实在是太热情,一留再留,说着怎么着也要出了正月才好回去。
  郭管家的孙子也分外黏他,觉得他是有大学问的人,整日的让他给他温习功课。钟檐推脱不过,只得应承下来,心里却苦笑,笔底文章,身后功名,好像已经是好几辈子前的事了,他现在,不过是一个糊伞匠,又哪里拿得起这个笔杆子啦。
  小孩却固执道,“先生就是糊伞匠,也是糊伞匠中的状元,一定是与众不同的,哪里像巷口摆的那个摊子,那伞呀,简直丑死啦,真不知道怎么有勇气拿出来卖的……”
  钟檐笑笑,当做是童言无忌。
  每一日,钟檐都带着小孩上街遛弯,战乱后的京都呈现出一派复苏的景象,茶馆酒肆,教坊画阁,他一步一步的走过,小孩儿走在他的前面,哄着脸介绍着,那里有好玩的,哪里有好吃的,哪里可以抄近道,他笑着看着他嚣张跋扈的小模样,却不忍心说破。
  他自小在这座城里长大,哪里有什么,他还不清楚吗?
  他们晃晃悠悠的走过东阙的老城,正月还没有过,街上还很热闹,各种祭祀活动都还没有结束,祈祷来年风调雨顺的,祈祷天下太平的,祈祷功名及第的,祈祷子孙满堂……天下的愿望这么多,人们却都把他们这些愿望寄托在一尊小小的泥塑菩萨身上,那么,送子观音也好,玉皇大帝呀,还是释迦牟尼,该是多么有压力呀。
  有一日,钟檐也这样稀里糊涂的被小鬼头拉到了檀山的寺庙里。
  檀山历年来香火不断,即使在战乱的时候,也成为了不少游民的避风港,正月里香火尤其旺盛。
  小孩儿站在宝相庄严的殿里,弯腰跪在蒲团上,少了方才的活泼,多了少年的沉稳,他郑重的朝着那始终拈花微笑的佛像磕了三个头。
  他说,愿我在今年的春闱中,能够谋些功名,也好让爷爷宽心。
  钟檐一愣,忍不住看向小孩儿,想着莫约每一个人都是一样的吧,从少不更事的小孩儿,因为大人的期待,虽然有些挣扎,有过叛逆,甚至走错了,最后都会找到自己的路,然后长成参天模样。
  他思索的一瞬间,少年已经变回了嬉皮笑脸的模样,“钟先生,你不求些什么么?”
  钟檐认真的想了想,现在这个世上,求平安吗?现在没有战乱,百废待兴,嗯,大概是不用求了;求富贵吗?他虽然没有怎么富贵,倒是小康果腹;求长寿吗?他的亲人都已经不在了,也没有什么牵挂了……他想了想,最终弯腰,鞠躬,磕头。
  他来到这个人间,见过很多的姻缘,他父亲和他母亲的,杜荀正和他的姑姑的,小妍和当今圣上的,有良缘也有孽缘,似乎每一个人都不容易……可是,即使是这样,他还是想要为自己求一求。
  金色的光线从窗户里洒进来,照的他的脸上,他终于开了口。
  他微笑着,把自己的愿望告诉佛祖——最平凡也最奢侈。
  “愿我同那一个人白首如新。”

  ☆、第十二支伞骨·合(下)大结局

  小孩同那东巷口的买伞摊子吵起来;实在是毫无征兆的。
  其实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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