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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的人脉关系不错，人家听说有便宜货源，立刻给了定金订货；老爷子拿了定金就跑针织厂订布料，同样只是给了定金，布料到手之后老爷子让自己的婆娘找国营厂的老师傅帮忙排料、裁剪，裁剪完毕之后把布料分发给家里有缝纫机的家庭个体户。
到了日子收货，商家那边来提货，付款，衣服质量还行，商家继续下订单；老爷子收到货款和定金之后结清了布料钱，再订一批布料，回家之后再跟个体户结清工钱，顺便派新活儿。就打了这么个时间差，老爷子这一圈就赚了两千块。
两千块，在一斤大米还不到一毛钱的时代，绝对是一笔巨款了
石家的发家之路从此开启。这种不可复制的发家模式在当年几乎随处可见，无数的国营厂跑供销的都是利用自己多年的人际关系独立出来狠狠地赚了一大笔，随着法律法规日渐健全，这种皮包公司的发家模式才渐渐销声匿迹，但在它消失之前，已经让很多人积累了第一桶金。
如今的石家，也就是正式改名为“荣泽服装公司”的石家企业，虽然规模中等，但做的还是老爷子当年的行当：没有自己的品牌，靠接单过日子。
“荣泽服装”接的单子主要都是外贸单子，外贸单的利润比国内单的利润大，同时还有国家在出口方面的政策、税费优惠，所以外贸单子是主流。在公司的外贸单子中，宠物服装亦是主流。
然而外贸单子不是说有就有的。接到单子之前，外商会到公司来“验厂”，主要是验两个方面。
第一是验公司的技术能力。外贸单子的工艺相对复杂，对技术的要求也高，如果不具备这个技术实力，单子就免谈。有一点与外界理解的有所不同，服装行业不是说只要会用缝纫机的就能做的，很多大牌服装对生产工艺的要求可以称得上严苛。面料、辅料的使用，色差，吸衬，印花的水平，裁剪的工艺，还有就是生产线上针脚的密度、缝纫之后的线头等等，标准都极高。达不到这个要求的，大品牌绝不会下单。
第二是验公司的人力。老外比较重视“血汗工厂”的问题，如果某个国际品牌受到“血汗工厂”的连累，很有可能销路不好，所以老外们验厂的一个重要步骤就是看你们厂的生产线数量、职工人数还有工作强度、时间、工资。不合格的统统不下单。
其实天朝的私企是什么状况老外也是明白，但揣着明白装糊涂。人来了，当然要按程序走一遍，很多严重的问题不能摆在明面上。你遮掩得够好，人家也不会缺心眼儿到追究到底，大家都是赚钱的，面子上好过就行了。老外的“文明”在利润面前也就是那么一回事，人家是商人，真要关心工人不计成本，在他们本国开设工厂不是更直接么？没必要为了天朝工人的福利连自己的利润都不要了。
所以，验厂的接待过程就是“造假”与“参观造假”的过程。老外来验厂的时候都是带着摄像机的，只要别让他们拍进去太多不该拍下的东西就行了。
但这里面的“道道儿”女汉子是一概不知，只知道在那儿瞎紧张。
娘炮虽然有些着急，但心里有底，整个人风清云淡。
散了之后，各自回办公室。林雪菲的办公桌上有个文件夹，打开文件夹，里面都是这段时间的工作安排，已经完成的和没有完成的林雪菲之前都做了记号。女汉子看了一下，发现很多工作真的不太懂心里有点着急上火。
娘炮就爽多了，虽然有办公室，但没必要整天坐在办公桌前，办公室不过是个歇脚喝茶的地方。平时“大活儿”有两样，一样是原料进库，一样是成品出库。作为库管，娘炮需要在进库和出库的时候点清数目，进出货的司机也点一遍，两人清点数字相同之后，再核对进出货单，三个数字完全相同，就签字走人。
没有进出库任务的时候，娘炮要时不时地在库房区溜达一圈，查看库房的通风、防潮情况，顺便看看有没有火灾隐患。这是大库房这边的工作。平时还得应付一下小库房的工作，小库房也就是堆放各种办公用品的地方，活儿不大，但是比较零碎，任何一个部门有人来领东西都要登记。
好在这两个活儿都不太费脑子，溜达了半小时之后，娘炮觉得这个工作虽然工资不高，但挺惬意。这也只有娘炮这种蜜罐儿里长大人才会有这种想法，对普通人来说，工资不高已经是硬伤了
回到办公室，娘炮发现正在充电的手机上有条信息，是女汉子发过来的：“在么？急！”
娘炮立刻回复：“转了一圈，刚回来。”
女汉子回：“我来领东西。”
娘炮这才想起来，昨天自己来领办公用品之后就出了意外，离开的时候办公用品一件都没拿走。过了一会儿，女汉子匆匆跑了过来。两人眼神一对，同时站起了身。
跟娘炮一同值白天班的老江头是公司的元老人物，不是说老江头没钱，而是老江头不差钱。老江头跟石家老爷子是同一辈人，当年国营厂最好的裁剪师傅。服装厂的裁剪不是成衣铺子的裁剪，一次几万件衣服和一次一件衣服的裁剪工艺差别是很大的。在服装成本的控制上，同一款衣服，裁一刀和裁两刀，区别同样很大。
为了节约成本，服装在排料的时候就尽可能压缩排料空间，纸板到了裁剪车间之后，挫一点的裁剪师乱搞一通，容易损毁布料不说，还因为多下了几刀而增加成本，优秀的裁剪师在摸清了纸板路子之后，能省下一两刀。而相对应的，如果裁剪师的水平够高，那么排料员在排料的时候就尽可能地排得更紧凑，成本会进一步压低。
老江头就是顶级裁剪师，十岁学徒，给资本家干活儿，一直干到老，直到新技术新机器出现之后，自己也成了资本家才罢手。老江头本人也是当年被石老爷子拉下水的原班人马之一，公司成立之后，老江头有5％的公司股权。如今老江头的儿子在国外工作，老头一个人在家闲不住，公司管理方面又不在行，却又硬吵吵着要到公司上班。石秀珠可不敢把他往裁剪车间放，那地方空气质量不好，老江头怎么说也是前辈，要照顾身体；再加上本人技术过硬，看到裁剪车间那些个小年轻之后简直就是逮着谁骂谁，无奈之下把老江头放在了库房这一头，让他管着帅小兵和另外两个专门负责夜班的外地兼职保安。
看到女汉子匆匆进来，整拿着收音机听戏的老江头眼皮抬了一下，笑道：“哟！老石家的孙媳妇来了！”
第十六章 没有压力（）
女汉子赧然，支支吾吾道：“我来领办公用品”
老江头朝娘炮努了努嘴：“你去。”
“哎！好！”娘炮巴不得这一声，立刻拿着清单跟女汉子出去了。
两人前后脚进了库房，女汉子见走廊没人，立刻关上库房门。
“喂！我说你们家楼下的包子又便宜又好吃”娘炮第一句话就是充满兴奋。
女汉子却有点着急：“那个什么验厂，我根本不懂啊”
娘炮却一点都不担心，轻松道：“简单的，按照正常流程走就行了。生产部需要做的就是全程陪同顶多就是定下一个验厂流程表下发，其他没什么的。”
“那应该是什么流程？”
“咱们公司没有自己的服装品牌，直白点说，咱们公司就是国际大品牌的加工厂，”娘炮解释道，“一般都是贸易部主动出击，联系大品牌总部谈订单，谈得差不多了人家就回来验厂，看咱们有没有这个资质做他们的加工厂。这个资质主要是生产工艺方面的，不能只看一线缝纫工的人数。”
“嗯”
“问题是咱们公司总共千把人，听上去挺多，实际上在全国服装制造行业里头只能算是小虾米，”娘炮继续道，“不过在本地和周边县市而言，算不错的了；最关键的，老一辈上攒下了很多人脉和信誉，如今一些大品牌对咱们公司非常信任。所以咱们公司接外贸单子的时候谈起来速度很快，接到的单子也多。接到单子之后自己公司消化不掉的，就会外包给一些小服装厂去做，关键工艺由我们公司自己完成”
“哦”
“石总的奋斗目标就是要让咱们公司拥有自己的时装品牌，这不是登记个商标就完事的，做自己的品牌，首先要有大师坐镇，专属的工作室，没有大师也得要有一支不错的设计团队，不单是设计服装款式，还得设计工艺流程，俊涛我的未婚夫之所以被石总送到欧洲进修，学的就是这个，石总就指望他学成归国之后创建咱们公司自己的工作室。”
“是这样啊我说呢，好好的富家少爷，不学着管理企业，怎么跑到欧洲留学去了呢”
“除了要有自己的工作室，另外就是要有足够的技术人才来满足工作室设计出来的工艺流程。从流程被设计出来，到这个流程被安排到生产线，这里头还需要进一步探索，”娘炮继续道，“石总一直强调要接大品牌的外贸单子就是这个原因，她希望通过这些外贸单子给咱们公司积累足够的经验。”
“那么老外来验厂的时候，主要看的是什么？”
“主要就是看咱们公司有没有掌握高水平的制作工艺，顺便看看咱们公司有没有足够的生产线满足他们的产量需求，再看看有没有血汗工厂的”娘炮说到这里顿了顿，“最后一件事外商自己也很清楚，只要做做样子就行了，对方不会深究。主要就是工艺水平和生产线数量。工艺水平咱们没问题，有问题的是生产线数量。咱们公司生产线数量不多，平时都是把一些不难的活儿外派给小厂去做，到了验厂的时候借人借设备，凑够人数给对方看看就行了。这里头基本没你多大的事儿”
“那我平时要做什么工作呢？你上面记了好多厂子，还说要联系什么的还有什么‘跟单安排’、‘生产监督’、‘翻箱’、‘验货’、‘拆箱’”
“这个呀”娘炮笑着解释道，“其实就是一些杂活儿。咱们公司接单之后，单子转到我们生产部，生产部把任务派下去，规定到哪几条生产线去做，然后把单子发给技术部，技术部立刻组织人员打样。打样就是根据单子要求先组织裁缝做出样品来给老外看，样品有展示样、商品样、广告样等几种，这也不关你的事儿，你按照名单上的名字分配下去就行了，注意工作量尽量平均一些即可。”
“其他的呢？”
“打样结束之后就是排料、制版、裁剪等等工序，还是那句话，按照人头去分派，尽量平均，至于印花看客户需求而定，这些东西都完成了，原料就进车间或者发给外包小厂去做。进车间的话，派个人盯着生产线检查工艺流程，这就是生产监督；发给外包厂，派个人过去盯着外包厂的工艺流程，那就是‘跟单’。翻箱一般都是发现某个批次的货有问题的话，就得重新拆箱检查，有问题的货要返工。验货这个不用解释了吧？我做的事情主要就是安排人手，另外就是生产任务重的时候催一催外包厂或者主动联系外包厂派活儿不过如今经济形势你也知道，外包厂都在等活儿做呢，一般他们主动打电话找我”
“不过老外来了要陪同，你会外语我又不会，露馅了怎么办？”
娘炮解释道：“这个担心是多余的。咱们接的外贸单子多半是从人家亚洲总代理那里接来的，这些总代理的负责人可能是老外，但派来的人应该都是天朝人。咱们只是一个加工厂而已，人家还犯不着用那么高规格的人员来验厂。再说了，这些品牌少说跟我们都合作了十几年了，所谓验厂也就是走过场，人家主要就是把厂区情况拍下来，留下证据方便交差而已。这次来的就是天朝人，问题不大；等真正来老外的时候你再着急不迟”
“到那个时候再着急就晚了！”女汉子无奈道。
“那能怎么样？难道你打算现学外语？开什么玩笑？”娘炮没好气道，“学这个要花苦功的，人家读四年本科还未必考到口译证，你真以为你是天才、英汉辞典扫一眼就全背下了？抛开语法不谈，想要达到一般水准，八千个单词少不了吧？记住一个单词一分钟，你要多少时间？这里头还有遗忘率的问题，第一次背单词，遗忘率是60％以上口译就更别提了，八千个单词根本不够用，还要学会外商的俚语和用于习惯我外语好还是沾了我妈是外语系副主任的光”
“好吧”女汉子一听说“八千个单词”的时候就已经彻底没辙，要是有这能耐，当年早就考一本了。
“我也不打击你，现在你想学外语”
“不想了！”
“这由不得你！”娘炮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