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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千殇ⅱ-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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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纳兰汐面无表情下马,风吹过她的衣领,无数绒毛像浮动的鸾鸟白羽,又像飞舞的雪。走近赤鹰,对阿宁使了个眼神,阿宁忙掰开赤鹰的嘴,纳兰汐迅速把一枚红色药丸弹进赤鹰口中,手顺脖颈一捋,看着那药丸滑进赤鹰肚里。
  “这样的毒药,就算吃下去十斤在我手里也死不了”,纳兰汐站起来,冷冷说着,脸上透出淡淡的憎恶,“帝都那些人,行事总是这么恶心。”
  阿宁已扶起夏殒歌,摸了摸鼻息,惊喜地叫起来:“还有救。”
  也不等纳兰汐下令,忙从周围士兵那接过水壶,小心翼翼喂了几口。目光下移,看到大团血迹,忙掀开衣服检查伤口。
  “要看伤也先去弄去车里。”纳兰汐看着这忙前忙后的凉族小姑娘,声音透着说不出的冷硬,面部表情却微微柔和了些。
  “呀。”阿宁骤然想起她怀里抱着的是个大男人,也红了脸,小心翼翼放下,求救似的看着周围士兵。
  纳兰汐微微点头,几名身材高大的军士脱下甲胄,小心翼翼将半昏迷的夏殒歌抬起,放上铺着厚厚兽皮的躺椅,动作迅速而平稳,穿过密集的树林,消失在雪地。
  夏殒歌在梦中感觉奇特的暖,草木清芳环绕着他,四肢百骸通透而舒适,那方向似清凉的清溪流泉,浸润着旅人疲惫身心,浸入灵魂。
  像是琼花,暮春之时香雪叠海,碎冰落雪,年少时踏马走过冰清玉洁的花雨。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
  掬手留香。
  昏昏沉沉,似乎听到女孩子清脆的嗓音,银铃也似地欢呼:“咦,血止住了,可他似乎受了内伤,要不要给他吃药。”
  温热的湿毛巾在额角擦拭,那清脆的嗓音依然是欢喜的:“姐姐,他长得真好看,你说他什么时候醒啊,醒了是不是更好看。”
  另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声淡淡地说:“你这样吵,他一定被气得马上跳起来。”
  “怎么给他吃药?”
  “叫太医、、、看我干嘛,我又没学医。”
  “你不是说什么毒药吃十斤也能治好?”
  “我只说能解那种毒、、、再说、、、岐黄术和医道还是有别、、、”
  “哦,你看他伤得好重的样子,能不能治啊?”
  “现在能不能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再啰嗦一会,他就死定了。”
  “啊?哦——我去叫太医。”
  阿宁横冲直撞端着药跑进来,一头撞上穿着软甲的青衣侍卫,颠来倒去几番才稳住脚步,手却是晃来晃去,最后看了一眼碗里的药,松了口气。
  幸亏,一滴也没洒出来。
  正要把药递给躺在床上的好看哥哥,一只手臂死死挡住她前路,换了几个角度,手臂依然毫不容情挡在前方,用力去推,那只手却铁棍似的纹丝不动。
  “诶,你是谁,他的伤很重你知不知道?”怒气冲冲的凉族女孩指着那碍事的青衣侍卫大叫起来。
  “吵什么吵”,青衣侍卫皱眉看了她一眼,视线转移到手中的碗,眉宇浮出一丝讶然,“你来给公子送药?”
  “要不你当我干嘛、、、喂,别挡路,他必须马上喝药、、、喂喂、、、你干嘛抢我的碗、、、”
  活泼的凉族女子瞬间呆了,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睁睁看着那青衣侍卫抢过她手里的碗,下一个动作,差点让她下巴掉下去。
  那侍卫,居然将药端起来,喝了一口。
  确定无毒后,鸣风把喝了一口的药碗还给她,顺便把她从呆滞状拍醒:“那——谢谢姑娘了。”
  阿宁接过碗,狠狠瞪了鸣风一眼:“有病!”却也不敢懈怠,小心翼翼端着剩下的药走向床边。
  “多谢姑娘,我自己来。”床上的人不知何时醒了,细长双眸只是微微睁开,长长睫毛轻轻颤动,好似隔了迷迷蒙蒙的水汽。
  阿宁惊喜叫起来:“啊,你醒了!”
  手迅速伸向床上的人,摸了摸额头,眼睛笑得如两弯银月,低低惊呼:“烧也退了,那些大夫真厉害。”
  鸣风吓得差点叫出来——夏殒歌的底线是,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他二尺半的距离。
  除了慕离等身份特殊的人,越此界者,必定会被夏殒歌本能地打飞。
  下意识要去拦,却神差鬼使要去拦截夏殒歌,生怕他突然发难。阿宁一个女孩子,这一推必定骨头都折了。
  然而,夏殒歌只是微笑着,任阿宁试探体温,然后淡淡道:“嗯,烧退了。”
  阿宁便欢喜地收过药碗:“那——你先睡会儿,恢复些力气,我不吵了,隔壁还有个呢,伤得可真重。”年轻女孩活泼如小鹿,轻盈地跨出去。
  然而,转瞬,隔壁却传来她惊恐的叫声——“你们、、、你们干什么、、、”
  接下来的话,却变得低沉而模糊,似乎回答的人顾忌隔墙有耳,刻意将声音压了下去。
  夏殒歌轻声道:“她说的隔壁那个伤员,是赤鹰。”
  鸣风点点头,皱眉思忖着,霍然抬头:“公子,阿宁似乎很面熟。”
  夏殒歌忍俊不禁:“像子清,这神气,简直跟子清一模一样。”
  鸣风有些尴尬,眼神却是迷茫中透着叹息:“其实——我很羡慕她,什么龌龊事都不必知道,更不必搅进去。”
  夏殒歌微微一笑,眼底却浸入无尽悲凉,什么也没说,轻轻阖上眼。
  最初,最初谁不是那样呢?
  萧宸、二哥、离儿、他,最初相逢,看似满肚子坏点子,谁都看谁不顺眼,却都有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空灵如冰雪的灵魂,倒影着最洁净无瑕的蓝天白云、花树幽草。
  后来,后来都不一样了。
  他杀了二哥,萧宸成了他的下属,看似一步之遥,却再也不能跨越。
  而从小和他无话不谈的阿离,也学会将心思沉沉包裹,终有一天,带着温婉的微笑,走出毓明宫,并且决定——再也不会来。
  “那么——从今后我的所作所为与你无关。”
  看着那熟悉的身影决然离去,他感觉自己生命之琴上最重要的一根线,锵然断裂。
  抹去斩月匕上那伴月星的图纹,细碎的粉末飘洒落下,他只觉得自己的思绪也被那粉末连成的丝牵引着,游离了不知多久。
  那傻瓜知不知道,这些年东征西讨,慕离明里暗里树敌多少?虽说自己麾下党羽深广,慕离以这面目走出去无异告诉那些人他慕离从此和他们不是一类。
  那么,若慕离身陷危难,孤立无援该怎样面对?
  夏殒歌眼前霍地出现阴森的牢狱,心神一凛,竟再难入睡。越来越自责,自己当时怎么就不知道挽留,怎么就说话那样不留余地?
  手,无声攥紧那份沾血的地势图,全身颤抖。
  夏殒歌并未休息多久,宇文曜华继位大典在即,更多的烦心事让一向睡眠很浅的他更不得片刻宁静,然而,身体异常困倦,索性不回驿站,就在离凉王宫最近的丞相府住下。
  预料明早典礼,今晚该是歌舞升平,万民同乐,爆发的热烈一潮高过一潮。
  但,却是无比安静,整个凉国唯有青灰银白山脊在天际绵延,举国无声沉睡,没一丝活气。
  寒夜悠长得似乎无边际,寂静犹如鬼蜮。
  夏殒歌心里忽然游过一丝微妙的感觉,似有一只冰冷的手,毫无征兆触摸着最敏感的地方,整个心房颤抖起来,紧绷如弓弦。
  风吹窗纸,细微的簌簌声,却令他悚然一惊,拔剑砍去。
  很久之后,在胤国弈城,当他背着满身是血的离儿,回望遍地狼烟焦土的故国,对着眼前无尽黑暗,用断剑支撑着奄奄一息的身体,在砂土上艰难爬行,蓦地回想起这感觉。
  岁月无声也让人害怕。
  门“咯吱”一声轻响,一袭银灰裘的纳兰汐走进来,却并未说话,目光在他眉目间的青黑之气上游离,若有所思。
  “殿下的病气似乎又重了”,纳兰汐幽幽吐出这样一句话,将一只琉璃瓶搁在桌上,瓶中缓缓流泻的液体玫红带金,灿若朝霞,淡淡道,“殿下可以换药了,金色的是强压病气的虎狼药,这瓶可做日常调养之用。”
  轻轻说完,纳兰汐却无离开的意思,反而走到他身后,顺着他的视线望向无垠雪山。
  随后,一字一字好似冰凌飞剑:“那个刺客,殿下没兴趣么?”
  夏殒歌苦笑摇头:“纳兰大人玩了一步,在树林的时候他就已经把信传出去了,而帝都的杀手,宁死也不会说出半个字——纳兰大人总不会不知道?”
  纳兰汐眼光霍然一冷,却笑了:“殿下既然知道是帝都来的,那也不用提审了,不过——下官有一样东西,殿下必然很感兴趣。”
  唇间倏然发出尖利之声,一只白鹰破窗而入,停在她肩头,白鹰尾部一撮羽毛染成银灰。
  夏殒歌脸色一变:“他的传信飞鹰!”
  忽然冷笑,双眼深若寒潭,透出冷锐的光,不放过纳兰汐每一丝表情变化。
  纳兰汐垂目:“自胤国侵凉,为杜绝细作与外联系,凉王殿下召集训鸟能手,镇守四方,这凉国与外界所有通过鸟类传递的信息必经此过滤,是为‘青鸾’。”
  夏殒歌点头赞许:“真是好主意,既然如此,就拜托大人回帝都一句‘诸事顺利’,如何?”
  纳兰汐低应了声,将铜管绑上鹰腿,送到窗前,白鹰舒展羽翼,振翅飞上九天。
  瞥一眼夏殒歌毫无表情的脸,纳兰汐缓缓道:“下官擅自将落月渡来信放给殿下,导致殿下身陷囹圄,请殿下责罚。”
  夏殒歌静静听她说完,忽的笑起来:“什么责罚不责罚,你这样做,是为了曜华,你想代他承受帮助英华帝,暗中对付本宫的恐怖后果?”
  纳兰汐脸色大变,惊恐抬头,对上那令人胆寒的微笑。
  一向镇定的少年丞相失了方寸,慌乱退了几步,苦苦哀求:“殿下您放过他。”
  夏殒歌轻声叹息:“来不及了,莫非你没发现我本宫手底少了几个人,还有几匹最快的马?”
  那些人,此刻应该在夏殒歌哪个亲信的府邸或军营吧。
  纳兰汐咬唇,怔怔看着眼前笑容绝美,语言轻柔如和风细雨的男子,生平第一次,她露出这样可怕的神情。
  魔鬼。
  夏殒歌的笑谦恭而疏离:“纳兰大人,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实在不合礼法、、、”随即,缓缓做了个“请”的姿势。
  纳兰汐已无暇思量他怎么知道自己女扮男装,她已不知恐惧,而是彻彻底底,完全绝望。
  夏殒歌淡淡瞥了一眼她死灰的面目,回身,走出房门。
  身后绝望的呼喊声嘶力竭:“全是我的错,要是责罚就责罚我吧!”
  夏殒歌一震,身形一顿,伸出手,手心一只琉璃瓶流转瑰丽霞光,他转身看向纳兰汐,笑容骤然冰消雪融,春风化雨:“本宫不会为难你,毕竟——你实在太像十四岁之前的我。”
  眸光一转,好似无比遥远的往事纷至沓来,冷冰冰的讥诮和绝望:“迷信感情的人,注定会输,哪怕聪明如你。”
  纳兰汐脸上的从容崩溃了,疯狂而执著,喃喃解释:“不、、、不是这样,我的所作所为和他无关——”
  声音不大,却恍若一声惊雷,夏殒歌心房好似被闪电狠狠一劈,先是雪亮,随即——一片空白。
  这句话,他听过。
  半个月前,毓明宫的那串风铃下,慕离接过图纹湮灭的斩月匕,抬头,秀丽的脸上依然是温婉微笑模样,微微躬身:“那么——从今后我的所作所为与你无关。”
  连最熟悉的人,也未曾察觉那温婉似水的笑容里,那刻骨的悲凉决绝,以及暗藏的伏笔。
  他耿耿于怀那么久,却想不到,这句话,可以理解成这重涵义。
  离儿究竟做了什么,或是准备做什么,非要说这样绝的话,非要这样不顾一切,和他撇清关系?
  恐惧转瞬缠住心绪,冥冥之中,强烈的不安的预感扑面而来。
  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他即将面对腥风血雨的凌厉肃杀。
  作者有话要说:  


☆、归去来兮

  曜华继位大典在即,夏殒歌已经没有心思继续和纳兰汐继续绕弯子。
  匆忙吩咐纳兰汐把曜华手里那道赐婚圣旨拿给他,这位有史以来最爱绕弯子最从容的皇太子霍然转身,风掣电奔,骑马消失于茫茫夜色。
  走的时候,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苎衣。
  纳兰汐一眼看出情况有变,心绪七上八下,连夜赶去凉国皇宫见曜华。想到夏殒歌若准备对曜华下手,整个皇宫必定已在夏殒歌掌握中,于是强颜欢笑说态好转,随即拿走了那道被曜华搁在暗角一只紫金盒子中的赐婚圣旨,马不停蹄赶往驿馆。
  还没开门,里面却传出极清脆悦耳的声音——“殿下你放过赤鹰好不好,阿姐说他也很可怜的、、、”
  一听就是阿宁的。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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