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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得意进宝楼-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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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慕华手拂上陆酒冷的脖颈,琉璃色的眼中转过冷意。
  陆酒冷在梦中轻轻动了动,又毫无防备地安静下来。
  苏慕华看了那张睡颜片刻,终是松开了手,重重地咳了一声。
  陆酒冷睁开眼见苏慕华已经醒了,一双清透的眸子落在他身上。
  笑道,“小苏,你醒了,我们可以上路了。”
  苏慕华看着他,一语不发。
  这人刚才是真的在熟睡么?
  大漠之中,天黑得并不彻底。风暴散去之后露出一片极蓝的天幕,风吹堆沙如雪,星辰仿佛都要垂到地上。
  两人出了藏身处,陆酒冷借了星辰辨了方向,拉了苏慕华的手,“没了马,我们只好走出去了。”
  他摸了摸怀中,见官印还在,翻了翻袖中,还有三两银子。
  二人携手同行,衣袂带风,片刻间就掠下了这片丘陵。
  陆酒冷轻轻嗯了一声,他视野所见丘陵的边缘有一片暗影,行到近了,才看清是几具尸体。
  苏慕华听他话语有异,“怎么?”
  “有三具死尸,看上去腐化并不严重。”陆酒冷边检视那些尸首,边道,“光着头,身着僧衣,腰间佩了一把戒刀,这是个和尚。蓄着发,身着道袍,腰间插着一把拂尘,这是个道士。哦,还有个头戴珠翠,身着红袍,这妇人长得还不错。”
  三人虽然已经死去,但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仿佛死得极为满意。
  “唔。。。似乎是脱水而死。”
  苏慕华问道,“和尚、道士和女人?”
  他虽然此刻已经目能视物,却只装着什么也看不见,冷眼看着陆酒冷在那翻捡。
  陆酒冷目中若有所思,“我在想,若我们方才一起死在这沙漠中,日后有人说起来,两个男人。。。”
  苏慕华觉得那场景光想想就不寒而栗。冷冷打断他,“和你?谢了。”
  陆酒冷在三人身上摸了摸,“没有带水,没有银子,小苏你会这样进大沙漠?“
  苏慕华点点头,道,“会。”
  “哦?”
  “如果想寻死的时候。”
  陆酒冷赞叹了一声,“小苏你真聪明,和尚、道士和女人可不正是殉情来的。”
  二人并未逗留太久,继续上路。
  风暴过后的晴朗天气并未维持太久,日出之后天地之间起了雾气。那种雾与平原之雾并不相同,不含水汽,只是极干燥的扬沙漂浮在空中,举目只看见数步之内的人影。
  走到第二日上,陆酒冷终于确认他们迷路了。他的唇已经干裂,行走之间的力气已经近乎耗尽。这个沙丘与那个沙丘之间看起来如此遥远,穷他一生都走不到。
  苏慕华伏在黄沙之上,似乎已经站不起来了,他的情况比陆酒冷更糟。
  他虽然也是江湖中人,也曾历过生死。但自幼便是少主的尊荣身份,没有试过像陆酒冷那样苦苦忍耐,只为打熬一个出手的时机。更不曾试过忍痛负伤逃走,为了能活下去藏于深巷街角,用尽百般手段。
  更何况此刻他身中剧毒?
  陆酒冷看着他,饮下酒壶中的最后一口酒,拽过苏慕华的头发,用力吻了下去。
  苏慕华已经干渴得快要裂开,此刻只觉得一阵清凉自唇舌间传来。忙紧紧附了过去,舌尖贴着,近乎渴求地吮咂。
  空气中干得几乎一点就炸,陆酒冷为他大力搂着,许久未能纾解的情潮霎时沸腾。两人分享了最后一口酒,却不肯分开,两道同样年轻的雄性躯体在发烫的黄沙上翻滚。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大漠沙如雪(三)

  3
  陆酒冷喘息着将他牢牢按在沙里,目中转了红色,如一匹嗜血的狼。苏慕华看不到陆酒冷的眼睛,只觉得这个人手劲大得几乎勒死他。
  陆酒冷一口咬在了他的脖颈上,慢慢低下了头伏在他的颈间,唇压着青年温热的脉动。
  啊喂。。。。。。
  苏慕华半张脸埋在沙里,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披散开,滚满了尘土,“你给我滚开,疯子,疯子…”
  “别动。。。”陆酒冷声音已经喑哑,他眼中清明挣了挣,突然一掌击在苏慕华的肩上。
  苏慕华身体平平飞了出去,落在沙地上。
  他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一抬手就拔了刀在手中,桃花眼中跳动着火苗。
  陆酒冷用杀人的目光瞪着他,目中带了血丝,已不复方才混沌血色,“怎么就。。。渴成这样?”
  苏慕华气得翻个白眼,“你丫的,王八蛋!”
  见过恶人先告状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陆酒冷不与他计较,闭着眼喘息了片刻,道,“走吧,日落之前找不到水源,你我就真得当一对同命的鸳鸯。”
  苏慕华一语不发跟上他,他虽不语但心中暗自戒备。
  刚才这人向他扑过来的时候,他几乎以为他要饮他的血。
  这江湖中饮人血练的武功,就他所知不下七八种,而其中最为神秘的要属寻欢山庄杀字部的狱鬼。
  但据传狱鬼是全无理智,只知杀戮。
  若这人是狱鬼,又怎会不杀他?
  就算不是饮人血练功,在生关死劫一瞬的时候,纵然是名门正派又能剩下多少正人君子?
  没有了水,不是还有一腔血?
  人心隔肚皮啊,少年。
  陆酒冷停下足来,夕阳挂在天边,又是一天黄昏。
  沙漠的黄昏是很美的,白日毒辣的太阳,此刻像橘黄的大饼,绵延的沙海也带了温暖的色泽。
  但此刻这样的美景落在陆酒冷的眼里,他实在欠缺欣赏的好心情。
  “什么声音?”站在身侧苏慕华突然道。
  他可以凭一点细微的声音,便跟上陆酒冷。
  若不是这几日下来,陆酒冷知道这人身中剧毒,他几乎以为苏慕华是天生的瞎子。
  太阳落下去的地方渐渐传来清晰的驼铃声音。陆酒冷向着那地方看去,两匹骆驼拉着一艘画舫滑翔在沙海中。
  画舫极为豪华,高达两层,垂着白色的轻纱。画舫并未向着他们驶来,而是一直向着日落的方向。
  “山不来就我,只好我们去就山了。小苏,我们走。”陆酒冷拉了苏慕华几个起落,追了上去。
  “何方鼠辈,竟敢惊扰折梅宫主人行驾!”方踏上画舫,纱帐之外,便有数名身佩长剑的白衣少女扬声呵斥。
  陆酒冷拉着苏慕华笑呵呵地看着她们。“各位姑娘,相逢即是有缘,何必如此拒人千里?”
  “呸,谁和你有缘了,姐妹们先将二人擒下,交由主人发落。”
  白衣身影一错,几柄雪亮青锋剑,摆下个剑阵来。
  苏慕华袖手退后一步,让出场地。
  陆酒冷手中剑锋一错,身已切入剑阵中。
  转眼十余招后,陆酒冷手中同时夺了三柄剑。
  “好了,还嫌丢人不够?带他们进来。”纱帐之中传出一声轻笑。
  众白衣少女齐声应道,“是,主人。”
  纱帐之内摆着一张巨大的卧榻,一名风华绝代的美人正侧身斜靠其上。男
  子锦绣的白衣上绣满了朵朵红色的梅花,张扬地像株开满花的梅花树。白衣寒梅本是素雅之物,却为他花团锦簇,穿出奢华的味道。
  那男子脸上带着三分笑意,眼角细微的纹路可以看出他已并非年少。
  眉目含情,纵然并不年轻,但这男子的容貌,仍如一卷浓彩重墨的工笔。
  陆酒冷的眼睛亮了。
  面前案上摆着紫色的葡萄,黄色的香瓜,还搁了一壶清冽的美酒,已倒了一杯酒。
  此刻在陆酒冷的眼里,世间再无任何一位美人能比得上这一杯酒。
  “相逢即是有缘”,男子长袖轻动,“来人,为二位少侠满杯。”
  陆酒冷和苏慕华都不是会为自己找别扭的人,二人谢过,不客气地饮了。
  男子饶有兴趣地看着二人,又道,“二位请随意用些酒水,瓜果。”
  陆酒冷应了,取了葡萄分与苏慕华。
  “在下折梅宫主人楚折梅,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陆酒冷道,“在下是这雁北城的县令宋昊,这位是我的书童宋小苏。”
  苏慕华心道,怎么江湖上从未听过折梅宫之名。
  楚折梅面色微沉道,“原来是官府之人。”
  陆酒冷道,“看来楚宫主对官府中人不大待见。”
  楚折梅道,“摧眉折腰事权贵,怎比得上优游卒岁;且斗尊前。但在下并非是不待见官府之人,只是我有位朋友,平生不喜沾染俗物罢了。不过话说回来,我观宋大人这位书童可不似只有书童的格局。”
  陆酒冷道,“我家人丁单薄,小苏从小与我一同长大,虽是书童,但也和家中主人一般。”
  楚折梅道,“难怪我观宋大人对这位小苏多有照顾。”
  苏慕华道,“楚宫主有所不知,我有眼疾,一路上多蒙宋公子照顾。”
  楚折梅闻言,一叹,“如此风华,可惜了。小苏若不介意,可否让我为你把把脉。”
  苏慕华心知他好意,伸了手去,任他诊视。楚折梅把了脉,又检视了他的眼白,手中翻出一根针,道声,“得罪。”
  他将针刺破苏慕华的手指,看了红色的血珠,目光猛然一沉,“你究竟是何人,怎会中了此毒?”
  苏慕华道,“宫主方才已经听到了,我叫宋小苏。”
  楚折梅知他不愿说,也不多问,收了手,道,“此毒出自宫中,据我所知天下并无解药。”
  苏慕华一惊,“你说百日醉黄泉,天下无解药?”
  楚折梅道,“你中的并非百日醉黄泉,禁中另有一毒名唤沉醉黄泉,看上去与百日醉黄泉相似,也是同一人所创。但百日醉黄泉与之相比,若流萤对皓月,不可同日而语。”看看他的神色,楚折梅又问,“你不信?”
  苏慕华淡然一笑,“不,我信。”
  他信楚折梅,只是不知想要他命之人,是太子,还是叶温言?
  想起那个名字,苏慕华心下微痛,唇边露了冷笑。
  楚折梅道,“可惜,小苏正当大好年华,竟然中了此毒。”
  苏慕华笑道,“生死有命,我已经看淡。”
  仅凭诊视就看出毒理,并熟知禁中的毒物,楚折梅此人颇不简单。
  他一转念,便想起一人来。
  楚折梅道,“宋大人,我有个不情之请,你这位书童甚对我的胃口,能否让与我。这里的侍女你要有能看中的尽管带走。我再备了水粮,送你们出沙漠。”
  陆酒冷一呆,苏慕华此刻全身沙尘,头发蓬乱,全身上下没有一点能让人看上的地方。眼睛一瞄看见楚折梅眼底的笑意,知道此人多半是游戏之心,便闭了嘴。
  苏慕华静静饮酒,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楚折梅又去逗他,眼波一荡,色授魂与,“那小苏意下如何?我可比你这位宋大人解风情许多,小苏若从了我,我保证你知道何为人间极乐。小苏若只喜欢在上面,我也万事好商量。”
  苏慕华笑道,“我命不久矣,你也肯要?”
  楚折梅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苏慕华又是一笑,“我若应了你,那梅花侍郎又如何能饶过我?”
  楚折梅脸色一变,转眼又是笑意盎然,“什么梅花侍郎,我名唤楚折梅,折尽天下梅花,又有什么梅花会放在眼里?”
  梅花侍郎之名,陆酒冷竟然也曾听过。前朝年间的探花郎,风骨绝佳,文章清绝的楚梅郎。
  陆酒冷问,“你便是楚梅郎?和传说中的似乎不像。”
  二十年前名动天下的楚梅郎传说中青衫风流,风骨清隽。
  苏慕华摇头道,“你听过楚梅郎,可听过当年太医院院使,顾浮云。”
  陆酒冷道,“哦,是了,传说顾浮云绝世风华,楚宫主看起倒与传说相似。”
  楚梅郎与顾浮云名动天下于十五年前,携手归隐于十年前。
  当年顾浮云以二十之龄,挑战上任院使,治好太后之病,得哀帝封三品院使之职。
  不过陆酒冷能知二人之名,实是二人的归隐过于惊世骇俗。
  楚梅郎长跪知事殿,力拒哀帝赐婚千灵公主,求娶顾浮云。
  这一段往事,在说书人那成了本,叫什么纵横奇情录。
  开篇第一句,袖手风流楚梅郎,死生不负顾浮云。
  楚折梅一笑,“好了,往事休再提。二位既然都不愿留下与我共度良宵,便请吧。”
  楚折梅命人为二人备了食水,又拿出一盒药递与苏慕华,“我解不了你身上的毒,但这盒九清丸可暂时压制你身上的毒性,也许能延你数日性命,其余的便看你命数了。”
  苏慕华接了,道了声,“多谢。”
  数日已过,沙漠之中雾气消散。月华照大漠,沙漠上的月也比别处看上去圆,沙丘的轮廓温柔地起伏。
  楚折梅起身下榻,拿了笔墨于窗边临书。
  风吹动素笺,纸上一句,“曾是上清携手处,迢遥笙鹤遗音。”
  沉醉黄泉,不想多年后又见沉醉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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