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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起解-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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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究竟是何人?与我有何深仇大恨?”
拓跋君牙听得陆枭口中那字字诛心之语,禁不住寒毛倒竖,心肝俱裂,此时他身上血脉稍通,手足也不再似之前那般无力,旋即便反手撑了草地缓缓坐起身来。
陆枭微笑不语,只道,“放心,我会让你死个明白的。”
拓跋君牙眉间傲意一纵,他斜睨了双手已摸向背后双刀的陆枭,从容不迫地说道,“我以神策之身得一死,也算求仁得仁。只是,若你想对那人出手,我却也不能坐以待毙了!”
话音未来,拓跋君牙已猛然爆起,气势汹汹全然不似之前那副病势沉重的模样。
他将手撮到唇间发出一声清啸,正在一旁吃草的踏炎乌骓立即挣断了缰绳朝主人这边飞奔而来,先前拓跋君牙那柄通体幽蓝的碎魂神枪此时便绑在踏炎乌骓的身后,想是萧翰钧爱惜此枪此马,不忍使其流落他人之手,方才这般安排了,却不知此时正好让拓跋君牙得了便宜。
拓跋君牙一手抓住缰绳,翻身便跃到马背之上,他先前腕间受伤,所幸尚未伤及经脉,不过即便如此用力过大之后伤口又再度迸裂,从裹住他手腕的纱布上渗出丝丝血迹来。
陆枭见状,旋即一式暗沉弥散隐匿了身形。
拓跋君牙取下绑在踏炎乌骓身后的碎魂枪,反手一扬,已默默运起了天策武学中的守如山,啸如虎两式,防备陆枭偷袭。
那暗沉弥散虽说可使人隐匿身形,但终究时效有限,陆枭虽忌讳拓跋君牙那一身勇烈的天策枪法,但也须得抢占先机,他双手横握双刀,使之双柄相连成一线,忽又运起起劲将双刀分开,飞身便往拓跋君牙要害劈砍而去。
那踏炎乌骓向是名驹,虽然无法察觉敌人的身形,但是却并非无法察觉空气中的异样。
它嘶鸣一声,马蹄奔走,堪堪躲开了陆枭的刀锋,而马上的拓跋君牙却是长枪一抖,径自往周身布下密集枪影,使得陆枭难以近身。
没过一会儿,陆枭的身形便再度显现,他白白失了先机,面色颇为不悦,但是他很快就注意到方才使出了一通枪法之后,拓跋君牙的脸色更为难看。看来,对方此时也不过是强弩之末,仅凭一口气硬撑着而已。
只要自己与他鏖战片刻,想必到时候不用自己出手,拓跋君牙也自会难抑伤势,坠马受死。
既然打定了这样的主意,陆枭也不急着取拓跋君牙性命,况且对方枪法如神,又占了马上这个地利,他也很难得手。
果不其然,两人兵刃相交了不多时,拓跋君牙便开始露出疲态,他闷咳一声,嘴角又有鲜血溢出。
陆枭窥得时机,当即便提刀而上,想要趁这机会将拓跋君牙斩于马上,然而就在他飞身跃起的一刹那,陆枭却见着拓跋君牙那双金银二色的双瞳之中忽然精光乍现,他猛地吃了一惊,正想退后,却不料对方长枪呼啸而至,那踏炎乌骓也是扬了前蹄朝他胸口踏来。
“唔!”陆枭猝不及防,这就被踏炎乌骓踩在了马下,他胸口受了这重击,一时气力难继,双刀已是脱手。
拓跋君牙屹立马上,方才一番动静之后,他也是疲惫不堪,气喘不已。
“我拓跋君牙一生戎马,枪下亡魂无数,今日,这枪下便要多添你这一条亡魂了!”
陆枭神色愤然,却面无惧色,他冷狠地盯着拓跋君牙,大笑道,“拓跋狗贼,我杀不了你,你也活着过不去这马嵬坡!”
拓跋君牙冷冷一笑,他的面色此时已是愈发惨然,却仍是强撑着一口气。
“能杀了你,我也是不亏。”
拓跋君牙轻轻一笑,举枪便要刺下。岂不料,身后一阵马蹄声与人声接连响起。
“住手!”
为首一骑白马正是萧翰钧领军而来,先前与狼牙军一番厮杀,因是失了天时地利人和,即便是这支训练有素的先锋营也难抵人数多于己数倍的狼牙精锐,萧翰钧一边抵挡追军,一边率里残部往马嵬驿撤退,所幸狼牙军初次占领长安,也恐后背受袭,不敢追得太远,他们这才顺利撤入马嵬驿中。
听见萧翰钧的一声断喝,拓跋君牙微微有些失神,但他只是稍微愣了一下,手中长枪复又向陆枭掼去。
与萧翰钧同骑一马的叶问水见状,正要出手阻拦,却见萧翰钧已是拔出随身短刀往踏炎乌骓的踩住陆枭的前蹄掷去。
踏炎乌骓马蹄被短刀所伤,痛得它旋即扬蹄奋身,坐在马背上的拓跋君牙一枪失手,而自身的伤势也终究如陆枭所料那般再难抑制,当即就直直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拓跋君牙甫一落马,萧翰钧也从马背上飞身跃下,疾冲了过去。
想到拓跋君牙竟是有意要背叛李唐投靠狼牙,萧翰钧心中本已是郁愤不已,而今又见对方竟不知悔改,居然妄图伤人害命,他对这人的旧情一时已被怒火所浇灭。
拓跋君牙跌下马后便几近昏厥,那柄碎魂枪也在他染血的手中难以握紧。
萧翰钧提起手中那柄暗红色的长枪,枪头轻扫,便将碎魂从拓跋君牙手中拨到了一边,这才恨恨地将枪头往地上猛然一掼。
陆枭此时也挣扎着站起了身,他伤得并不太重,只是先前被踏炎乌骓当胸踩了一蹄,难免有些气紧。
“萧将军,多谢。”陆枭抬眼看了看面色铁青,不怒自威的萧翰钧,低低地向他道了一声谢。
“怎么回事?”萧翰钧的胸甲随着他沉重的呼吸缓慢起伏着,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位萧将军心情此刻委实不太好。
陆枭瞥了眼瘫软在地上难以起身的拓跋君牙,淡淡说道,“我们见他被绑得久了,怕勒坏了四肢,这便替他松了绑,尔后唐兄与穆兄采药寻水去了,让我独个儿看着他。谁曾料到他那副虚弱模样原来只是作给我们看的,我稍一不留神,拓跋将军已是夺枪上马要取我性命了……”
萧翰钧的目光随即扫到了被解下来放在一旁的镣铐与绳索上,看那样子也的确不像是拓跋君牙自己挣开的。
他神色威严地看了眼陆枭,对方面色有些发白,面上依稀还有些方才打斗时留下的擦伤瘀痕,那双蓝眸澄然清澈,倒是不像在说谎。
叶问水听到拓跋君牙居然还有力气夺枪杀人,当即便沉了一张脸,忍不住对陆枭斥道,“你们也是,知道他是要犯,怎么能如此疏于看管,且不说让他这般重要的人物投靠了狼牙百害而无一利,若不小心,他就是顺手取了你们的性命,也不过凭添冤魂而已!”
陆枭声色不露地拍了拍白衣上粘附的泥土草根,只说道,“这次也是我太过掉以轻心了,以为他先前受了伤又被绑了这么久,应该也没什么力气力反抗……回头不会了。”
陆枭边说边将双刀倒插回了身后,他随手拢了拢那头微卷的长发,又侧过头去看了眼躺在地上极为难受的拓跋君牙。
对方此时已睁开了双眼,直直地望着陆枭。
陆枭的蓝眸与拓跋君牙的目光略一接触,一抹深沉的笑意悄然而生。
“好了!我不希望下次再有这样的事。”
萧翰钧见周围逐渐有人围了过来,当即便厉声一喝。
他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了眼拓跋君牙,牙关紧紧地一咬,旋即却又分开。
“拓跋君牙,你若再敢妄图逃跑,我必依律将你就地斩杀!你可明白?!”
拓跋君牙已是无力言语,他费力地转了转眼珠,眨了眨眼,这才看清了萧翰钧那张铁青的脸色。
恍然之间,拓跋君牙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两人多年之前,情同手足共同在天策府学艺习武的日子,那时候萧翰钧决计不会对自己露出这样痛恨的神色,那个憨厚老实的小子总是屁颠屁颠地跟在自己的身后,怯怯地叫自己一声师兄,羞羞地唤自己一声君牙。
时光如梭,苍茫而逝,不复再还。
拓跋君牙心中既是感慨又是酸楚,但最后他却只在嘴角牵起了一抹疲惫的笑意。

“呵,他还敢笑?!真以为我们不敢杀他吗?”
叶问水只道拓跋君牙不屑萧翰钧威慑,他面色一沉,一手已按住了腰间轻剑。
“够了,别吵了!”
萧翰钧目不转睛地盯着闷声咳嗽的拓跋君牙,他这才察觉到对方的脸色已是比之前更差了不少,显然并非如陆枭所说那般都是装出来的。
看着拓跋君牙闷咳了几声之后竟张口呕出了鲜血,不仅是萧翰钧,便连叶问水也愣住了。
叶问水急忙转头瞪了眼陆枭,无声地质问对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翰钧胸口一阵酸涩,他已是悔了刚才对拓跋君牙说出的一席话,但他此刻身领要职,在这么多本就人心浮动的唐军面前,他自然不能坏了规矩。
萧翰钧放下长枪蹲下身来,一手扶了拓跋君牙起身,一手却摊开来向一旁的叶问水说道,“问水,把地上那副手铐脚镣给我。”
叶问水眉头微皱,也不多话,只是默默取了械具交到萧翰钧手中。
萧翰钧一面为拓跋君牙戴上镣铐,一面沉声说道,“倘若你真是冤枉的,那便去陛下面前说个清楚。在一切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出于职责所在,我绝不能放你离开。”
拓跋君牙挣扎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腕间的镣铐拖拉得一阵响动。
“师弟,我若要走,你终究是留不住我的。”拓跋君牙目光淡然地与萧翰钧沉凝的双眼对视着。
萧翰钧不是傻子,此刻怎么听不出拓跋君牙的言外之意?他胸中顿觉闷痛难当,脸上却勉力挤出了一抹苦笑。
他目眦欲裂地瞪着表面上分明一副风轻云淡,内里却是冷若冰霜的拓跋君牙,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自是留你不住!若十年前,我能留住你,你也不会变成今日这样!你的心,莫非就当真是一块冷冰冰,硬邦邦的赤铁吗?!”
萧翰钧面色怆然地站了起来,也不知是他心中受创颇深,还是他蹲得久了有些头晕,那魁梧的身形竟是跌撞着往后退了几步。
叶问水急忙上前扶了萧翰钧,却又被对方随手挡开。
眼看着萧翰钧失魂落魄地踉跄而去,叶问水也只能自嘲般地笑了笑。
“翰哥,你这是何苦来哉?”

又过了一会儿,唐不二这才穆赫采了满满一筐的药草回来。
听闻拓跋君牙趁他们离开后差点逃脱一事,唐不二吓得直拍胸口。
“看样子以后还不能只留一个人看到他哦!”唐不二一边说话,一边斜睨了眼斜靠一棵树下的拓跋君牙。
穆赫责怪地看了眼唐不二,说道,“都是怪你!你不好好和陆枭一起看着要犯,非要跑来与我一起采药。你这家伙尽采些毒蘑菇不说,还不时摔个狗啃泥,简直就是来给我找麻烦的!”
唐不二被穆赫说得面上一红,急忙摸了摸自己的短髯,“我……我也是好心想帮你嘛。那晓得那些蘑菇吃不得呢,我还想吃你弄的蘑菇肉片汤的嘛。”
“吃,吃,吃,就知道吃!快去把药给我熬出来!”
穆赫从框子里捡出了一些草药,一把塞到了唐不二怀里,将他赶去一边熬药了。


“拓跋君牙,你在萧翰钧面前什么也不说,就不怕有朝一日再没机会说什么了吗?”
陆枭站在拓跋君牙面前,微微笑着。
拓跋君牙此时正在闭目休憩,他的精力与体力都靡费甚巨,连多说几句话都觉得疲累不堪。
“呵,看来你也是知道他根本就不会再相信你,也是,你既然是有谋反之意的叛逆,谁还会信你呢?”
陆枭目光一沉,眼神却变得愈发恶毒。
“回头这极乐引的药性会愈演愈烈,你会沦为日夜都需人肏弄的淫奴,到时候,只怕你还要求我杀了你呢。想想到时候他看到你变成这样一只淫奴公狗,又会作何感想?”
“他会杀了你。”
拓跋君牙眼也不睁地冷冷说道,自从陆枭在他面前暴露出了真面目之后,拓跋君牙也察觉到那极乐引或许比陆枭所说的更为可怕。
无疑,他的心中是愤怒的,亦是恐惧的,却终都归了一腔淡漠。
到最后,大不了一死了之,不过就是一死而已。
拓跋君牙面上的冷漠让陆枭有些失望,他原以为可以看到这人愤怒恐惧乃至软弱的样子,却不料对方那张俊美的脸上始终都只保持着一个冷冰冰的表情。但是不要紧,对方只是尚未真正地见识极乐引所带给人的痛苦,而自己注定是要将拓跋君牙推入更深深渊的人。


这边厢,败退的先锋营残部已经在萧翰钧身先士卒的带领下简单地扎起了营帐,准备在马嵬驿的入口处权且休息两日,再往后慢慢撤离。
萧翰钧布置完安营扎寨的事务后,这就亲自去伤病营寻那位来自万花谷的医道高手闻无声了。

此时叶问水等人已经将拓跋君牙押进了营帐里,出了之前那件事之后,他们更是不敢掉以轻心,在陆枭的提议下,他们干脆将拓跋君牙用绳子牢牢地绑在了帐子中间的立柱上,又将对方蒙眼塞耳,不让他再窥得一丝外界的讯息。
拓跋君牙也是不愿搭理任何人,反正看不见那些人对他的敌视,听不见那些人对他的嘲弄,他倒也乐得清净,故而神色十分坦然淡定。
只是他体内的伤势到底不轻,虽说穆赫带回了一些草药并熬制成了药水给他服用,但是却也没多大效用,毕竟只是路边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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