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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博果尔之重返人间-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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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看清眼前明黄色的窗幔,顺治眼中凶性才渐渐褪去,残余一片阴晦暗色。他坐起身掀开窗幔,才发现数个指甲端带着丝红色线痕。

    在梦中哀痛麻木的神经,似乎才回归到现实。

    随着手掌传来的撕痛,他反掌一看,掌心中几道明显的半弧血印,是在梦中被自己生生用指甲抠出来的。

    “皇上,你的手……”乌云珠看着顺治阴沉的模样,心里怯怯的竟不敢靠近,但看到他掌心血痕时一惊,忙出声要唤人来。

    “不碍事,”顺治皱眉摆摆手止住,“只是几道抓痕,不用大惊小怪。”他见外面天尚未明,受情绪影响也没兴致再睡。

    待要起身,一股清浅的幽香从鼻尖须臾飘过,再细闻,却不可再寻。虽然消逝极快,但对顺治而言,作为帝君最先培养的就是五感敏锐度,何况这香味跟宫中惯用的麝香、檀木有着明显区别。

    他随口便问了句:“ 你屋中换了新香料?”

    乌云珠眼中波光一晃,语调低柔道:“臣妾这几日闲着无事,就自己尝试调了些香料,不知道皇上觉得这香气如何?”

    “初闻清浅,入息明烈,” 顺治淡淡点评了句,他心情不虞,也就不愿意过多交谈这些无益的话题。

    乌云珠见他兴致不高,再加上之前被对方另一面给威慑到,也不敢如往常般再娇言细语讨好撒娇,只眼睁睁看着对方被吴公公伺候着穿戴齐整,连声招呼都没打,便出了门去。

    起驾时,吴公公奇怪的瞅了身后的承乾宫一眼,皇上之前可从未在寅时离开,毕竟这个时辰可正是睡梦深沉的时候。

    他从眼角缝偷觑了御驾上的顺治,立刻移转目光垂下头颅,以他的经验,皇上此刻的心情极端糟糕,谁若有个不对,都会挨顿结实的板子。

    另一边,乌云珠正呆坐的看着烛火心中忐忑,今天她的表现实在糟糕,要不是皇上心绪不佳,无暇注意到她的失态,自己的形象在皇上心中必会打个折扣。

    只是不知道皇上到底做了什么梦,睡着竟满额冷汗,醒来又露出那般凶狠目光,似面前人跟他有着深仇大恨,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壮烈血性。乌云珠从未见过顺治如此血腥暴虐的一面,一时竟产生从未有过的陌生感。

    再者想到顺治提及的香料,她不由面色一变,匆匆走到床边,从自己的枕头下取出个不到巴掌大的瓷瓶,盯着手中瓷瓶沉思半晌,她起身走到床边的檀木柜前,将瓷瓶锁了进去。

    在妥善放好钥匙后,她似乎心神落定,这才躺回床榻上,琢磨着刚刚的事情。并思忖着这两日是该继续去讨顺治欢心;还是表现的乖顺一些,等顺治情绪先稳定,这些权衡对比禁不住思绪疲乏,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只是一夜过后,却是天翻地覆。

    宫中消息向来走得快,尤其涉及到后宫嫔妃这些争相斗艳的事情,就传的更快了。

    “呵呵,姐姐,不知道你得了消息没?”淑惠妃性子开朗,在自己亲姐姐孝慧皇后面前更是没遮没拦,“听说那个女人得了花癣。”

    孝慧皇后无奈又宠溺望着下座笑的没有正形的妹妹,了解妹妹的豪放性子,她早已让众人先退了下去。皇上长久以来冷落中宫,姐妹两人能自在的说说笑笑倒也不那么冷清。

    “花癣只是常见的毛病,治起来也容易。你笑的如此无状,也不怕别人在背后戳你脊梁。”孝慧皇后神色未变得接了句。

    淑惠妃听了这话,却是不依了:“姐姐,妹妹我是那种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人吗?”她见对方眼中□裸透出“你现在模样就挺像的”,立即也不笑了,只想着为自己正名。

    随后一股脑将知道的都捣鼓了出来:“这还不是那女的自找的,妹妹是笑她自作自受,绝没其他意思。这女的可丢了大脸,别的姐妹发花癣都是在春分,就她发在了寒露时节。”

    淑惠妃不屑得努努嘴,继续道:“而且其他姐妹多是不小心发在面部,哼,我听说这女人可是发在了身上。”她圆滚滚的眼睛滴流的转了一圈,才小声嘀咕了句:“大家都猜她是把花瓣直接涂在了身上,要不怎么迷得皇上总翻她的牌子?”

    “闭嘴,”孝慧皇后脸色一沉,低声斥道:“这种话以后除了你我姐妹,莫要对第三人讲,揣摩圣意是大忌讳,知道么?”

    淑惠妃见姐姐真的生气了,呐呐的应了声。

    见妹妹真的反省,孝惠皇后才再问了句:“知道是犯了什么花吗?”

    淑惠妃摇了摇头,毕竟大家只是八个开心,这宫内嫔妃生病向来由太医院负责诊断,除了向皇上、太后禀报,哪会去告诉些无关紧要的人。

    孝惠皇后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心中笑道,这倒是赶巧,自己作为这后宫管事的,若是不去看望下这位皇贵妃妹妹,才真得让人戳脊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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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二十章 绿蚁新醅酒

    “这女人还真是让人出乎意料,”博果尔轻悠的感叹句,双指夹着短笺抖了抖,丢进了一旁烧着的小炉里。

    樱桃不明所以,她正看着红碳小炉醅着清酒,准备等下吃蟹的饮酒用。往年在宫中大贵妃也会拉着主子一起吃蟹,但宫中规矩甚多,她还记得主子曾说过“可惜无良辰美景相称”。

    巧的是,今晨宫中送了些螃蟹过来,主子见了,趣性的念了句“秋醅清酒冬赏雪,当浮一大白”,便让管家在院中安排了几张长条矮案桌和蒲团,再准备了几套蟹八件,让她在旁煮酒。

    当一片泛黄的落叶打着转掉落身旁时,樱桃也感叹道,主子离了宫后越发会找事折腾,想来也是往日在宫中闷坏了。

    螃蟹做法颇多,只是博果尔口味较清淡,只让人做了蒸、炒两种样式端了上来,樱桃上前就要帮着处理螃蟹,却让对方止住。

    “行了,往日在宫中让你做这些是规矩,如今出了府,本王自己来就行,”他见樱桃在旁木讷的不知如何是好,再补了句:“这吃蟹,过程才是个趣性,你们也忙活半天,坐下一起吃吧。”

    樱桃听了,顿时欢欢喜喜蹦到右方案桌就要坐下,却被管家一把拦住,“主子,尊卑有别,再说这蟹是皇上赏赐下来的,奴才沾不得。”

    博果尔早已撩袍盘腿坐下,用手敲了敲桌面,笑道:“管家只当是陪坐就行,再则这蟹本是给人吃的,本王就这一张嘴,吃不完岂不是要被人参上一本,说本王慢待了皇上赏蟹的美意。”

    这话实在取巧,直接偷换了尊卑身份的概念,管家一时脑子转不过来,本能认为奴才入席不合适,却又绕不出来主子浪费御赐之物的后果。

    “哈哈哈,十一弟这张嘴可真是黑也能说成白,”从院外走进来的顺治听的详细,忍俊不禁出了声。

    博果尔一惊忙起身迎驾,心里却犯了嘀咕,这顺治到底从哪冒了出来,而一旁的管家和樱桃见了圣驾,早吓得跪下请安。

    “行了,朕就过来看看,不用兴师动众的。”他走过来,止住了博果尔的行礼,环顾一圈,将院中的景致尽收眼底,和声笑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十一弟真是好兴致。”

    管家跪在下面嘴唇嗫嚅,担心主子刚才的话招了皇上不高兴。却听见顺治接着道:“你俩都起来吧,这螃蟹确实要人多吃了才热闹,看这院中布置,襄亲王应是想让你们陪吃个家常饭而已,不用太过拘谨。”

    两人喏诺起身,全身紧绷的站在了一旁,现在若有人去戳一下,指不定能当场碎成片渣。

    顺治走到刚刚博果尔坐的案桌前,颇自觉的请示这府里的主人,“竟然是家常饭,博果尔应该不介意九哥跟着蹭一顿饭吧。”

    博果尔扯开一笑,只是心中翻了个白眼,嘴上却回道:“九哥能来,襄亲王府都蓬荜生辉,只是粗茶淡饭怕慢待了九哥。”

    顺治呵呵一笑,干脆的撩袍盘膝坐下,顺着话说:“九哥就只想跟十一弟自在吃个家常饭,如此,十一弟与我同席而坐才是。”

    对于顺治这种上杆子就爬的性情,博果尔还是有点认识,也没做太多纠缠,便跟着入座。在看到下面战战兢兢的两人,还颇仗义的出言吩咐他们下去再添点菜式,那两人立马哈头点腰、忘主忘本的飞快退了下去。

    “十一弟若是觉得冷清,不如让他们俩也跟着入座同吃。”顺治见博果尔有意差使那两人退下,想到他原本的打算,于是出言建议。

    吴良辅倒酒的手顿了一下,心里有些憋屈,他伺候皇上十来载,都没有入席吃过饭。

    博果尔正将袍角扯平整,听这话抬首笑道:“以九哥的威仪,众人怕难承龙恩,他们两人少见场面,只怕会败了九哥的兴致。”

    “哦,不过十一弟与我同席而坐倒挺自在的。”顺治见他自若的抚平衣袍,勾起了笑意,出言调侃道。

    博果尔拱手,顺势表忠心:“皇上明鉴,臣弟的敬畏都实发于内心。”

    顺治不由哈哈大笑,举杯与博果尔先干了一杯,然后才说了句:“你都不问问九哥来是为何事?”

    博果尔:“……为何事? ”刚刚不知道是谁说路过蹭饭。

    “这里有封安郡王随战报一起送来的信函,”顺治端着酒杯,拿过吴良辅呈来的信函,笑了笑说:“给你的,”递了过去。

    博果尔先是诧异,随后眼中一亮,伸手接过信函便要收起。

    “怎么不现在打开看看?”顺治看到他眼中的亮光,胸口顿时感觉被堵了口气,他想,怕是被这小滑头对堂哥亲近过自己这个亲哥给郁闷了,语气里也带上了些阴阳怪气。

    博果尔听他口气有些古怪,只当做顺治猜疑心重,为了避嫌爽快地打开信函看了起来,看到半途不自觉笑了起来。

    顺治的那口气更堵了,语气不由重了些:“你跟岳乐感情倒是亲厚,他远在战场军机繁重还不忘给你写信,你……”似乎感觉自己的话有些怪异,他截断了话没再继续说下去。

    只是前面的话已说出口,覆水难收。博果尔眉头立皱,将信摊开递到对方面前,双眼直直盯着顺治,沉下语气道:“皇上若怀疑臣弟和安郡王的往来,以后任何信件往来尽可先行查看。”

    顺治心头一颤,他跟博果尔的关系因政事上越加契合,才刚和缓些,这会儿却因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绪,差点给破坏殆尽。

    平静了下心绪,他在博果尔的目光下将信取过叠好,又拿过桌上信封装起,和缓语气说:“九哥只是看你与安郡王感情甚笃,而你向来在九哥面前少有真情流露,所以……”他没说出是心里不舒服,只是将剩下的话吞了回去。

    博果尔的脸抽了抽,无论顺治是否出自真心说出这话,都成功膈应到了他。从内心,他觉得自己跟其他任何人都可能结成兄弟情义,但跟顺治除了血统及君臣关系,口头的兄弟称呼不过是为了面子过得去,里面有多少真情实意还有待斟酌。

    他心上的结早在卧病在床的时候,融着病痛就长成了颗瘤子,想割掉就是要动刀见血的事。国家兴安,他自认心性不足担起这个天下,更无法直接把这两人捅成个串葫芦,所以他愿意以观望这段惊天动地的爱情结局化成最后的利刃。

    这把利刃是他舍弃一切的结束,等待沧海桑田,人事变迁,这些爱恨终对他而言不过是场过眼云烟。

    他没去接顺治的话茬,扫到桌上的螃蟹,另起话题道:“九哥先尝尝这蟹,臣弟府上的厨子可比不上宫里,若不合意可不要说臣弟招待不周。”他瞥了眼立在顺治身后的吴良辅,对方心领神会上前请示圣意。

    见博果尔有意岔开话题,顺治也没太过纠结,只是扫了眼一旁的火炉,才蹙眉说了句:“这蟹性凉,多吃对身子不好,如何不熬些人参姜汤备着?”

    他令吴良辅下去准备姜汤,见博果尔自己动手吃蟹,也有了些兴趣,“朕从未用过这些蟹八件,客随主便,朕也试试到底有何窍门。”

    这蟹八件做工精细,用起来更是讲究,没人在旁指导,定要狼狈不堪。顺治显然也没料到这个活如此精细讲究,顿时手足无措、一片混乱。

    博果尔见他那模样,顿觉神清气爽、心旷神怡,脸上的笑更因幸灾乐祸,而显得格外真情外露:“九哥,这麻烦活还是让吴公公来吧,你抢了他的生计,以后他还怎么在宫中立足。”

    顺治却是面上一肃,望着那坏笑的人道:“小十一的胆儿不小,是在取笑九哥手笨吧。吴良辅,你过来,给朕展示一遍,一步一步的来,朕不信连个螃蟹都拿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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