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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宦-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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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舞。

    宫中不许宫人私祭亲眷,更不许奴才们穿素色衣衫,不吉利。除了帝后二人、太后、贵妃,这有数几个主子们,其余人殁了,宫人们也一律不许在宫中穿白吊唁。

    姚珠脸色惨白,一张清水脸上脂粉未施。她披风之下只穿了一件靛紫色的粗布直襟大袄,想来是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衣裳,才找了这件颜色最素净的,穿在了身上。

    姚珠头上梳了一个圆髻,鬓边斜插一朵白绒花,其余地方,更是一件饰物也无,耳朵上也光秃秃的,连个耳坠都没戴。

    她一身寡妇的装扮,哭诉中一片情深,显然是已将自己当做了袁佑姜的未亡人。

    阮云卿和宋辚看在眼中,彼此对视一眼,心底的疑惑倒越发深了。

    宫里的女眷,只要是没有年满放出宫去的,都默认是皇帝的女人,除了那些已经侍过寝的,其余女眷,无论是女官还是宫女,在宫中都一律做闺女打扮,三绺梳头,后面必然留下一绺,披在脑后。哪怕是那些公然找了对食的,也不敢在皇城里自梳发髻。姚珠这身打扮,不可谓不大胆。她对袁佑姜情深至此,然而小裴对她却只字未提,也难怪阮云卿二人看了,会疑惑至此。

    姚珠哭了好一阵,将带来的纸马全部焚化,又奠了三杯素酒。

    将剩下的酒倒在手里的帕子上,姚珠凑上前去,想给袁佑姜擦擦脸上的浮土。

    她手腕子刚刚伸了出去,就听见门口一声暴喝,小裴一溜风似的闯了进来,一把将姚珠推开,恶狠狠骂道:“谁许来的?你个害人精!你滚开!不许你假悻悻的装好人。要不是你,师傅也不会死了!”

    阮云卿有些吃惊,在他印象里,他还从没见小裴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就算肖长福那样逼迫,小裴也只是怯怯的流着眼泪,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可眼前的小裴,简直像被恶鬼附身一样,他狠瞪着姚珠,瞠目欲裂。小裴紧紧握着拳头,牙齿咬得咯吱直响,他的目光里满是嫉恨,真像要随时扑上前去,将姚珠撕得粉碎。

    “小……小裴,我知道你恨我,可我……”

    “你滚!”姚珠才刚开口,就被小裴厉声喝住,他怒吼一声,拿起地上的香烛铜盆,狠狠砸在地上,“你滚出去!”

    姚珠拿帕子捂着嘴,拼命掩住就要脱口而出的嚎哭,她又看了地上的袁佑姜一眼,转头哭出了院子。

    小裴还不解恨,将姚珠带来的供物、纸钱等等东西全都扔了出去,方才气喘吁吁的靠在门板上,盯着袁佑姜的尸身发愣。

    眼前一幕简直匪夷所思,阮云卿躲在横梁之上,和宋辚面面相觑。

    此情此境,袁佑姜和姚珠的关系?小裴为何要撒谎?以及姚珠口中提到的“娘娘”又会是哪个?

    前事未清,如今又新添了诸多疑问。阮云卿二人一时之间也猜不透其中含义,宋辚干脆摆了摆手,让阮云卿不要再想了。

    阮云卿点了点头。他朝下望了一眼,见小裴还木呆呆地盯着袁佑姜的尸身,神思恍惚。

    阮云卿收回目光,用眼神向宋辚示意,想让他送自己下去,好和小裴会和。

    宋辚玩心又起,他瞧了瞧下面,跟着双手一摊,意思让阮云卿自己想法子下去。

    阮云卿心里发急,他和小裴约定好了,要一起给袁佑姜守灵,如今他偷偷藏在房梁上,还看见这么一幕不该看的东西,这会儿再要这么大剌剌地跳下去,不把小裴吓死,他自己也得活活尴尬死。

    阮云卿眼里都是急切,宋辚却假装看不明白,他双手抱着肩膀,慢条斯理地在房梁上坐下,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等着看阮云卿如何过来求他。

    阮云卿急了半晌,眼珠骨碌一转。

    不得不说,阮云卿这个人,打小就不知道求人,他一个人扛惯了,什么事都习惯了自己想法子解决。从那么小的年纪就如此,别说如今年纪渐长,又在宫中经了这么多的风雨,心智上早已不是从前可比的。

    阮云卿盯了宋辚一眼,心思转了一圈,他终于一咬牙关,飞身就要往梁下跳,把宋辚吓得,急忙一把抱住,从破了洞的房顶里穿出去,沿着屋檐绕到了屋子外面。

    出了回春堂的院子,宋辚才长出了一口气,他戳着阮云卿的脑门,恨道:“没想到你人儿不大,胆子倒不小!那地方足有一丈开外,真要跳下去,不死也得把腿摔折!你,你莫不是故意……”

    话说了一半,宋辚猛的反应过来。阮云卿笑眯眯的瞧着他,眼睛里都是戏谑笑意。

    宋辚一下子火大起来,好啊!这个人,敢情是吃准了自己不忍心,就干脆假意纵身,直等着他来拦呢。

    宋辚恼恨一阵,不禁又气又笑。经此一夜,阮云卿对他,终于少了那一份拘谨,而多了一份真正的自在随意,他心里真该高兴才对。

    知己相交,本就该不拘小节,然而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阮云卿嘴上不说,行止间却总是拘于身份,对宋辚恭敬有加。如今,他总算是抛却了那些个繁文缛节,真正把自己看作他的朋友了。

    宋辚心中欢喜,可着劲儿的揉了揉阮云卿的脑袋,将一股火气全都撒在他一把柔软、光滑的墨发上。

    阮云卿也觉欢喜,有生以来,他还是头一回任性而为。而宋辚的举动,也没有让他失望。

    胡撸着脑袋上的乱发,阮云卿笑着作揖,“都是我不对,殿下莫怪!”

    宋辚也不理他,顾自上了高墙,绝尘而去。

    阮云卿目送他离开,眼中的笑意犹自不散,他转身又往回春堂走去,直到进了院子,才收敛起眼中的笑意,迈步进了屋里。

    小裴已将屋中重新收拾过了,地上打扫得干干净净,姚珠来过的痕迹,被他清理得一干二净,连点纸灰都看不见了。

    阮云卿停在门口,与小裴打了招呼。小裴连忙让阮云卿进来,二人将小裴带来的供物都拿出来,又依次在袁佑姜面前一字摆开。

    小裴跪在袁佑姜的尸身前磕头,他边焚黄纸边哭道:“师傅死得可怜,明日就要被练化了,却只有我一个人前来送他。”

    小裴回头看了阮云卿一眼,勉强笑道:“师傅生前最爱热闹,若是知道你也来陪他这最后一程,心中一准欢喜。”

    阮云卿看小裴近来瘦得厉害,一双大眼凸显出来,眼睛里的悲伤都像要放不下了似的。

    心头的疑惑全被这浓浓的伤感压了下去,阮云卿不忍再逼问,他坐在小裴身边,好好劝慰了一气,让他不要太过悲伤。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活着的人还要想法子活下去才是。

    这一夜他们二人彻夜未眠,阮云卿陪着小裴,守着袁佑姜的尸身,烧了一夜的纸。小裴将袁佑姜生前喜爱之物全都带了过来,一一搁进火堆里焚化,眼里的泪珠一直就没有干过。

第69章 查问() 
斗转星移,一夜很快过去。

    阮云卿陪了小裴一宿,他哭到最后,神情呆滞,整个人都像被掏空了似的。阮云卿也没有再劝他,他们奴才,连在人前展露悲伤的权利都没有,过了今晚,到了主子面前,不管他们心里有多少委屈难过,也都得露出一副温和笑脸,听主子的吩咐。

    也只有今晚,小裴能为他死去的亲人伤心流泪了。如此,又何必再劝他。与其生生忍着,倒不如趁此一夜,好好把心里的难过都发泄出来为好。

    第二日一大早,就有人过来拉袁佑姜的死尸。

    阮云卿帮小裴给袁佑姜换了一套新衣,又重新梳过发髻,拿一床棉被将他的尸身重新卷好,搭到一辆平板车上。

    小裴的眼泪好像在一夜之间流干了似的,阮云卿本以为他今日会哭个不住,谁料小裴从袁佑姜被搭到车上,到车身渐行渐远,穿过永安门去,他都没有再掉一滴眼泪。

    小裴的眼神发空,他盯着空荡荡的门洞,发了好一阵呆。阮云卿生怕他承受不住,小裴却已经背转身去,踉跄着脚步,慢慢往丽坤宫的方向走去。

    宫里没有炼化死人的地方,袁佑姜要被拖到城外,在西郊的窑场里焚化。阮宝生早就派人打点好一切,给了那个为袁佑姜送葬的老太监五十两银子,托他将焚化后的尸骨带到京郊的坟地埋葬。

    一切都办妥之后,阮云卿将事情向小裴一一交待清楚。

    小裴默然听着,只木木地点了点头,却没有再细问阮云卿,袁佑姜的坟地在哪儿,坟前可有人看管等等。

    自那日之后,小裴在阮云卿面前,就再也没有提过袁佑姜这个人。他好像自守灵之后,就将袁佑姜从脑子里抹去了一样,对任何人都不再提起。

    袁佑姜死后一个月,一场大雪纷然而至,转眼腊月过去,新年到来,满宫上下再也没人记得袁佑姜的存在,就像那些莫名死在这皇城里的无数冤魂一样。这世上,仿佛从没出现过袁佑姜这个人。

    小裴的情绪也渐渐好了,只是他整个人都比从前沉默了许多。除去在皇后的寝殿里当值,其余时候,他都一个人闷在屋子里面,也不与人来往。闲暇时他依旧摆弄些香料,魏皇后有兴致时,也会召小裴过去,陪她一起调制香料。

    自袁佑姜事后,小裴对阮云卿也格外依赖起来。他凡事都要与阮云卿商量,从皇后那里得了什么赏赐,也都会分出一份来,给阮云卿送去。

    姚珠的事一直梗在阮云卿心里,他曾试探着问起,袁佑姜可认识舒贵妃宫里的人。

    谁料一提这话,小裴的脸色便陡然一变,他不待阮云卿的话说完,便斩钉截铁的答道:“不认得!”

    小裴的眉目间露出一股狠意,他咬牙切齿说道:“舒贵妃最是笑里藏刀,她身边的人又哪有什么好人。师傅才不认得他们!”

    不知怎的,阮云卿生生让小裴吓出一身冷汗,一提起舒贵妃,小裴整个人都变得凶狠起来,那眼睛里的狠意跟上次他见到姚珠时一样,都恨不得将人撕碎似的。

    阮云卿不敢再问,然而他刻意隐瞒,明明认得却说不认得,让阮云卿不得不怀疑,这个孩子,也许是知道袁佑姜死去的真相的。

    小裴不肯说,阮云卿也只好从别的地方去打听,莫征派出人去,结果只查到姚珠是舒贵妃家的家生奴才,当年是随舒贵妃一起入宫的。

    姚珠的爹娘如今还在舒尚书家当差,是舒府的上等管事,在主子跟前,也是有些脸面的。姚珠从小就服侍舒贵妃,与舒贵妃的情分也非同一般,她是卷云宫里的掌事姑姑,舒贵妃极为信任她,行事之间更是十分倚仗,就连大皇子宋轩,在姚珠面前都恭敬万分,见面后总要叫一声:“姑姑。”

    这样一个心腹宫女,与舒贵妃的关系又如此亲密,她该对舒贵妃的一切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才对。

    可如此就更加奇怪,舒贵妃与魏皇后面和心不和,两个人当年为争皇后之位,也曾闹得腥风血雨,就算是如今,她们年纪渐长,彼此之间都把锋芒藏了起来,宫里的人也都清楚得很,这两个人,生来就是对头,不管面上装得多么亲热和美,暗地里,也是恨不得整死对方。

    天生敌对的两方,姚珠到底是怎么和魏皇后宫里的管事太监扯上关系的?单看那日情形,姚珠哭得肝肠寸断,实在不像作假,她如此情重,该是十分看重与袁佑姜的关系,可为何查来查去,却没人知道内里细节?阮云卿推测多日,也只想到姚珠与袁佑姜,应该是暗地里结了对食的夫妻,因为皇后与舒贵妃的关系,他们之间的事情一直瞒着外人,因此也只有像小裴这样的亲近之人才知道,而其余人等一律是不知情的。

    莫征回来复命时十分沮丧,姚珠的事他只查到些皮毛,而真正的有用的,却一概没有查到,阮云卿难免安慰一番,又托莫征给赵青捎个口信,让他在卷云宫里,再帮忙查查此事的细节。还有那方罗帕,至今都不知是何人送给袁佑姜的。那帕子一看就是女孩儿的东西,要说如今能与袁佑姜扯上关系的女子,也就只有姚珠一个。

    阮云卿给赵青画了个图样,让赵青查查,姚珠是否喜爱用这样的帕子,她的帕子上是否都绣有一枚姜果。

    若袁佑姜与姚珠真是结成对食的夫妻,他们之间的关系自然非比一般,那方罗帕,也极有可能是他们二人的定情之物。袁佑姜对此物如此珍视,时常把玩,乃至上面的绣线都褪了颜色,他还是珍而重之的妥为收藏,足见他对帕子的主人用情至深。

    莫征领命去了,赵青也回话说,一定尽力而为。阮云卿这才放下心来,把袁佑姜一事暂且搁在一边。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新年过后,春日回暖,转眼又是二月天气。

    阮云卿自调入丽坤宫后,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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