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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拾玉by 蟋蟀在堂-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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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不是早就有人盯上小歇水巷的戚家小院儿了?陶献玉也听得仔细,“这,这跟那老泥鳅有什麽关系?老泥鳅为何要去害阿秦?他想拿赏格?”陶秀珠转过脸来,“献玉,你认识林老板?”小少爷呆住,一对圆眼也止了转动。他不爱动脑筋,但不代表他不能动脑筋──他隐约知道哪里出岔子了。陶秀珠不放过他,“献玉?”小少爷感到众人的眼睛都盯住了他,他被包围了。他想使出撒泼打滚的杀手!来,四肢却沈得很,脖子也有些僵硬。众人见他不答,仿佛就认定他是那个不成器的漏风者,用看待叛徒和害群之马的目光瞟他,饶陶小少爷长了一身小膘,仍旧被刺痛了。

  “哼咿,哼咿──”小少爷受不得逼迫,嘴巴一咧,哭了起来,眼泪源源不断往下淌。陶秀珠皱眉,戚宝花也皱眉。果然是这小肉丸干的好事!戚宝花很想大掌挥动,这麽扇过去,鼻孔里喷著气儿,却是没动作。陶秀珠连叹气都不想叹了,只是道:“说吧,你什麽时候见的林老板?到底对他说了多少?”陶献玉抹著眼泪,将那晚跟甘小少爷去广延楼会见林世卿的事情说了,说的抽抽噎噎,有气无力的。中间提起郑岚之的名儿,戚宝花就“咦”的一声,“怪不得!”三陶忙问何事,戚宝花道:“你们不知道麽?那个郑岚之以前跟秦汉秋有过一腿!”陶寿陶白又是吸气;小少爷却是一声惊叫“你说什麽!”拽著戚宝花的膀子,眼睛瞪得老大,“相公跟那小骚师爷有一腿?!”戚宝花扯回自家膀子,“秦家侄子没跟你说过?我当你知道。”小少爷道:“我只知道他跟一个郑小秀才有一腿!”戚宝花笑了,“小肥鸟儿,那郑小秀才就是如今的郑小师爷呀!”陶献玉半张著嘴,呆若木鸡。

  陶白有些糊涂,“小少爷又怎麽会跟林老板和郑师爷说起秦相公来?”众人又拿眼去看陶献玉。陶献玉蔫头耷脑,半晌才道:“大概他们看到了我的小阿秦。”小阿秦?陶秀珠蹙眉寻思,那个木偶?!戚宝花也明白过来,突然觉得好笑──栽在个木偶身上,能不好笑麽!陶寿也跟著反应过来了,他出言向陶白解释小阿秦是个什麽东西。戚宝花嚷的声音很大,“这下还不清楚?不管郑师爷跟姓林的哪个认出来那个木偶,他们就会问献玉木偶的来历。郑师爷在衙门当差,又跟秦相公有过私交,怎麽的也能揣摩出来。他一知道,姓林的还会想不过来麽!很清楚,就是姓林的背後使诈,圈去咱们这儿两个人,好叫你们交出陶一彩!”陶秀珠也想到这层,她问:“那个郑师爷呢?他跟林世卿是一夥的吗?”陶寿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取决於他是个什麽样的人,以及之前跟秦相公交情如何。”这话落到小少爷耳里,尤为嘈杂。“还能什麽交情?不就是肏屁股的交情!那个臭阿秦屁股肏的这麽好,他念在这个份上,就不该跟那老泥鳅是一夥!”这话说的有些莫名,众人都没作声。陶献玉却是气哼哼的,也不哭了,也不抽噎了,肚里燃起闷火,小眉毛狠狠地扭曲著。

  我道那个小师爷哪里古怪!原来是跟阿秦肏过屁股的!渐渐想起秦汉秋夸赞小秀才的话来,什麽屁股滋味好啦,什麽长得美貌啦。小少爷见过真人,如今想起那些赞词,简直妒火熊熊,瞬间燎原。他也不听其他人说些什麽了,烧饼一丢,抱著胳膊咬牙切齿。然後他就想到,秦汉秋这次入狱,倒是能常常跟小师爷碰面了。小师爷说一声,或提审,或探监,待到支开巡卒,两人相对,还不是摸摸扯扯,想怎麽肏屁股就怎麽肏屁股?嘎!这麽因公徇私的如意算盘,大约在广延楼就开始打起了!小少爷气得发癫,嘴巴撅到鼻尖上,一大口烧饼咬到嘴里,嚼的咕咂咕咂。

  ☆、第四十三章

  秦汉秋身陷囹圄。此时此刻,他正坐在牢房木板上,皱眉思索。他这间牢笼两面是石墙,两面由粗壮铁栅围起,其中一面石墙顶部,有一个方窄的窗格,透出白晃晃的天色。隔著一溜铁栅,隔壁还有两间牢笼,目下都空著。因此,秦汉秋现在是一个人被关在衙门的後牢内。另一面铁栅之外,就是一条长而黑的甬道,大约一个时辰前,他就是由甬道而过,被狱卒送进来的。狱卒走後,只留给他一碗陈水。秦汉秋在木板上坐了一会儿,就思量起他被捕时,李仁生说的话来。李仁生说,是戚大海让人上小歇水巷来捉他的。这话可以有好几种理解。李仁生暗示的,大概是戚大海主动地,或者被动地将他告发了。秦汉秋不太相信这个暗示;他更倾向於,戚大海也是跟他一样,被引诱著说了出来,然後自己也被捉了。他也可能什麽都没说,就被李仁生他们绑了手脚,之後李仁生又被派遣到小歇水巷来拿他。那麽这样一来,衙门很早就知晓他藏在小歇水巷,消息就是由第三方提供的。这个第三方会是谁呢?秦汉秋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他记起昨夜他在戚家後坡看到的脚印。恐怕跟这不无关系吧!

  然後他又想起戚大海来。既然眼下他是一个人被关在这儿,可见戚大海被关的就是另一个地方。他们二人被分开关押,自然是衙门里出於防止串供的考虑。秦汉秋往後一仰倒在木板上,转著肠子想衙门接下来会干些什麽。他自己没什麽想头了,杀人偿命,不在话下。就不知戚大海会遭什麽罪?要是连累到戚宝花,小鹌鹑和陶秀珠,那就……秦汉秋开始叹气。他想起,若是他被砍了头,小鹌鹑会怎样呢?若是小鹌鹑也被下了牢,又会怎样呢?那个要吃好的,穿好的,玩好的,肏好屁股的小少爷,娇滴滴泼辣辣每日睡到接近晌午才慢吞吞爬出被窝的肥鹌鹑哪是能经得起牢狱之灾的料?恐怕一听到他被捕的消息,就直著脖子哭嚎了。脑中想起前一晚陶献玉坐在茅草檐下可怜兮兮的小模样,秦汉秋摸著下巴笑了。这个小娘子很可爱,他并没娶错。就算他时常扑楞著翅膀喳喳叫的噪耳朵,把他惹得揍他屁股,也别有一番情趣。何况小鹌鹑更多时候,喜欢的是跟他乖巧撒欢,笑起来小鼻子小眼翘翘弯弯,抱起来香香软软;尤其那副支著小麽指告诉他一些鸡毛蒜皮杂碎小事的无赖相,真是顶有趣,顶招人欢喜。他秦汉秋哪里舍得让他的小娘子也跟著遭罪呢?

  秦汉秋细细聆听甬道里的动静,确认无人窥伺,从绑腿里摸出一把钥匙,挨到铁栅边,把钥匙插到锁上,缓缓转动。这把钥匙俗称“百事和合”,可启百种锁簧,乃他做捕快时从一个跑江湖的手中获得;当时就觉得,指不定哪日能派上用场。钥匙左转右转,碰到不镶嵌的齿,轧轧作声。秦汉秋就停一停,看是否被狱卒听了去。等上半晌无人过来,就继续试钥匙。搅了片刻,刮擦了三个齿舌,铁栅的大锁“笃”一声,被顶开了。秦汉秋小心翼翼将锁试著开启,咂咂嘴,再度将大锁合上。这钥匙的确派上用场了!下面,他就要筹划出逃事宜了。

  而这个时候,陶秀珠正跟戚宝花、陶寿和陶白一道,神色严肃地商议对策。几个人都认为,是林世卿向官府通风报信,将秦汉秋并戚大海给捉去,意在敲山震虎,目标则在夺取陶一彩。看来若是陶秀珠不松口,陶一彩上下并陶府内外人等,都有入监的可能。陶寿枯眉深锁,道:“难不成咱们让出陶一彩,林老板便会放过我们了?若是秦相公罪行坐实,我们无论如何行事,林老板都可以将铺子攫为己有。”“先别自己吓唬自己,万一不是那林老板做的手脚呢?当前要紧的,还是派个人去县牢打探打探,秦相公和戚相公怎麽样了?受刑没有?案子何时堂审?最後如何判决?”说话的是陶白。陶秀珠道:“秦汉秋在江都犯的事,可能还是要回江都府审问。”戚宝花立刻道:“那我们也要去江都?”陶秀珠道:“只能分出几个人过去,铺子里还是得有人看著,那个林世卿,一日不离开余怀,我一日都得防著他。”又回头冲陶献玉道:“献玉,从现在开始,你就给我在家老实呆著。你身为杀人犯的小娘子,千万别在风头上出去晃悠!”

  小少爷一直被众人撂在一旁,备受冷落,几个人七嘴八舌讨论半天也不见来招呼他的。好在他心里头被秦汉秋跟郑岚之有过一腿这个事实气得五内翻颠,也不理会旁人。正寻思著怎样对付那个手段高明的情敌,小少爷冷不丁被陶秀珠点了名,还叫他窝在家里,就急道:“我怎麽待得住哩!相公在牢里跟个骚师爷肏屁股,我就呆在家里候著?”陶秀珠一个头两个大,心道别人急的是陶一彩,就你张嘴闭口的肏屁股,如今秦汉秋在劫难逃,郑岚之何等心窍,会让自己跟一个杀人犯扯上关系?也就你成天惦记著这一层了!她开口道:“献玉,要知道,你如今也是套著个窝藏逃犯的名头,官府要来拿你呢,你就也得下牢。你想下牢吗?”陶献玉一听,更加显了呆像。他看过不少戏文小说,监牢是个顶可怕的地方,黑乎乎潮渍渍,吃的是馊馒头,喝的是掺了尿的水;还有凶神恶煞般的狱卒审问你,一不留神就得上刑,抽鞭子是家常便饭,还有夹手指的玩意儿,哎呦呦……小少爷仿佛当即就挨了一鞭子,塌了的肩膀抖了一抖;他悄悄将双手缩进袖子里去。其他人听了他的话,戚宝花摸脸,陶寿捋须,陶白似笑非笑,却是都没接茬。陶秀珠摇摇头,表示这个弟弟简直烂泥巴扶不上墙,招呼大家接著议论,将他撇在一边。小少爷眼看自己将沦落为小寡妇,却没人来看顾安慰他,嘴巴歪歪,鼻孔哼哼地,龇著一颗小犬牙,斜眼扫视众人。

  他决定先回他的北院,而且说走就走。陶献玉坐著府里的轿子,窝在轿帘内,跟尊小菩萨也似。他神情严肃地吮著食指,心想他一定得把秦汉秋从牢里给弄出来,好远离那个耍汉子跟耍蝴蝶似的小师爷!至於怎麽将人从牢里弄出来,他没主意。但是他不是一个人,他有小柯子小梅子跟小伍子,他们都是他的手下和助力。

  北院里,小梅子正将冬日的棉被拍打来拍打去。昨日秦姑爷远行归来,小少爷欢喜无限,她心里也高兴。戚家没多余的地方让她跟小柯子住下,他们两个只好回府里来,今日还得接著去给小少爷送吃送喝。小柯子已经去备车,他们就要出发了。

  可是,小梅子刚要回屋收拾,院门首的圆洞门就炸起一声哭嚎:“小梅子,相公被人抓去了!我,我要成小寡妇了!这下可要被小麻子给笑死哩!”转身一看,陶献玉已经一跤坐在地上,呜哩呜噜地流下泪来。小梅子惊呆了半晌,赶忙过去把小少爷往上搀,“少爷,说什麽呢?怎麽会──”陶献玉觉得自己得好好哭上一哭,嚎上一嚎,陶一彩那些人不重视他,他自己的小厮丫鬟还能不重视他吗?他一个早上惊闻两大噩耗,相公入牢狱加上情场遇劲敌,把他那副混沌无赖的小心肝震颤地说不出的郁闷、生气、委屈、伤心、暴怒。五态杂混,冲击心脑,陶小少爷下了轿子,软著膝盖勉强撑到北院门口,见到小梅子亲切的背影,喉咙一堵,瞬间哭号起来。只见他哭地脑袋一抽一抽,咧著嘴述说早上的事。小柯子小伍子闻声过来,也被吓了一跳。小柯子想的是:不好!我也是知道姑爷是杀人犯的,官府会不会捉了我去?小伍子则想:两事并一块儿,果然大祸临头了!

  但当务之急是止住小少爷的哭嚎,将人先从地上给弄起来。三个小跟班连拉带扯,抓胳膊抱腿的,将陶献玉一步一挨地护送到屋里。进了屋,小梅子仍旧搀著小少爷,小伍子去烧火盆,小柯子则铺排上一些吃食。这些东西是甘荃送来的。甘小少爷念陶献玉那日到底给他舔了奶儿,丁是丁卯是卯地著人送了些果脯蜜饯来。陶献玉却是哭到兴头上,鞋也不脱,径往卧榻上扑,又是踢腿又是打滚,口中嗯哼哀唤,叫三个侍应没了辙。

  陶献玉发泄了一通,有些疲累,就著打滚的姿势卧倒,扯过毛毡裹上,嘴里念念有词“我不要做小寡妇,我不要做小寡妇”,眼皮一耷一耷地便想睡觉。那边三个小侍应互相使眼色,头碰头地围到一块儿,嘀嘀咕咕地议论起府里这件大事儿来。想想啊,姑爷被人捉了,铺子又被人盯上了,可怎麽是好呢?大小姐能顶得住不?要是顶不住,可怎麽办呢?小柯子最为关心这个问题,府里会发生什麽呢?是官府搜捕,逮人,抄家吗?小梅子胆小,小伍子则不言语。

  三人正小声议论著,陶献玉一骨碌翻坐起来,瞪著双红眼睛跳将过来:“胡咧咧什麽哩?去,去,给我张罗午膳去!”小伍子主动去了,留下小柯子和小梅子看著小少爷。陶献玉冲他们勾一勾手指,“你们给我过来!”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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