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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语堂三部曲-第1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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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的高中毕业生,性格属于所谓的平衡型,没有冲突、禁忌、情结或忌讳。摩登女人的世界对她而言是个好世界。她爱慕西方和一切新潮事物。她倒并非女权运动者,她只是喜爱西方,相信女人乐园已降临到西方。她有个观念,认为西方的男人举止都很绅士,她对西方的女性极其崇拜,似乎她们都是体格棒、强壮无拘束的女性,这些都使她感到极愉快和自信。如果要罗娜为女性问题,古代或现代的,诸如女性投票权、职业权、甚至离婚和“双重道德标准”的问题而烦恼,那是不可能的。每一个问题西方都已经解决了:男人承认压迫女人是错误的,没有争论的余地;中国妇女只要相信女人的黄金时代已经来临,都是受了西方的影响,并支持这个信念就对了。但是这些都已化为几件简单的事情,例如先上车,让人代穿外套,男人入屋时不需起立欢迎,和人握手时考虑对方父亲或叔叔的身份而决定,随时观察丈夫的行为,有权拆开丈夫的信,而不让对方拆开自己的信件,等等。明了西方文明没什么难的。

    她的名字“罗娜”,容易叫人想起洋名字,对中文而言这个名字是无意义的。她嫁给冯旦,就叫她丈夫“唐”。她替小叔冯健想了一个英文名字叫“杰姆斯”,是基于同样的女性倾向。这一对中英文名字发音居然如此相似,对此她很得意。“杰姆斯”改变为“杰米”,冯健很喜欢它,因为罗娜总是很仁慈很慷慨地对待他,很快乐地为冯健选了一个英文名字,由此可知罗娜的脑袋和心计的单纯。虽然她的英文知识只到“英语会话手册”的程度,但她和许多上过沿海教会中学的摩登女士一样,英语发音非常准确。听罗娜叫她公公“爸爸”,这是很有意思的。她常谈起“西方文明”,而且常简化为“文明”一词。“文明”及“文明现代化”的问题很简单,当安普拉或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妇女要宣告进步,最重要的就是用这个名义。去过几次美容院就可完成心灵蜕变,加上有勇气在公共场合中在男人的怀里公开出现,让丈夫抱抱孩子,以及掌握一些有关维生素的知识就够了。每天勤读现代母性技巧、身怀六甲的罗娜,天天早上必定喝橘子汁,因为里面含有维生素。

    罗娜命令一个女仆去转告舅公,博雅已经回来了。博雅坐在椅子上看牌,每一位女士好像都在注意博雅的存在,因为他是女性注意的一型。梅玲问他是否舒适,罗娜也一边打牌,一边问他需不需要一些茶水或水果。凯男也不说话,只怀疑他为什么留在这儿,又不打牌。她很高兴自从老彭回城后,他每晚都把时间花在外面,而不愿在家。

    博雅的目光离不开梅玲,罗娜和梅玲两人都穿着两边开了高衩的旗袍,罗娜还穿了一双红绒鞋子。罗娜的面孔不算是特别漂亮,她体形瘦长、肤色润泽、容貌清秀,任何少女如果用唇膏和眉笔来装饰自己,都可弄得漂漂亮亮。就是在家中,罗娜也不会忽视她的外表。然而灿烂的黑发、柔嫩的脸颊、持久的微笑使得梅玲更加艳丽,这表现在一个二十二岁美女身上,我们可以称它为一种艳光。她外表的皮肤像是吸收了一层柔和的光,和面霜、脂粉装扮出来的面貌完全不一样,它们之间的差别不下于真假之分。唇上的绛脂和耳际下的红痣更加衬托出她白皙的脸孔,醒目地包围在一头乌黑的柔发中。她的眼睛稍有瑕疵,如果再严重的话,就算是斜眼了,还好她的症状不重,反而使她的面孔个性让别人学不来了。

    “碰!”凯男发出一个含有报复语气的声音。

    “嗬!”梅玲接着发出一声得意的轻笑,接着把牌掀倒。

    接着大家洗牌的时候,梅玲说:“博雅兄,我很想看看那张红玉的画像。”

    “你还没看过吗?”博雅问她。

    “没有,春明堂锁了。”罗娜接着说。

    梅玲想继续聊天,她那娇嫩的声音很容易地传遍全室:“我看那本相簿,有一位很美丽的少女,那是红玉吗?”

    “我不知你指的哪一张,”罗娜说,“就在底架上,博雅。”

    “我们还要继续打牌吗?”凯男显出不悦的样子。

    “噢,那让我们休息一会儿吧!”梅玲回答说。

    博雅站起身,手执着一本黑色表皮的相簿,开始一页页地翻着,且对着自己微笑。

    “我想再看一遍。”梅玲说完,起身离开自己的座位而坐到博雅的旁边。她穿着一件黑缎的旗袍,博雅感受到软软的触感,觉得温暖舒适。“让我来找。”梅玲说。她翻过每一页照片,博雅看着她那一双柔白的手,其中一只食指指甲被她咬断,破坏了手部完美。梅玲脸上表示出激动、兴奋和好奇,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发出笑声,博雅在旁闻到一股扑鼻的微香。“那不是红玉吗?”梅玲小声地说。

    “不,那是木兰姑姑,是她年轻时的照片。”

    他们又很快地进入沉默和轻笑中。

    博雅滔滔不绝,上一代的照片,他们的打扮,使他们觉得好笑。里面有红玉和她的弟弟旦、健两兄弟小时候的照片,还有博雅的叔叔、姑母们。梅玲对博雅告诉她的有关照片上人物的故事很有兴趣,尤其是对十九岁为表哥阿非自杀的红玉更感好奇。他们翻到红玉的照片,她开始凝视好一段时间。

    “你为什么对红玉如此有兴趣?”博雅问。

    “因为她的生命好浪漫、好感伤,罗娜已经告诉我一切了。我能不能看到她的画像?”

    “当然可以,明天我们可以带你去看,不过我打断了你们的牌局。”

    梅玲缓缓地走向牌桌。过了不久,博雅又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牌,梅玲故意装着专心在打麻将,然而她的眼睛不停地注意他的存在,她的嘴唇也显示出冒险的笑容。他说声晚安,回到自己的房间,仍然有一股柔软的热流在他右侧的身体流动。

    第二天的午饭后,博雅到了罗娜的院子来与梅玲约会。他发现罗娜夫妇和梅玲还在午餐,就步行到冯舅爷的住所请安,顺便学习一些新的商业事情。

    冯老爷虽年过六十,还颇能管事,早上通常到店里去。这种固定的习惯可能对他的健康有好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很少迟到。说来奇怪,他自己虽然很守时,却允许儿子们过着胡乱的日子,不过这可以用他溺爱子女来解释,直到晚年这份爱心仍是他生活的主要动力。他让两个儿子读完大学,却不指望他们接替他的生意。虽然他不承认,事实上他对儿子颇存敬畏,他们都受过现代教育,而他连旧式的学堂都没有上过。旦儿似乎能讨论很多他不知道的事,他在学校成绩似乎不错,得过很多奖赏。不过这一切对年轻人可以说是不幸,他似乎因此丧失了家中长辈的适当指导。现代很多年轻人都有这种情形。老辈和小辈间知识的鸿沟使父母对年轻人不再有影响的力量,他们认为自己在大学读到许多常识,但是仪态粗野,对生活的基本规则也完全不在乎。冯旦很自负,讲话也养成了故作成熟、愤世嫉俗的习惯。冯老爷一生为儿子做牛做马,到老还要关心他们的福利,结果却落得纵容他们、畏惧他们。冯旦又娶了一个十足现代化的罗娜,他的态度不求管制他们,只求躲开他们。如果他对他们懒洋洋的生活发火,不满意他们的打牌、迟起,唯一的法子就是骂他无辜、胆小的老婆出气。

    罗娜对公公、婆婆采取彼此平等、独立的态度。她抱定非常简单的生活哲学,“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她常把这句话大声说出来,即使当着父母面。虽然她和翁姑相安无事,功劳确在她婆婆而不在自己。她声音和脾气都很大,老头子很怕她,因为她一发牢骚,就很大声地说出来,连在冯老太太的庭院也听得一清二楚。这就是她求公平、摊开一切的想法。婆婆一生习惯顺从别人,总是保持静默。冯老爷在太太面前抱怨这对年轻夫妇的作风,但在冯旦面前,尤其在罗娜面前,他就恢复温和的态度。于是冯旦和罗娜照样我行我素,老两口也自顾自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冯老爷对博雅一向很客气。

    “博雅,”他用特别亲切的态度说,“你应该非常小心,现在晚上外出不方便。”

    “我很小心,舅公。我不能整天待在家中,总得找人谈谈。我只去看老彭。”

    “不过别到夜总会去,和‘当局’的醉兵混在一起胡闹。”

    “这点你可安心。”

    冯老爷靠上来,在他耳边偷偷说:“你知道,旦儿、健儿年纪小,我把他们留在家中。但是屋里有这么多的年轻女子,我怕她们乱跑被‘当局’看到。你应该帮我劝她们留在屋内。只要肯留在家中,随她们打麻将或别的事都可。”他又压低了声音耳语般说,“还有那个年轻的女人,罗娜的朋友,她不是我们的亲戚。她何时走呢?你能否问罗娜?”

    “哦,”博雅笑着说,“她在等人带她出城,陪她去上海。我太太一直想回南部娘家,我倒可以带她俩一起去。”

    “带她们离开这儿,愈快愈好,这可减少我的忧愁。”

    冯太太对丈夫说:“要是罗娜听到你这句话,又要麻烦了。博雅,你知道该如何说,可别说是舅公说的。”

    罗娜这边已经吃完午饭,正在讨论战局。乐亭镇经过一个多月激战,已经易手两三回了。

    “我们的军人在打仗?”梅玲说。

    “中国怎么能打呢?”冯旦惯用假成熟、偏激的语气说话,从鼻孔发出一阵舒服的冷哼,“简直愚蠢嘛。你提到中国的空军,为什么他们不去炸停在黄浦的日本旗舰‘出云号’呢?那艘船已停在那儿有两个月了。”

    “我们的人有一天晚上不是想在船下放地雷吗?”梅玲问道。

    “是啊,”冯旦哼了一声说,“他们还没有走到可以放地雷的距离,日本兵就把探照灯转向河中舱板上的一群人身上。我们在对岸的人员看见了,一时没了主张,就扭动开关,地雷爆炸,把我们的人都杀死了。真幼稚。”梅玲不说话,冯旦又说下去:“我们的人员训练不足,我们的人民太无知了,有多少士兵受过中学教育?有多少受过大学教育?他们对现代战争知道些什么?如果我是日本将军,放弃上海,直驶长江,截断后路。”

    这时博雅回来了。冯旦猛然打住,虽然博雅是他的外甥,他却很怕和他交谈。博雅也不想和冯旦讨论战事。梅玲摸摸脸,用迷人的微笑看看博雅。

    “噢,我们正在讨论战事。说说你的看法。”她的口气和眼神表示她很重视博雅的意见。

    “你们在谈什么?”博雅说。他看见冯旦满面通红,为话题中断而有点不高兴。

    “冯旦说我们的人民教育程度差,士兵对现代战争一点都不懂。”

    “那不是很理想吗?”博雅以权威的口气说,“他们无知,不知道敌军大炮和飞机的威力,所以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打败,因此才能在海、陆、空军的联合炮击下守了两个月。他们不知道,也永远不会知道,所以他们会继续战斗下去。”

    冯旦被这一番话激怒了,不觉克服了他对博雅的恐惧说:“那为什么蒋介石让我们的军人大量被杀,几天内一师又一师地毁灭?”

    博雅不打算争辩。他相信江湾的战线在海军大炮的射程内,可能守不住,坚守这一线也许是战略上的失策。但是冯旦用偏激的口气来批评他心目中的英雄蒋介石,使他大不高兴,他现在一心要维护他的观点。

    “哎,蒋介石也有他的理由。政治上的理由,国际上的理由,甚至军事上的理由,士气就是一切。我们虽然损兵折将,但却因我军的勇敢而士气大增。这是长期的战争,为了长期抗战,军民的信心必须先建立起来,这次是增长士气的第一步。”

    冯旦脸紧绷着,但是没有再说什么。

    “来吧,”博雅对梅玲说,“你要看春明堂,罗娜舅妈,你要不要一起来?”

    “不,那张画像我看了好多回了。”

    于是梅玲陪博雅走了。她穿一件细致的法国针织衫,是她在摩瑞森街一家商店买的;她还戴了一个玛瑙镯子,和她白白的臂膀很相配。她快步向前走,和博雅慢吞吞的步子完全不同。博雅穿了一套运动衫,法国绒裤和牛津运动鞋,似乎很适合他慵懒、高大的体格,他比身边人足足高出一个头。他从留英的叔叔阿非那儿学来了英式的打扮。

    他们必须穿越回廊、边门,经过好几座庭院,才能来到高大的榆树、松柏夹道的小径,春明堂大约在走道东边五十码的地方。

    “听到冯旦说,如果他是日本将领,他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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